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街道旁的郁郁葱葱的树木苍劲地挺立在烈日下，马路一如既往地车水马龙。炙热的空气里寻不到一丝风的痕迹，反倒弥漫着一丝丝炎热的气味。
这种场景与电视剧里的离别场面完全不相符合。
然而，要走的人，还是会走。
凉宫一家这次来日本并没有大张旗鼓，以致他们在机场候机厅外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置身于茫茫人海中让人找起来很辛苦。默今天走似乎也没有对外宣告，所以，找人成了目前的最大问题。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放开不二的手：“或许他们从头至尾就没有想过要和我说声再见，现在我死皮赖脸找人那不是很没志气？”
他侧过脸来，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双眸一睁，冰蓝色的瞳孔聚焦在我身后：“你看，这不是在等你吗？”难得的，他一直没有笑。从接到默的电话到现在，他好像一直在想什么的事。
难得我家天才也有心事喏？等告完别干脆想想办法逗一逗他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我还是听从他的话缓缓转过身……
“妈妈！”
才刚刚看清凉宫夫妇，一个小黑影就闪到我面前紧紧抱住了我。我低头看着小耀，徐徐蹲下身来：“乖，小耀要听舅舅舅妈的话哦！”
他抬头，大眼睛里水雾弥漫，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嗯！小耀会听话的……可是……”泪水渐渐浸满他的眼眶，抓着我袖口的小手越来越紧，“可是小耀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待在东京……小耀一个人，怕……”
我顿时心口一痛，眼睛酸酸涨涨地，话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虽然凉宫夫妇是小耀的舅舅舅妈，可是凉宫惠离开凉宫家的时候还是一个妙龄少女，凉宫家的人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甚至他们至今才知道这个侄子的存在。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要他这样去接受这个突然改变的陌生环境？而去把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当做亲人？
“小耀是不是男子汉？”
不知什么时候，不二在我身旁蹲下，伸出双臂来把小耀抱到面前，挂着春风般的微笑问。
小耀忙不迭地一个劲点头：“是，小耀是和爸爸一样的男子汉！”
“呵呵。”不二咧开嘴角放松地笑起来，细心地帮小耀擦去稚嫩的脸颊上的眼泪，“男子汉就要勇敢，不可以随随便便就哭呐。你看，小耀，现在有爸爸妈妈，舅舅舅妈关心你，保护你，谁都欺负不了你了。所以啊……无论小耀在哪里，都不用害怕，明白吗？”
呆呆地看着不二，又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和蔼的凉宫夫妇，小耀抹干眼泪坚定地点点头。
“巴黎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小耀一定会喜欢上那的。”看小耀完全听进去了他的话，不二满意地揉揉他的小脑袋。
“但是……”小耀微微皱了皱眉，“爸爸妈妈回来看我吗？”
我拧了拧眉，答不上话。
不二不慌不忙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有机会一定会去看小耀。”
“真的吗？”
看到不二温柔的表情，我鬼使神差地捏了捏小耀的脸：“不骗你。”
“好诶……”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来，小耀分别对我和不二伸出左手和右手的小拇指，“拉钩钩！”
我和不二对视一样，同时勾上小耀的手指：“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哈哈……”
看到小耀纯真灿烂的笑容，心间就像阳春三月一般温暖。小孩子，总是这么容易满足。这多幸福。
“好了，小耀，和哥哥姐姐说再见，我们该走了。”
凉宫夫人走过来抱起小耀，对我和不二礼节式地笑了笑。在她眼里，小耀实在应该叫我和不二姐姐哥哥。不过小孩子，也随他好了。
“爸爸妈妈再见！”
和小耀挥手告别，凉宫一家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到达安检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凉宫暗先生突然回过头来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准、转身踏上安检台。
距离太远，我看不到他的眼神，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二的手机短信音响起，他看了一眼，把手机抵到我面前。
我看着屏幕，一瞬间，眼眶湿透。
“我马上回国了。这次给你带来麻烦很抱歉。和不二要幸福……我打算，回一趟我们的中学。然后……再见。……郑里默。”
转眼凉宫一家和默离开已经两个多星期，老爸偶尔回一次家，工作也似乎不像过去那样忙了，我问他为什么会跳槽去这家娱乐公司，他只是笑笑，说觉得这份工作更轻松，能多回家陪我。
笨蛋都知道他在骗我。
可我不敢问下去，潜意识地，我承认我一直在害怕着。
害怕一些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成为事实……
而每当我问这些的时候老妈总喜欢神经兮兮地锤我，不正经地说“害怕老爸老妈经常在家打扰你和小周助独处啊？好啊你个有了老公忘了娘的不孝女！”
要不是不二拽着我我还真像掳掳袖子和她拼了我。
于是，当我今天再次掳掳袖子准备和老妈大干一场之际，不二手忙脚快地和我爸妈说声再见就拉起我跑出小区，他把我的手腕握得那个叫紧，搞得坐在小区里讨论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妈们纷纷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那眼神很明显就在感叹……现在的孩子，不得了啊！
我回瞪他们一眼，目光告诉她们……现在的孩子，牵个手算嘛？激烈的看了怕你们喷鼻血！
呃，低调，做人要低调。我和不二没什么，没什么的，可是……我承认我很后悔那天冲进厕所里就拉着肚子起不来。将要做那种事而突然被打断的原因，这世上还有比我那晚上更雷的么？
“在想什么？很兴奋呐？”
走到公交站牌处，不二松了松我的手腕，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容。
我窘迫地躲开他的目光，暗骂该死，在想什么居然被他看穿了！
“小边觉得那晚上的事很遗憾么？”不顾我们正处在人流混杂的地方，他低头就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也是呢。”
刹时，周围几十道目光通通像我俩聚了过来，花痴们陶醉地盯着不二想要把他一口吞下去似的，但瞥像我时目光又透露出“这么帅的男生怎么就被这女人给吃了”，而年纪稍长的大人们，纷纷用眼神发出和小区大妈们一样的叹息……唉，现在的孩子，不得了啊！
“遗憾？遗憾个大头鬼！”我彻底火了，索性克制住光天化日下谈论这些的羞涩，瞪向不二，“你看看那些花痴的眼神，他们以为是我吃你？”
不二乖乖地扫视一遍周围的女生，挂着温柔得可以腻死人的笑容惹来一片惊叹。然后，低头笑眯眯地低头望我：“小边别生气，你没有要吃我啊？是我主动的。”
“对啊！是你主动！”十分忘我地点点头。
“嗯，是我要吃小边的，为了我家小边的名誉……”
“对对！我的名誉多重要！”
“所以，必须和他们解释清楚。”
所有话哽在我喉咙里再也冒不出来，我真想锤自己的脑袋一顿，怎么一个不留心就被他耍了？
我一把拽住动身要去和周围花痴“解释”的不二，黑下脸：“周助，你要是敢到处胡说我被你吃了我就……”
“嗯？”他回过头，疑惑地等待我的下音。
“我就……我就……”我就什么？突然间发现，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要挟他的了。
就离开他吗？那样我自己都不会允许。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他玩够了，稍稍收敛下来揉揉我的头发，“要是你说出什么吓人的要挟，我承受力不好呢。”
我傻愣着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宽他的心。虽然欺骗他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浅井这个威胁还在，他的妈妈还在，他仍然怕我退缩？
就在这时，对街上两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眼球。
一头乌黑长发过腰的女生推开栗发男生的手，面部没有半死表情。男生抓狂焦躁地一次次搂住她的肩膀，却一次次被她无情地推开，最后，她捡起地上的球拍袋，不顾红灯还亮着就像我们这边走来……
我眯起眼睛终于看清她越来越近的面容，一抓不二的袖口：“周助，那不是……银秋和裕太吗？”
反复揉了揉眼睛，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两个人就是银秋和裕太，他们俩……吵架了？
不二半天没有回应，捏了捏我的手心带着我大步朝跑过来的银秋走去。笑容灿烂无比，我压根没想到他弟弟感情受挫他都能这样一副玩性十足的表情。
心不在焉的银秋刚才上人行道就被我和不二拦住，她抬头望着我们，清秀的眉间满是褶皱。
我正准备问她轻快，就被不二抢了先：“裕太惹你生气了吗？”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做银秋的兄长，“告诉我情况，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以帮你开导他嘛。”
乌黑的瞳孔暗淡无光，银秋欲言又止地望了我和不二许久，最后回应的确实无比简单的两个字：“不高兴。”
我的脑袋上连续冒出一串问号。
“我说银秋，现在可不是惜字如金的时候。”我上前扣住她的肩，望向对街焦躁不安犹豫着要不要追过来的裕太，“要是裕太欺负你就说出来，我帮你收拾那小子！”
眉梢微微一拧，她淡淡摇了摇头。望了不二一眼，眼里闪过不易发现的戒备。
我准确捕捉到她的这一眼神，一愣……银秋在戒备不二什么？因为和裕太吵架所以在心里连裕太的哥哥也一起画了一个叉么？
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不二很快明白了银秋的意思似的提步向对街走去：“裕太着急得样子好可爱呢。呐，你们聊，我去安抚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呵呵。”给我使了个眼色，他头也不回地过了马路。
银秋转过身去，暗淡的目光一直尾随不二到达裕太身边，两人开始交谈在收回我这里。绿灯在不二踏上对街马路的瞬间，变换为红色。
不对，不会是因为裕太而防备不二。银秋绝对是持着另一个原因才对不二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过去，她明明已经把不二当哥哥看了的。
怀着满心的疑问，我拍了拍银秋的肩，安抚地一笑：“没有其他人了，尽管告诉我。”
他把不二当做坏人似的戒备，这让我挺不舒服，要是不问清楚原因，我才不放这丫头。况且，小俩口吵架我这个做嫂嫂的也得帮帮忙啊。
深邃的眼眸弥漫着浓郁的怀疑，银秋静静地望着我，目光深处透露出难以发现的关心：“小边，你，就一点也不怨恨周助哥吗？”
“怨恨？什么意思？”我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爱都来不及，还恨？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裕太为什么千方百计不带我回去见他妈妈，小边姐。”她第一次把我叫得这么亲密，纤细的手指覆上我搭在她肩上的手，“这么……可怕的婆婆，加上周助哥连为你忤逆母亲也不愿意，你，不恨吗？”
银秋的话像一阵煦暖的春风拂过我的耳廓，直至深入心田。冰山美人说出的话，同样能让我感到温暖，以及浓浓的友谊味道。还有，或多或少透露出的，她自己对这个未来婆婆的不安。
“对，我恨他的妈妈。恨所有反对我们的人。我可没那么大度，被人踹一脚还笑着说没关系。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恨周助。”我不假思索就干脆利落地回答她，同时，扬起嘴角凑近她的脸，“欸，银秋，你不会是因为害怕不二妈妈也不接受你才和裕太闹别扭吧？”
银秋乌黑暗淡的双瞳一猛然缩，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闪：“我不讨人喜欢。”她顿了顿，又补充，“特别是……长辈。”
“怕他们干什么？”我不知道哪来的信心，好像同时也在给自己鼓励似的揉了揉银秋的长发，“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毕竟是他们的妈妈？哪有妈妈会刁难儿子一辈子的，你说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