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缭绕,四野哀嚎,回荡深山大泽。
这时,一面竹筏,突兀地闯入这诡异画面当中,随波漂流。
筏上独立着一个伟岸身影,倒提长枪,夜风时不时拨乱着他披散的长发,露出一张寻常面貌,倒是鼻息与颌下布满的胡茬,为其添上几分豪放不羁。
沼泽下暗流涌动,不断推着竹筏疾速前行,漂了许久,四周哭嚎声渐消,竹筏如同大泽上唯一一片落叶,显得格外寂寥。
“放肆!”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自大泽深处传来,水面上顿时狂风大作,掀起一道巨浪,转眼就到了竹筏前。
筏上那人缓缓调转长枪,整个竹筏雷霆四射,直接迎上巨浪,并乘势而上,行进速度比方才快了十倍不止,化为一道璀璨流光,照耀这方暗黑天地。
“狂妄,找死。”
成百上千道宽广水柱从沼泽下接连冲起,但那竹筏仍是一路大开大合,横冲直撞。
过了片刻,湖沼再次平静下来,只见青年男子仍挺立在水面之上,不过脚下的竹筏早已不复存在,还有几道血流从衣摆处滴落下来。
“我记得云罗大泽长约千里,上次我来的时候,不过走了百里不到,这次既然要回去了,怎么说也该来走多一次。”青年男子如是说道,就像是一次寻常出行般。
“你连你们上漓宗的太清境都还没修到,就敢独闯大泽,真是不自量力。”
青年男子直视大泽深处,忽然道:“你就料定,我还未修至太清境?”
说罢,周身雷霆再现,又一次向前冲去。
电光闪耀间,一只三趾巨爪从幽暗中探出,与男子手中的长枪激荡出一道狭长火花,映出一节正在蠕动身躯,以及半个非龙非莽的巨首。
青年男子冷笑一声,道:“老东西,终于舍得出来了。”
巨爪缓缓收回,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还没有突破太清,你骗我。”
“正是。”
话音刚落,天际上空就响起阵阵雷鸣,几道天雷毫无征兆地劈向湖沼。
这次,青年男子终于看清了,巨爪的背后赫然是头百丈苍色蛟龙。
苍蛟避开几道天雷后,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待到雷鸣渐响,云丛中紫光显露,它才恍然,苍老的声音带着惊讶:“雷劫,你竟然跑这里来渡劫?”
“来都来了,岂能不带份厚礼?”
刚说完,厚重的云丛似早已不堪重负,将道道紫色天雷倾泻而下。
青年男子见了,一跃而起,这一跃便是百丈高,长枪挺立,带着电光迎向紫雷,瞬间轰隆声绵绵不绝,惊天雷鸣响彻云霄。
苍蛟又惊又怒,忙向大泽深处遁去。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柄银枪,已挟带着道道紫雷向它而来,刹那便至。
苍蛟早便知晓,这柄枪是那人的本命法宝,名为“惊鸿”,此刻还承载着天雷而来,实是避无可避。
纵使万般不甘,也只能张开巨口,发出一声咆哮,吐出躯体内丈余大小的湛蓝内丹,引得下方万顷湖水升腾,抵挡住这雷霆一击。
这一回倒没有预料中的雷鸣,只有阵阵尖锐刺耳鸣啼,鸣啼过后,百里湖沼内,再无活物。
长枪倒飞,再次落到了青年男子手上,这时的他,身上早无一丝遮体之物,看了一眼仍通体冒烟的苍蛟,便转身离去。
“多谢,待下回我突破上清时再来。”
听到这话,沼泽上的苍蛟顿时气的通体发抖,怒不可歇吼道。
“广烈,日后我必让你所有上漓宗弟子,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上漓宗,天幕峰。
“来,拿着。”
“这是什么?”
“金香草,这是千池师姐嘱咐我给你的,你注入灵力试试。”
接过一节翠绿枝叶,按沈明岳说的,吴秋慢慢调动一缕真元,注入其中。只见灵力刚一注入,几片叶子上的叶脉都接连爆裂。
看到这幅景象,沈明岳噗嗤一笑,说道:“果然是我师弟,和我当初一模一样,来,我这还有几根,再试试。”
吴秋再次接过一根金香叶,问道:“沈师兄,千池师姐为什么要让我试这个?”
“师姐是想试下你的灵觉,就是控灵能力,若是你灵觉炼到极致,习得世间功法,还不都是事半功倍。只不过这个也是讲究天赋的,在我们师兄弟几个,师姐虽然不是修为最高的,但是她的灵觉绝对是最强的。这一点,可是连大师兄都承认过。”
吴秋点点头,再一次注入一道灵力,这次比刚才还要更加缓慢,金香草的枝干经灵力滋养,一时间变得愈加翠绿。
沈明岳双目一亮,可在看到灵力涌向枝叶时,便微微抖动起来,没一下就又从各叶脉处裂开,泄了出去。
他拍了拍吴秋肩膀,笑道:“小师弟,你已经很不错了,两次就能做到这样,我想师姐应该还能接受的。”
说着又拿出一根金香草,埋怨道:“不过师姐也是,第一次就拿金香草来试,这枝叶可要比一般的药草更为细小,灵力哪有这么容易注入。”
听到这里,吴秋心中一动,道:“再给我一根试试。”
沈明岳依言递了过去。
枝叶太小,那如果灵力足够细呢?
履风决在吴秋体内运转,一道道灵力犹如蚕丝般钻入枝干,再由枝干转入各枝叶的叶脉,这一刻,手中的金香叶在吴秋眼中,如同放大了百倍千倍,即便是内部组织,都变得显而易见。
尽管枝叶没有变得翠绿,但以沈明岳的眼力,明显能看出不同,这根金香叶竟然再次恢复生机,那说明吴秋已经成功注入灵力进去了。
“对,对,就是这样,小师弟,你真的做到了。”
吴秋也明白了,原来履风决并非是什么身法,而是一篇掌控真元的法决,之所以每次使用,真元都会很快耗尽,恐怕都是因为其,根本就不是为他这个境界的人所创的,或许自己这两年进阶这么快,与习得这篇法决,也关系匪浅。
“小师弟,小师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等师姐知道你做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等吴秋回过神来,就听见沈明岳如是说道。
“嗯。好,那我送一下沈师兄吧。”
“也好,不过你也要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我看你有可能在这两日破境,可记得要固守本心,勿生杂念,知道了吗?”
“嗯,我记住了。”
沈明岳欣喜万分,说道:“终于轮到我做师兄了,等你来了师姐那几亩药田,也有个帮手。经由师姐灵力灌养的灵草,可非寻常药草可比,那可是真正的灵草。像宗内炼丹长老,若要炼上品灵丹,哪次不是要客客气气的求师姐帮忙。”
吴秋唯唯点头,对着这位热情过头的师兄,他实在真有点受不了,又毫无办法。
就这样,好不容易才将他送出门口。沈明岳忽然环顾四周,小声道:“小师弟,我跟你说,如果以后你真的学会师姐种灵草的方法,我俩就可以带上几颗,偷偷跑下去山,卖给那些药铺,发一笔横财,再去吃一下山珍海味。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明白了吗?”
“呃……明白了。”
“好,那我走了。”
等沈明岳离去,吴秋才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刚坐到书桌前,拿起太灵清经,又不禁想起了他临行前的那番话。
“我俩可以卖给药铺,再去吃一下山珍海味……”
“卖给药铺,吃一下山珍海味……”
一股浓浓的倦意突如其来,吴秋再也忍不住,就此睡了过去。
“吴秋哥,我们快点走吧,等下去晚了就收摊了。”韩琳儿催促道。
“今晚有有庙会,我们可以放心吃了,吴秋哥,你试一下这个。”韩琳儿递了一个山药丸子过来,一边高兴说道。
在梦中,他回到了那一个夜晚,跟着韩琳儿在闹市里穿梭,试遍街边的小吃,只要能看着她,一切都是那么轻松惬意。
直到下一刻,她忽然说,她要走了。
吴秋的视线,一下子便被人群淹没。
不要走,琳儿,你在哪?
他一边不停说道,一边不停地扒开一个个身影,直至街口再无一人,眼前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吴秋痴痴望着没有人影的小吃摊,望了许久,终是失望的闭起眼。
突然,一只温柔的手牵住了他。
吴秋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座古朴灯盏,和一个紫金香炉,窗外淅沥的雨声,骤然将他拉回现实。
“我在这里,吴秋哥。”
这时,韩琳儿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吴秋连忙起身,匆忙间碰到书桌,撞得上边一个白玉小瓶摇摇晃晃。
那里面装的是,忘尘丹。
他只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匆匆向外走去。
庭院里,并没有韩琳儿的身影出现,使他失落至极,在屋檐下站着,盼望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等了许久许久,雨声越来越大,却还是没有其他声音。
吴秋缓缓伸出了手,体内真元迸发而出,霎时间,数不清的雨线开始不断交织,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娇小身影。
随着那张面容愈加清晰,他走进了雨幕中,小心翼翼伸起手来,温柔地抚摸着那张脸,虽然雨水不停涌动,但在那一瞬间,吴秋似乎再一次看见了“她”的笑容。
他慢慢低头,亲昵触碰着“她”的额头,夹杂着每一刻每一分的思念,与心碎……
这一夜,他已突破太玄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