虽然远远望去的夏港,在海风花的摇曳里,变得光鲜唯美,可真正下船后,夏港的码头,依旧和其他地方的一样脏乱。
货物凌乱的堆在路边的空地,穿着破烂亚麻衣服的劳工们,从仓库里进进出出,路边明明有坨未干的狗屎,可大家都视若无睹,甚至有不小心踩上去的人,也只不过在地上摩擦一下,就满不在乎的离开了。
待他们坐上马车,穿过一个个仓库后,来到一条宽阔的长街上,街边是连着的二层建筑,整齐的排列着,路边的海风花树下,围坐着行人和摊贩。
偶尔,几队骑着大马的警员,从街上踱过,他们左右扫视,打量着每一个看上去可疑的人。
格林王国的马车与东土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马车,装着四个轮子,车前挂着两个被煤油熏黑的车灯,车厢内部则是相对的软凳。
而车壁上镶嵌的透明玻璃,才是最令桑圆吃惊的,他透过玻璃,能看到窗外的一切。查益儿也啧舌感叹,不愧是玻璃的原产地,竟然将这种在东土被卖成天价的东西,镶嵌在车行的出租马车上。
夏港繁华,也非常热闹,不过这里并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所以,桑圆他们只在夏港睡一晚上,第二天便要离开。
马车稳当的停在夏尔旅馆的门前,车夫跳下车,替桑圆他们打开车门,恭敬的等待三人全都下来后,这才抬起头。而查仲文也将准备好的50铜币交在了车夫的手里,然后又摸出5铜币,当做小费。
在过码头海关的时候,查仲文已经将身上一半的金子银子,换算成了格林王国的钱币。因为他们本来带的五百两黄金在随罗布县边军潜伏出城时,都留在了罗布县,所以现在的金子银子,都是在菁原牧民身上搜的,还有一部分是香香公主送的。
查仲文大概换了1500枚金币和数百枚银币铜币。查仲文参考格林王国的物价,估摸着能够置办不少产业留给两个孩子。只要这些产业,每年能盈利一两百枚金币,就足够两个孩子过上富裕的生活,毕竟格林王国的百姓,平均每年的收入,才六枚金币。
夏尔旅馆算的上是夏港最好的几家旅馆之一,查仲文每次来到夏港,都会住在这里,单人间每晚包含餐食,只需要三枚银币。
当查仲文走近旅馆一楼的大堂,老夏尔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咳咳!”
查仲文将拳头放在嘴前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老夏尔恍惚间,看到了一个身着名贵东方丝绸,黑发黑眸的男人。他一个激灵,立马直起身子,将逐渐合拢的眼皮揉开。
“噢!天啊,猜猜我看到了谁,一个英俊潇洒的东方绅士,我想我已经有很多个月没见到这样的人了!我听查尔斯教授说,那个东方人回东方去了,我还以为他再也不回来了呢?天啊!我眼前的难道是幻觉,恶心,糟糕,今天下午我可没有喝酒啊!”
老夏尔满脸笑容,说着夸张的言辞,从柜台后走出,给了查仲文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夏尔,你没有看错,我也不是幻觉,我是那个你嘴巴里的,货真价实的东方人。我确实去了一趟东土,可我现在又回来了,就站在你的面前!”
二人拥抱着,说完话。
“噢!看看,这个黑头发的小机灵鬼,这个黑眼眸的小可爱,查,你别告诉我,你回去几个月,就制造出了这么大的两个孩子,难道东土有神秘的力量,能让孩子瞬间从种子变成孩子?那这也太神奇了!如果是真的,那这种力量也太令人向往了!”
“老夏尔,那你可要失望了,他们可不是我播撒的种子,男孩是我的学生,女孩是我的侄女,我这次回去,只是为了将他们从东土带来自由的格林王国。”
两个人已经分开,老夏尔摸着齐到胸口的杂乱胡子,用他那浅蓝色的眸子,盯着桑圆他们看了看:
“果然有德鲁伊的波动呀!看来你打算送他们去雷克伍德魔法师和德鲁伊学校啊!看来不久的将来,我们又要多出两个杰出的校友了。”
“没错,老夏尔,你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你的推理也一如从前的正确,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人才,竟然宁愿守着这里,面对匆匆忙忙的旅客,也不愿意在上流社会里叱咤,这简直是夏港,不是格林王国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用我们东土的一句话来说,有修养和智慧的人,就应当‘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也就是说,你这样的有本事的人,就该去王公贵族那里效力,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
老夏尔一边听着查仲文的话,一边将他们带到餐厅,又吩咐侍者端来面包,麦酒,夏港风味酱汁煎烟熏香肠,以及香煎花瓣鱼肉配腌秋葵。
两个孩子吃着食物,老夏尔则继续回答查仲文的话。
“在王公面前,天天都需要低着头,没事也不能随便说话,吃饭还要吃两个小时,总之来说,不自由!再说了,站在那些位置的人啊,地位越高,责任就越大。
于是每天除了在各种庄园里跳交际舞,就只剩下坐在办公室里签署文件,就算是去军中效力,也只能被困在营里,出来寻欢作乐,还得找长官签字。
这样的生活,可不是我想要的。我喜欢每天坐旅馆里看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喜欢每天清晨在夏港东边的海滩上看日出,喜欢偶尔把旅馆托付给我儿子,我则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哦,老夏尔,我就喜欢你这点。”
“哈哈,若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么成为忘年的朋友呢?”
二人端起木质大酒杯,狠狠撞击在一起,然后咕噜咕噜咽下一大口。
查仲文和老夏尔喝了很多,最后,还是小夏尔将自己的老爹送回房,又背着查仲文,带桑圆他们来到三楼的套房。在祝福他们晚安后,便轻带上房门,下楼去了。
第二天,宿醉后的查仲文睡到中午,等他捏着眉心,扶着夏尔旅馆的墙壁,缓缓走下楼,来到餐厅时,桑圆和查益儿已经开始吃起了餐后甜点,抹茶奇异果慕斯蛋糕,配蜂蜜柠檬山楂水,简单而不失美味。
查仲文刚坐下,准备叫一份面包,一份浓汤的时候,老夏尔就端上一大盘炭烤牛脊肉和炸土豆条,然后捂着额头,坐在他对面。
“老夏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抬了一桶麦酒。”
老夏尔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沾上夏港秘制黑酱,就是一大口。他一边咀嚼,一边示意让查仲文和他一起享受这些美味。
查仲文看着晶莹的油脂从牛肉上滴落,虽然知道一定美味可口,可吐了一晚的他,却提不起胃口。
昨天晚上,可把桑圆和查益儿忙坏了,不过也幸亏他们是两个人,轮流着照顾,也就没有那么劳累了。
吃过午饭,查仲文虽然身体欠妥,可依旧挥别了他的好友,包下一辆马车,离开了夏港,往西北的费埃拉山脉行去。
费埃拉山脉是格林王国境内面积最大的山区,山脉西边,一直延绵到加文公国和米西波亚王国境内。
而文明整个阿特拉斯大陆的雷克伍德魔法师和德鲁伊学校就坐落在它的深处。
虽然夏港距离费埃拉只有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而且一路上都有平坦的大陆,可马车依旧得行驶数天。
路边的田野里,桑圆见到了令他吃惊的一幕。
在田野里,一个头上张着牛角,肌肉健硕的牛妖,正拉着犁在田野里跑的飞快。而一旁的人们,却至多好奇的看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他一直听先生说妖人在格林王国生存的多么惬意,但第一次见识到,还是有些诧异。
又走了一会儿,桑圆简单不远处的山坡上,耸立着一座半圆屋顶,雪白墙壁的教堂。
“先生,那个火焰缠绕的十字架是教国的标志吧?这里不是格林王国吗?格林王国不是和教国对立吗?”
之前在尼格罗北部的厄特里港听罗夫和麦克介绍过阿特拉斯的局势,所以当他在格林王国的领土看到教国的标志,这令他迷惑不解。
“格林王国虽然不压迫德鲁伊,但也并不禁止国民的信仰,你想想看,他们连妖人都可以包容,又何况教国?”
“那教国岂不是能随便在格林王国兴风作浪?”
“那倒不至于,在格林王国,最高权利,依旧属于国王,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也由国王控制。现在说这么多,你也搞不清楚,等你在雷克伍德学习过《阿特拉斯通史》后,你就能够明白这些事情了。”
桑圆点点头,便又开始和查益儿一起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
当桑圆一行离开东土,到达阿特拉斯时,白颂也已经回到奎都数月了。
不过,在她回京后的第二个月,她就再也没出过门,再一次将自己关闭在十年前的那座红楼里,每日郁郁寡欢,情绪低落,但却并没日渐消瘦。
至于为什么,因为那也春分一度,却珠胎暗结。肃王听说后,沉默了很久,只问了女儿一句话,“这孩子,你要吗?”
再听过女儿的回答后,他点点头,便叫人封锁了白颂的院子,对外宣称是闭关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