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路？”
“是的，关于你未来的路！”
父子两个从未讨论过如此严肃的话题，乔里安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作为山野少年，他到过最远的地方，是二十里外的纳多小镇。每日做的最多就是伐木，以及干不完的琐碎事。
关于未来，他从未奢望过。当然，若真让他幻想一下，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娶到镇上裁缝店那个寡妇家的漂亮女儿，以及能每隔几天吃上一块面包；当然，最好能多生几个儿子，再攒点钱，买一辆镇上商人淘汰的破旧马车，拉着他们去深水城那个大城市看看、逛逛。
“你喜欢镇上裁缝店的女儿吗？”
老乔恩这句话，让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年一下子羞红了脸。关于镇上裁缝店的漂亮姑娘，乔里安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实在想不通父亲是如何发现他这个小秘密的。
“你每次跟我去镇上，经过裁缝店都会向里不停张望，我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怎会猜不到？”老乔恩爽朗一笑：“那小姑娘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丽，听说整个镇上的小伙，都为她疯狂着迷呢。”
听了父亲的话，乔里安神色中一阵黯然。镇上那些人，要么家世好，要么家中颇有资产，要么工作体面。和他们相比，自己只是一个贫苦家出身的伐木工，那美丽的裁缝姑娘，又怎会看得上他呢？
再说，自己每天都要在山中为生活奔波，一年到头也去不了镇上几次，又哪里有机会接触她呢？
老乔恩看着沮丧的儿子，笑道：“乔里安，若是让你去镇上找活做，你愿意吗？”
“镇上？为什么去镇上啊？”
对于一直生活在山村的少年来说，父亲的话，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傻孩子，你看看对面。”老乔恩指着夜幕下横卧的山坡：“我们伐木工是靠着红杉林，才得以生存。而现在山坡上的红杉，还能让我们砍伐多久呢？”
乔里安挠了挠头，郑重道：“再砍伐三月也许连拇指大小的红杉树苗都没了。”
这一代的费尔曼男爵，穷奢极欲，毫无节制的伐木，最终导致了这红杉岭的消散。
“是的，最多还能坚持三月，这红杉坡就毁了，我们……红杉村数百的伐木工，也将失去生活的来源。”老乔恩的神色中满是苦涩。
可以预料，红杉村很多伐木工的生活，很快将会陷入绝境。所以，他必须为儿子早做准备。
“我若去了镇上，那你呢？”乔里安不安地看着父亲。
“我和咱们村的其他人商量好了，等这红杉林消散了，就去其他领地。听说松针领，又开垦出了一块林地，正急缺伐木工呢。”老乔恩安慰儿子道。
父亲语气神色看似轻松，但乔里安却从他眼眸中看出了他的挣扎、不甘。若有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他们也不愿意抛家离子，背井离乡，去其他领地讨生活。
“我已托付你镇上的姑丈，为你找合适的工作。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镇上看看。”老乔恩磕了磕破旧的鞋子，穿上后站起身，像似安慰儿子，又像似安慰自己：“放心，凭你的这身本事，一定能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说不定到时还能赢得那裁缝店美丽女孩的青睐。”
听了父亲的话，乔里安心情舒畅了不少，刚才的那股愁绪，顿时一扫而空。
这一夜，乔里安失眠了，对于天亮的行程，他既充满了向往和期许。同时，又有一些忐忑和紧张。他很想坐起来问问父亲，姑丈为他找的是什么工作？薪资如何？纳多小镇距离松针领距离远吗？他多久能回来看自己一次？
可听着父亲酣然的齁声，他最终也没问。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中，乔里安似乎看到了镇上裁缝店的美丽女孩，在向他招手……
今夜的梦，很美，很甜，以至于他一觉睡到了天色大明，直到父亲喊他起来吃早餐时，他这才不情愿地从梦中清醒过来。
揉了揉眼，回味着昨夜的梦，乔里安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羞涩。当他准备站起身时，湿漉漉的裤子，让他大窘不已。
老乔恩揶揄地看着慌张离去的儿子，不由开怀大笑起来：“没什么好害羞的，这说明你长大了，孩子。”
乔里安慌慌张张，拿起昨夜准备的衣衫，而后又抓了一把薰草粉末，趁着没人注意，直接跳进了附近的溪流，洗了一个清凉的澡。
蜿蜒流过的溪水，是他的天然的澡堂，每天两次，一年四季，日日如此。整个红杉村，也唯有乔里安这样体质异禀的人敢如此。
“吃饭吧。”老乔恩看着面目英朗，一头黑发的儿子，眼中满是慈爱：“一会送你件礼物。”
乔里安没有多问，匆匆用了早餐。他们父子的早餐，相对简单些，只是两块沾了肉酱的糠饼，以及两杯麦麸浆。
这时，老乔恩从屋子里那个陈旧的箱子拿出了一个包裹，他的动作缓慢而又轻柔，像似打开了珍藏已久的宝藏一样。
“这是……狼皮甲？”
乔里安看着那用熟化狼皮制作成的皮甲，不由有些吃惊：“这是……您当年杀掉的那只狼吗？”
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这件熟化狼皮制作成的皮甲，依旧保存的非常好。
“是的。狼皮熟化之后，你祖父一直没舍得卖，说留给我娶老婆做聘礼。没过几年，就送到了你外公家，你母亲做姑娘时，就心灵手巧，便用那熟化的狼皮给我制成了这件皮甲。”老乔恩用粗糙的双手，抚摸着那件狼皮甲，浑浊的眸中，满是柔情：“当年，我也只是和你母亲结婚时，穿了一次。你母亲常说，那是我一生最帅气的一天。”
“现在，我就把这件狼皮甲送给你。”老乔恩若不经意地擦拭了一下眼眶，而后站起身，笑道：“你继承了你母亲的相貌，比我当年帅气多了。你母亲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