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相信承诺
“这是……”严闵熙颤抖着双唇，接过医生手中的白色药罐，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刺痛了他的眼睛，一涵……
医生叹息，轻声解释，“这是护心剂的药，是专门针对心脏治疗吃的药，只是……”
语气微微一顿。
“只是护心剂的药早已经不管用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严小姐在身体状况上，她自身应该会有感觉，每次吃药昏睡的时间必然一次比一次长。”医生看着严闵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难道，难道她就不担心……”不担心她自己会死吗？严闵熙的眼底沉痛，昔日俊美的脸此刻一片灰暗。
“涵儿……”
严子萧握着拐杖，身体轻颤，平日精明的双眼里是混浊的泪光，年迈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此刻的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宝贝孙女而心疼。
“她是个傻孩子，一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傻孩子……”严闵熙全身无力的坐回椅子，漆黑的眼睛里是悲伤的痛楚，“病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一直藏在心里都不知道说出口……”
“心脏病，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伯父！”北冥璇猛然推开微敞的门，清澈的眸子染上惊慌，微喘，看着严闵熙，“你说，你说严一涵她有心脏病？”
严闵熙闭上双眼，偏过头说不出话来。
“她是不是有心脏病？伯父。”北冥璇的神情微冷，发出的声音异常的认真，却还是夹杂着一丝轻颤。
“她会很难受，是吗？”
北冥璇的声音逐渐不稳，望着严闵熙，严子萧，主治医生，压抑的说，“她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会很痛！告诉我，是不是！”微怒，温润白皙的面容有些涨红，是失控的迹象。
一直以来温柔浅笑的少年，终究有一天会为了心中的女孩而失控！
严闵熙低头不语，没有力气去睁开眼睛。
“心脏病每次发作，会比前一次来的更痛，因此心脏的负荷会越来越大，所以……”主治医生看了看沉默的不说话的严闵熙和严子萧，望向北冥璇，说道，“所以心脏就会衰竭的更快！”
“那她……还有没有……”还有没有救！北冥璇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的望向医生，“有没有机会活下去……”
“依照现在的病情看，她之前的病情一直被控制着，但是……”医生的话语顿了顿，说道，“近段时间，她的心脏正在严重衰竭！”
“说明严小姐一直在经受着心脏的折磨！”医生拿着手中的检测报告，将其中的病历递给北冥璇，“这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
北冥璇轻颤着双手接过病历，手中的是严一涵的病历……
医生看了看北冥璇，轻声说道，“严小姐目前还算稳定，除了血压偏低，其它的都还算正常，但不保证心脏……”
微微犹豫。
“最好还是让她开心点，少受刺激，她不能再……”摇了摇头，医生拍了拍北冥璇的肩膀，对着严闵熙，严子萧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北冥璇惨白着脸，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病历，第一次才确定自己爱的是严一涵，而不是严雪晴，他爱的不仅是儿时的严一涵，也是此刻，现在，甚至是未来的严一涵！只是，上天为什么要和他开这种玩笑，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她？
清澈的眸子涌起泪光，他苦涩的弯起唇角，僵硬着身体转过身，没有再去看严闵熙，严子萧的神情，一步步走出办公室，脑海里一片空白！
走廊里的楼梯口，微微发亮，冬日的雨天总是昏暗却又明亮的惊人他想起她总是笑着说话，总是倔强的不低头，总是坚强的不再他面前落泪，傻丫头，你真是笨蛋，天底下最笨，最蠢的笨蛋！
啪——手中的碟子摔落在地。
北冥璇望着破碎的碎片，清澈美丽的眸子，浮起了冰凉的泪光，苦涩的忧伤，那样浅，那样淡，却那样深刻！
傻丫头……
病房内。
严一涵捂着胸口，苍白的小脸有些虚弱，瀑布般微卷的长发散落在左肩上，隐隐约约透过发丝可以看见纤细的手指紧紧按着左胸口的心脏处。
掀开被子，赤着小脚跑到窗边。
望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不停的落，就像心底的痛意一阵阵涌来，她眨巴着银蓝色的眸子，放开左胸口的心脏，贴着窗户，一笔一划的勾勒。
良久怔在原地……
透明的玻璃窗，隐隐约约的水雾，上面有清晰的三个字，爱尔维……
她为什么会写他的名字，为什么会想起他，为什么会放不下……
严一涵的身体轻颤，总觉得一切就像梦一样，当初她命令他当她的贴身保镖，他却成了她的男朋友，虽然可笑，却也温馨，只是今日，一切都以不然……
在学校里昏迷到今日已经时隔多日，想起她醒来时，却没有看见他，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他在身边……
他不是说过不会放开她的手吗？
“爱尔维……”严一涵抱着双臂，转身慢慢靠着窗户，墙壁坐在了地面上，像个孩子一样怔怔的望着地面，一遍遍的低语，“爱尔维，我病了！”
“而且是病的很厉害，你不担心吗？”
“你是我的男朋友，却让我成为了别人的新娘，你真的很笨蛋！”
“爱尔维，如果我哪天不在了……”
眼泪悄悄落了下来，低下头，将脑袋埋进膝盖，滴在脚背上，地面上，她却早已没有了知觉，不停的落泪，薄唇轻颤。你说，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为我哭……
清冷的雨在窗外飘起风景。
屋内，她像个孩子，一直紧紧的抱着自己，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在心底不停的重复着，要坚强，严一涵！
一定要很坚强很坚强才行！
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重复，这些话被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却成了她此刻唯一要撑下去的支柱！
是的，请坚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坚强！
凌乱的长发落在胸前，落在膝盖，落在手臂处，银蓝色的眸子满是蓝色的悲伤，浅浅的，却那样让人揪心。
病房外。
严闵熙想要进去，却被严子萧拉住了，透过透明的室内玻璃，他看见她一个人蹲在窗户下，紧紧的抱着自己，就像虾米一样，很安静很安静，赤着脚……
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湿湿的触感将他拍打醒来，慌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严闵熙侧过头，不想让人看见他哭了！
严子萧望着室内，又望向身旁的儿子，心痛得难受，这个早已为人父的儿子，曾犯下过罪孽，却还是一个深爱着女儿的父亲！
“进去吧！现在可以去看看她了！”
严子萧轻轻的叹息，转身离开走廊，留下严闵熙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离去的背影，眼底沉痛一片，望向室内，双唇抿紧。
吱——推开房门，他轻轻的走了进去。
“一涵。”声音微微有些犹豫。
坐在地面上的女孩听见声音，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始终没有抬起头，她很累，就仿佛身体内的所有力气被抽干了一般，很累，真的很累……
握着门把的手轻颤了一下，他走到她身旁，将她轻轻拥入怀。
她的身体微微僵硬，任由他从地面上抱起，微长的刘海划过眸子，银蓝色的瞳仁有浅浅的泪光被轻轻的遮掩，然而苍白的小脸上却还是留下了或深或浅的泪痕。
“一涵，休息一会儿。”他将她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手指轻轻划过少女的刘海，落在洁净的额头，叹息，“还好，没有发烧。”
严一涵侧开头，躲过他的手。
“一涵……”严闵熙怔了怔，手指僵硬在半空，良久才移开手，没有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的微光。
他的声，很轻，却让她的心一阵阵痛起来。
闭上双眼，她不再看他，潜意识中，她始终还是无法介怀，无法说些什么，能做的却只是不说话。
眼眸闪烁着受伤的光芒，严闵熙低下头，轻轻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心微颤，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滑落下来，顺着发丝，渗入白色的枕头内，随即一点点消散。
“真的对不起，一涵，对不起我，我……”沙哑的声音，严闵熙挺拔的身体一点点萎缩起来，握紧她的手，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严一涵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却还是止不住落下眼泪。
掌心里，是一张男人的脸，湿漉漉的触感让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向跪在床边的男人，瞳仁紧缩，他竟然……在哭？
“您没有必要这样……”严一涵挣脱他的手，望着男人落泪的脸庞，声线不停得颤抖，“完全没有必要……”
她望着他，银蓝色的眸子里泪光闪闪，她努力微笑起来，眼睛里的泪水悄悄滚落，“只是，我真的很累，请求您，让我安静一会儿，可以吗？”
“只要一会儿就好。”
严闵熙的眼睛里满是忧伤，慢慢站起身，僵硬的说，“那你好好休息。”她微笑的脸庞，却让他的心疼的要命，明明不想笑，却还是对他微笑……
望着严闵熙走到门边，她还是忍不住出声，“爸，爸爸……”
爸，爸爸……
握着门把的手猛然一颤，严闵熙的眼底闪过喜悦的光芒，回头看她，“一涵……”
严一涵微微笑，轻声说，“妈妈很爱你，很爱很爱。”
“我知道。”严闵熙的唇角柔和起来，轻轻的说，“一涵，请你相信，我也很爱很爱她，如果可以……”
严一涵的眸子微微睁大，望着严闵熙离开病房。
“如果可以我希望用一切去交换她的生命，希望来生……”
“还能一起并肩。”
男人低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病房内，严一涵捂住嘴巴，眼睛里的泪水不停的荡漾，妈妈，听见了吗？他其实很爱你，比什么都爱……
也许毕竟是血浓于水，心告诉她，她始终无法对他说恨……
当年的是，究竟谁错谁对还有什么意义吗？如果可以，她闭上眼睛，让泪水悄悄滑落，唇角微笑起来，“如果可以，我想要好好的活着。”
亲爱的妈妈，亲爱的爸爸，我也想要幸福，一种温暖的感觉，我也想要拥有，很想很想……
玻璃上的雨静静的滚落，她微笑。
感谢，很感谢你们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告诉我，其实爱情一直很美好，一直都是……
“感觉怎么样？”
北冥璇担忧的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心底一痛。
严一涵抬起头，看他，摇了摇头，“没事，我很好。”就是有点疼，想着，又低下头看看手臂上的针孔，心底有种发毛的感觉！
“怕打针？”北冥璇失笑，看着她盯着手臂上的针孔的模样，笑着刮了刮她的俏鼻，笑着说，“只是抽血而已。”
“抽血还不可怕！”严一涵皱了皱鼻子，拉下病服盖住手臂，瞪了一眼笑得灿烂的北冥璇，嘟囔着说，“只要关于针的东西，我都挺怕的！”
北冥璇笑了笑，推着轮椅向外面走去，“去花园走走吧！”
“嗯，好，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严一涵点头也笑了，握紧扶把，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今天天气真好！
阴雨朦胧的雨天一过，就是明朗的晴天。
北冥璇推着轮椅带着她走过绿树，走过小桥，走过满园的鲜花，花园里，有老人笑着聊天，有年轻人笑着低声温语，他低头与她说笑着什么。
偶尔她会指着池塘里的金鱼，偶尔她会兴奋的对他说，北冥璇，你看，那边有女生看着你脸红哦！偶尔她会安静的听他说，偶尔她会和他静静的欣赏风景。
“北冥璇，你说一个人死后会有来生吗？”她望着池塘里的金鱼，眨巴着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是不是假话啊！”
“为什么这么说？”北冥璇的眉头微蹙，清澈的眸闪过一丝暗芒，抬起手将她滑落下来的一缕长发挽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脖颈，不由心底一紧，“冷吗？”
嗯？
严一涵抬起小脸看他，撞见他担忧的目光，失笑一声，“还好，不是很冷。”
“没骗我？”北冥璇担忧的目光更深。
严一涵笑了，抬起小手，一把捏住北冥璇的左脸颊，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随即清醒过来，笑道，“你觉得我有骗你吗？手心里全是汗！”
“不信，你摸摸看。”她乖宝宝的说，惹来少年无奈的笑。
北冥璇拉下她的手，放入手心，果然有些汗液，只是，“出汗更容易感冒，我们还是回去吧！外面风大。”
说着，就要推着她离开。
“不要吧！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严一涵恳切的看着北冥璇，双手合并放在胸前，哀求道，“你看，今天太阳多好，我想多待一会儿，好不好。”
“会感冒的。”北冥璇无奈的轻叹，柔声说道，“那我们明天再出来，好吗？”
严一涵有些不高兴的低下头，郁闷的嘟起嘴，明天吗？谁知道明天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呢？
抬起头，阳光扑朔迷离，少年担忧的目光就像时光的旧线条，那样浅，却那样真实，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好，明天我们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