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川边,高峰内。
一个道人身影在圆形石台上来回徘徊,时而踏上石阶,不停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流连在了山壁和石阶上许久,似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击掌拍手。
可他忘记了双手掌心,正贯穿着两枚乌黑棱刺,一时间疼的他龇牙咧嘴,等了好一会,痛楚渐消,他不由惊叹道:“真是大手笔,竟然掏空山体,设下如此大阵。”
他走到石台边缘爬下,伸手探入水中,顺着水流涌动。过了一会,他收起手后,直接坐在原地,陷入沉思。良久,他眼神一亮,忍不住再次举起双手。
当这次在即将合掌时,幸好他及时惊醒过来,连忙转变成十个手指头相点,保持着怪异的手势,自言道:“看来这里只是法阵的一部分,唉,若是能观察到完整的大阵就好了。”
此时,吴秋与韩琳儿到达了那日的石壁之外。
看着心力疲惫的韩琳儿,吴秋心有不忍地将她拥入怀中,想到她方才在林中抱膝痛哭模样,心中更是心疼不已。
韩琳儿依偎在吴秋身上,娇小脸庞深埋在他胸口,让悲伤在一刻淡去少许。
吴秋柔声道:“琳儿,你在这里等我,下面真有人,我就带他上来。”
过了一会,韩琳儿才略带哭腔应道:“好。”
石壁再次“轰隆”响起,吴秋握着长刀,独自走了进去。
依附浓郁的灵气,山壁竟泛着淡蓝幽光,倒是能够勉强示物。
吴秋微运真元,脚下速度比起上次快了数倍,等到快要接近石台时,他才放缓步伐,向下看去。
圆形石台上,果然如莫常文所说,正盘坐着一名黑袍道人。只见他正席地而坐,望着川水出神,似乎根本不曾发觉接近的吴秋。
等到吴秋踏上石台,道人才回过神来,双目中带着火光,怒视而来,只是看到眼前陌生的身影,怒火又化为疑惑。
两人对望着,互相审视对方。
道人看着吴秋手中长刀,警戒道:“是那个人派你来的?”
吴秋微微摇头,反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哼,是个丧尽天良的妖人,该死之人。”
吴秋继续试探道:“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道人脸色怒色更盛,怒道:“一年前我在途中寻到那人,本欲将他除去,不料他的灵宠妖蛇从后偷袭,而我又不能汲取灵气,一时不慎,才会落入了他的手中。”
吴秋这才释然,走前道:“前辈,我是来助你脱身的。”
道人依然警惕,道:“当时我记得他身边只有一个中年男子,以及一个痴呆少年,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吴秋轻叹一口气,将半年来发生的事简短说与道人知晓,道人听完方才释怀。
道人望着双手的棱刺,微微一叹。
“可惜我双手被他钉入‘噬元乌锥‘,无法修炼出真元,你的丹药也无法令我恢复。”
“前辈,要如何才能帮你摘下?”
道人无奈问道:“你是修炼之人吗?”
吴秋想了想,点了点头。
道人神色一振,大喜道:“那太好了,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一会儿,吴秋斜提长刀,按道人所说的分出几道真元,通过掌心依附到了长刀之上。
看着长刀蓝光微显,道人在旁目瞪口呆,随即又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
然后他又问道:“你真的是第一次这样做?”
“嗯,怎么了吗?前辈。”
“没有,你师承何门呢?”
吴秋想了想,道:“我是路遇贵人指点,独自修行了一年多,未曾入过门派。”
“……”
道人默然了片刻,伸出了一只手,竖起手掌,强笑道:“来,朝乌锥劈下就好。”
吴秋依言,作势挥刀而下。
这时,道人脸色一惧,原来他方才是因吴秋对灵力的掌控随心,一次便能成功附灵到刀刃感到震惊,想起他之前修炼的艰难,感到有些颓然,脑热下就让他砍了下来。
等他砍下时,道人才省得这是自己的手,还没来得及问清他的刀法如何。正欲喊停,就见长刀已至,不禁闭上双眼。
“锵”的一声后,道人只听见吴秋的声音响起。
“前辈,你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吧。”
道人连忙睁眼,就见手上乌锥的一端已整齐断开,掉落在了地上。
然后,他木然地伸出了另一只手,吴秋又是一刀挥下。
吴秋蹲下帮道人拔出另外一节乌锥,污血立即喷溅出来,他见道人仍面不改色,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
道人口中喃喃道:“好厉害,连刀法也这么好。”
吴秋心中了然,其实方才在砍乌锥时,他悄悄运转了体内“履风决”,道人眼中极快的一刀,实际上那一瞬间,在吴秋眼里却是极为缓慢,所以才能将切口调整的十分精确。
听他称赞,吴秋诚心道:“前辈才是好本事,双手血流如柱而色不改,在下佩服。”
道人眉头一挑,这才感觉到一股钻心之痛,疼的他几欲破口大骂,但才刚听到吴秋的夸奖,他硬是强忍着没喊出声来,只是脸上呈现出了一片不自然的潮红之色。
道人咽下喉中唾液,轻咳一声,嘴角微微抽动,道:“皮毛小伤,不提,不提也罢。”
等吴秋为他包扎好伤口,道人随之服下瓶中丹药,闭眼打坐,久违的灵气再次入体,悄然在他体内凝练起来。
过了片刻,道人睁开双眼,向吴秋微微一笑。
“自从境内灵源消散后,我也许久不曾在这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过了。”
“灵源消散?”吴秋不解道。
看出吴秋的疑惑,道人恍然道:“哦,你修行不过一年半载,想必是恰好先寻得一处灵气浓郁之地,而独自修炼,未曾出外走动过吧。那你定然不知,现如今境内所有的门派,基本都离开此境,到了数十万里外的南境去了。”
吴秋更疑惑了,这里的灵气的确比外面浓厚一些,但在外面修行,其实也影响不大,至于会让这么多门派都离开这里吗?那道人竟还以为自己一直在一个地方修炼,现在才出来。
但他还是暂时压下疑惑,向道人问道:“前辈,那个妖道离此不远,你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道人沉吟一下,道:“有你的丹药,给我一日便可…”
“小心!”
这时,吴秋大喊到,同时拉起道人向旁跃去。
只见道人原本盘坐的位置上,正落着一滩碧色汁液,“滋滋”的蚀化着石台,冒起缕缕绿烟。
不知何时,两人的上空正覆盖着一片巨大黑色阴影。
道人焦急道:“糟糕,差点忘了还有这畜生。你按我刚才教你的方法,附灵在刀上,方可伤它。”
吴秋依言照做,刀身再次亮起。
蛇妖半截躯干还在水中,挺立的蛇首正盯着石台上的二人,舌头不停伸缩,似乎为两人能够躲开自己的袭击感到意外。
但它只是犹豫片刻,便蛇口大张,驱动蛇首向下扑来。
吴秋暗自催动履风决,拉着道人险之又险的避开,还趁着机会,提起长刀,向蛇颈刺去。
蓝色刀刃在蛇妖身上破开了一个小洞,蛇妖吃痛地摇摆起来,吴秋如同飘落的枯叶,被甩到了石台边缘。
“快躲开。”
恍惚中,吴秋听到了道人的着急大喊,堪堪在蛇尾落下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碎石四溅,就在道人认为吴秋定无幸存时,就见他的身影摔倒在了石台的另一边。
他微微松了口气,将体内真元汇聚在了双手之上,口中无声微张。
此时吴秋的脑中也清醒过来,他连忙起身,持刀向着蛇妖,突然耳边传来道人的声音。
“找机会,刺它的眼睛。”
吴秋微微一怔,随即向着道人点了点头。
蛇妖瞳孔微转,怒视着下方两人,一道细小的深黑血迹从颈部缓缓流出,看来吴秋刚才的攻击还是奏效了。
它张开大口,发出一阵尖锐嘶声,一啖啖碧色汁液喷向了吴秋。
吴秋倒提长刀,疾疾向旁跃去,总是能贴着汁液避开。
一旁的道人眼中又是一亮,不禁赞了一声,“好身法。”
但他又立即醒悟过来,知道此时不是看热闹的时候,道人趁蛇妖不觉,奔跑几步后便是一跃,双掌猛地贴着蛇躯腹部拍下。
蛇妖身躯一震,忙向后退开,随之马上调转蛇首,向着道人移动,显然道人方才的一击令它更加忌讳。
而道人正暗暗吃惊,只觉得眼前的蛇妖,比上次更加难以对付了。
一蛇二人就这样僵持对峙了一下。
蛇妖忽然一动,落在川水之中,沿着石台环绕,吴秋和道人都不敢放松,紧盯着蛇妖动向,可蛇妖在顷刻之间,竟潜入水中。
很快,水面就恢复了平静。
“小心,这畜生灵智渐长,竟然更加狡猾了。”
道人警惕骂道,一边与吴秋靠近了些,但两人都不敢太过接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只将后背留给对方,注视着水面。
骤然之间,水声大作,一大片碧色汁液向着道人落下,随之蛇尾迎着吴秋迅速拍下。
这蛇妖竟同时对二人发起袭击。
吴秋刚刚跃起,就见蛇首目露凶光,就欲扑落。
道人大急,可方才蛇妖喷出的毒液比寻常多了数倍,他躲闪不及,腿上不慎沾染了一些,正令他疼痛不已,行动大受影响。
突然,两道微小火光在蛇妖眼瞳边闪过,使得蛇妖动作一止,再欲扑下时,吴秋已安然落地。
蛇妖大怒,向台阶上方望去。
这一望,令吴秋的心,如同落入隆冬寒冰之中。
蛇妖蛇口大开,不理身下二人,竟飞快地向石阶上的一个娇小身影扑去,喷出一口深绿气息。
吴秋的心几欲撕裂,瞬间将履风决催运到了极致,迎上而去。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