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电,在山壁中一闪而过。
一道血柱从石台上涓涓滴落,最终流入川水之中。
过了许久,水面掀起阵阵浮沉。一双褐色巨瞳,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红衣少年。
“请帮我一次。”
与此同时,遥远的某座大城中。
一座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的酒楼,里面正声乐缭绕,歌舞升腾,不知是多少风流人士的忘归之所。
几杯薄酒下肚,白日里冠冕堂皇的才子名士,也尽丑态百出,一幕一幕的,在这酒楼里每日循环上演。
大堂的一角,一名玄衣男子抿了一口杯中烈酒,边绰有余暇的观望着厅中百态。
这时,两名灰袍男子匆匆进了酒楼,寻觅片刻后,远远看见了玄衣男子的身影。稍年轻的灰袍男子等来到了近前,开口就道:“师兄,门内让我们立刻动身。”
玄衣男子微微一怔,旋即问道:“往何处,可是发现什么了?”
“不清楚,集合的地方好像是在吴国境内。”
“吴国,四年前我们经过的那个国家?离这倒是有些遥远。”
另一名灰袍男子出声道:“师兄,讯息说是玉瞻真人发出的,小蔓师姐也正从山门里赶来。”
话毕,玄衣男子眉头一皱,随即正色道:“传唤其他人回来,准备出发。”
两名灰袍男子点头应了一声,又匆匆向外走去。
玄衣男子看着窗外夜色,暗自想到。
“竟然是玉瞻真人发令,连小蔓也要过来,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吴秋踏上岸边,看着深夜里的山涧,眼色不禁一黯。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却是石门自动敞开来了。
吴秋走了过去,在室内墙边灯火的照耀下,他看见了站在石碑前的“欧阳治”。
欧阳治看了吴秋一眼,淡淡道:“怎么只有你一人过来?”
“帮我救救琳儿,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欧阳治谓然一叹,道:“唉,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两个。不过,一柄神兵,换青牙的命,倒是绰绰有余。东西留下,你回去吧。”
“琳儿是无辜的。”
欧阳治愕然失笑,道:“自我修道起,这芸芸众生,在我辈中人看来,实同蝼蚁。而我现在修的又是无情之道,怎么会为蝼蚁留有余地呢?”
吴秋瞳孔微缩,低沉问道:“你救还是不救?”
欧阳治摊开双手,颇为无奈道:“我救不了她,但就算能救,我也不会去救。”
吴秋不再言语,手中握紧长刀,一步一步的迈向欧阳治。
欧阳治仍然站在原地,微笑道:“其实这半年来,我对你很是好奇。你身上的真元总是……”
话未说完,一道淡蓝刀光就已落了下来,停顿在了他头顶三寸外。
欧阳治脸色微微一变,上一刻还在十数米外的吴秋,没想到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我现在更好奇了。”
吴秋抽回长刀,又是一刀挥下。只是这一刀,却离欧阳治更远了一些。
于是,无论他再怎么劈刺,都无法靠近一分。
在挥了十几刀无果后,吴秋后退停了下来,顷刻之间,体内滚滚真元传至长刀,刀刃渐亮,蓝光一盛,望了一眼脸上饶有兴致的欧阳治后,猛的朝其劈了下去。
待到刀身渐近,欧阳治袖袍一挥而起。
吴秋只觉一股浓浓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而身前的无形屏障,仿佛瞬间化为一面无艰高墙,将他震摔到十丈之外。
“够了,我的耐心到此为止。”
吴秋以刀驻地,啐了一口血沫,站起身来,冷声道:“那你还是去死吧。”
随即手中长刀,再次蓝光大盛,又冲了上去。
欧阳治面有怒色,一根手指向前一点。
只见眼前碧光亮起,吴秋迎头挥刀而下。
一声金鸣清脆声响起,一截断刃从吴秋的脸颊滑过,滴滴鲜血流落。他却视而不见,只将手中剩下的断刀,全力飞掷向了欧阳治。
断刀再次停留在了欧阳治三寸外,并不住振动,嗡嗡作响。
欧阳治二指拈止住断刀动静,同时身后霜色一现,赤渊已脱鞘而出。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吴秋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一人一剑,缓缓取出怀中的剑柄。
看到剑柄之后,欧阳治眼中终于透出一些狂热,
“这就是神兵?”
而此时,缕缕血色光丝正在剑柄内雀跃交织,一瞬之后如同涌泉奔浪,毫无阻拦地没入吴秋体内。
“有了这神兵,往后便是……”话还没说完,欧阳治忽然看到两道血色出现在吴秋眼瞳之中,勾勒出一朵莲花图案。
“你敢!”他惊怒喝到。欧阳治已将神兵视为囊中之物,而吴秋竟敢在其面前炼祭神兵,这让他如何不怒。
赤渊呼啸驰飞,转眼就到吴秋身前。
而吴秋体内的真元正在与血莲融合,如被蛛网缠绕,难以催动,危急下只来得及横移半步,剑锋从左肩掠过,留下了一道伤口,隐见白骨。
欧阳治似未料到吴秋还能避开赤渊。脸上怒容更盛,他体内已结成金丹,吴秋此刻所为,对他来说已是莫大耻辱。
欧阳治二指并剑,赤渊剑身调转,向吴秋再次窜去。
电光火石间,赤渊剑芒已在室内盘旋闪耀七回,吴秋身上衣袍则多了几处裂口,身躯更是一片血红,伤势不轻。
只是他依旧紧握血莲,重重喘息挺立着。
欧阳治的眼神凝重起来,不再轻视眼前只有开灵境的吴秋,将他当做同等的对手。
赤渊调转回身,欧阳治指间在剑刃滑过,一点血迹隐入剑身,赤渊霎时剑气如虹,荡起一道劲风,掠过吴秋凌乱发丝。
两人都知道,这一剑,足定生死。
额头上的血流遮盖了吴秋的左眼,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红一白,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
吴秋似有所觉,抬头向上望去,刹那间,他似能望穿屋顶,朵朵乌云匆匆飘过,而更高的天际,不知何时渲染为一片血红。
一个约莫数丈的巨大身影出现在眼前,脸上竟无五官,犹如全身站在黑暗之中,吴秋感觉得到,对方正俯视着他,洞悉他的心神。
时间不知流逝过去多久,吴秋的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记住,吾为无相之刃,名为……”
同时,赤渊正疾飞而来,承载着莫大杀意。
“血莲。”吴秋轻声念道。
“轰”声响起,吴秋脚下所立处,一丈以内皆碎做粉末,四散飘开。
待粉尘散去,欧阳治赫然发现吴秋仍站在原地,而他手里的剑柄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把长刀,刀身隐现血色电纹流转,正欲赤渊相持不下。
吴秋背后黑暗一阵攒动,化为一个高大的持刀身影,几欲撞到屋顶。
“呔!”
一声暴喝如同春雷绽放,欧阳治心神一震,随即便见赤渊倒飞而来,齐齐插入他背后的石碑中。
高大身影双手持刀,举至身前不动,下方的吴秋也缓缓闭上双眼,将刀身转换,动作竟与后面一致。
欧阳治脸色惊怒,切齿道:“神兵传承。”
神兵传承,则表示神兵已经完成认主,他实在想不通,像这等神兵怎么会这般轻易认主,认同一个修为如此低下的人。
欧阳治怒不可歇,身后升起团团血雾,并不停翻滚,凝聚出了四条雾气巨蟒,密室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四腾吞河蟒。”
他一声令下,四条刚刚成形的巨蟒立即飞扑上去。
吴秋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源源不断的灵力从血莲传来,体内的履风决尚是首次运行的如此淋漓尽致。
四条巨蟒失去了目标后,环首寻觅,终于在池边发现了仍然闭眼的吴秋,可当巨蟒一动,吴秋的身影又再次消失。
如此这般,四条巨蟒几欲将这千年密室拆塌,有几回更是差点扫过石碑下的欧阳治。
欧阳治开始后悔,后悔之前没有早点除去吴秋,若是再过几日,待到体内金丹稳固,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忽然,一道红色刀影闪过,欧阳治四周碧光亮起,化作一个丈许的半圆护阵,吴秋双手持刀砍在了上面,碧红亮光绞在一起。护阵只是晃了一下,两条巨蟒便从后飞来,吴秋向后挥了一刀,近前的一条巨蟒血雾沸腾破散,化为雾气,向下罩来,还未落下时,吴秋身影又消失不见。
等到再次出现时,吴秋已回到了高大黑影前。只见黑影一阵耸动,迅速地缩小钻进他的体内。
吴秋缓缓睁开双眼,眼瞳中莲花一瞬即逝,望向欧阳治时,眼中更是杀意凛然。
欧阳治见状,双手合掌,四条巨蟒交织在了一起,合为一体,化作比青牙蛇妖更加庞大的暗红巨蟒,张着巨口冲了上去。
吴秋腾身而起,持刀跃进蛇口,刀刃由上划过,至巨蟒尾部而出,刀影过后,巨蟒一阵沸腾,周身血雾溃散开来,充斥整间密室。
欧阳治心下一惊,碧色护阵又是一晃,红色刀影又落在上面,赤渊自石碑飞去,正欲还击时,又不见眼前吴秋身影。
一瞬之后,欧阳治左侧一震,又是一道刀影落下,可当他转头望去时,右侧也剧烈波动起来。
顷刻间,刀影如雨打荷叶般,碧色护阵外几乎每一处都有刀影落下。
只听见嗡的一声,欧阳治脸色大变。
忽然,欧阳治脚下红光亮起,两道红芒极速环绕起来,使他犹如站在飓风风眼中心,身下朵朵血色花瓣渐显。
“莲杀!”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欧阳治脚下莲花血光大盛,缕缕红光由下往上而起,同时碧色护阵轰然溃散,一朵巨大莲花在他眼中悄然绽放。
转眼间,他发现自己站在其中一片花瓣之上,身体正缓缓下沉。
“不!”欧阳治大喊一声。
随即,胸间传来一阵剧痛,一截刀刃正从他背后透穿出来。
吴秋的头靠在欧阳治身后,疲惫的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心中深处反而空落落的。
此时,已是东方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