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审
我寻着声源望去，看到桌上摆着一支红酒，而那个问话的人正是指着它在质问着我。看到那只红酒时，我才猛然醒悟到为什么玫泰来会突然转变了态度，愿意将新品推广案交给我做。
“在律师没来之前，我不回答。”我忽然想到了电视剧里常说的那句套词，此时正派上了用场。
“律师？你以为你是谁？赶快老实交待情况，实话跟你说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现在是给你机会，坦白从宽懂不懂？说！你的幕后老板是谁？”此时问话的正是将我带来这里的那个人，此时的他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我说了，我要等我的律师来。”我依旧固执地只有这句话回答他。
他气急败坏地将手掌拍在案桌上，怒瞪着我数秒后，踢开身后的椅子，向门关走去，猛又回头以警告的语气说：“拖时间没有好处，你最好认清形势，别护错了人。”
我冲他冷冷一笑，转头无视他的存在，只听又是数秒后，门“呯”地一声被关了起来。
我重重地呼了口气，有些担心蓝澈，不知道他在加拿大会不会也被人如法炮制的设计。
“我是楚翘的律师，我想与她单独谈谈。”我隐约听到了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我不能轻易地相信任何人，除非蓝澈出现。
就在我恍神之际，门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英气勃发的中年男子朝我走了过来。
“你好，我姓秦，是你的律师。”秦律师在门关上的一刻冲着我微笑了笑说。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轻声说：“我没有请律师。”
“是蓝澈先生委派我来的。”秦律师依旧是客气的微笑，虽然公式化但并不作做。
“对不起，你能证明一下吗？”我很认真地望着他说。
他将手机打开，按了按，将它递到了我的手中，蓝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但他讲的是英文，十分焦虑：“DON”T BE AFRAID.THAT“S LAWYER QIN.YOU CAN TRUST HIM AS ME.I”LL BE BACK AT ONCE，WAIT FOR ME.“
我只是用英文简单答道：“I GOT IT，DON”T WORRY，I“M FINE.”
接着电话里传来了他的那句：“I”M SO SORRY，BUT I LOVE YOU.“
我微笑着说：“ME TOO！”
简短的对话，不过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可它带给我的却是无限大的力量和勇气。挂了电话，我微笑着说：“谢谢你，秦律师。”
秦律师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让我讲一下事情的大概经过。因为事情来得突然，很多细节我是在秦律师的提醒下才想到的。当我将所有经过统统说了一遍后，秦律师认真地说：“情况我已经了解，很显然这是有人精心设计的，所以，在查找突破点的时候，一定会很费力，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楚小姐不必担心！另外，我想我们都清楚这件事情想害的人并不是楚小姐，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案件开审前，您最好不要见他。”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还是会因为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无法见到让我心安的那个人而感到难过。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点我还是懂得的。于是，我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在我们的谈话之间，始终会避开一个人的名字，生怕有一点疏忽，中了他人奸计。
秦律师走后，我被暂时收押在看守所，第一次开庭前，我只见过秦律师一个人。至于，家人，我也被特许打了电话说今年春节无法回家因为公司派我出差，还好他们很少看新闻报纸谎言暂时没有被揭穿。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年初五那天，狱警告诉我有家人来看我，但我自觉惭愧，并没有与他们见面。
而蓝澈，在我出事的当晚就来到了这里，不顾一切地赶来看我，我虽然发疯般的想要见他，但最终还是只能拒绝。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通知我的家人吧？！
之后，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看我，但每次都被拒绝。直到初十那天，第一次开庭，我被判有罪，我才见到了蓝澈有些消瘦的身影。他坐在席间一直凝视着我，他的眼神虽然平静，但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悲痛却与他的“昧冰”一样，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发散开来。置身于被告栏中的我，可以那样明显地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
因为我的“不合作”，一审判了我死刑，缓期一年执行。听到判绝后的我，虽然心惊肉跳，但却微笑从容地看了看蓝澈，他也正神情凝重地望着我。我又看到妈妈当场哭晕了过去，父亲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扶着母亲一直流泪。
当我坐进押送车的时候，我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一旁，之后它一直跟着我到了女子监狱。途中我似乎也看到了那辆红色的悍马，那是果果吗？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旁听席间？为什么她没有来看过我一次？难道她也参与了这个阴谋吗？！
我不敢想，因为想清楚了，我会崩溃。世界上没有比背叛更让人愤恨事情，尤其是被最信任的人出卖。
也许，果果早就知道了什么，她也一样愤恨着我吧！？
我除了凄楚一笑，什么也做不了。当我来到女子监狱的门口时，一阵冷风吹过，我瑟缩的同时闻到了一缕芬芳。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味道，回身我见到冷风中伫立着蓝澈高大俊伟的身影，他的眼神凝重而痛楚，我却依旧对他莞尔一笑。
我并没有住进十人一间的牢房，而是住进了这里的“雅间”。
回忆到此结束，我怔怔地望着从黑暗变成了鱼肚白，从星月悄然隐退，到黎明照进铁窗的天空。泛着金色的光束照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细如雨丝的尘埃在空气中游荡。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纯净的呢？我爱他如同生命依赖着空气，然而我得到的只有一扇铁窗和他与别人的婚讯。
“7813，有人来看你！”又是昨天的女狱警高分贝的声音响起，铁门应声开启。
我依旧只是淡漠地看着她走到我的身边，她拧着眉继续说道：“是个女的，她说她叫鹤果果。”
我闻言身体轻颤，诧异地看着女狱警，她却冷淡地说：“见不见随便你。”
如果今天来的依旧是蓝澈，她绝不会这样轻意地给我选择机会，这就是现实。
我漠然起身，拖着沉重的锁链向门口走去，她紧跟其后，来到了普通探监室的门口。在我推门的瞬间，冷漠地命令说：“只有十五分钟。”
此时的我根本无心听她的照本宣科，我只是盯着那道门，想象着要见的人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又会对我说些什么。
我推开门，移动沉重的脚步，盯着坐在玻璃窗外的那抹黑色身影，她似乎也憔悴了一些。我缓缓地坐了下来，她先拿起了话筒。
“没想到我会来吧？”她沙哑的声音依旧是性感迷人，带着点知性女人的味道，虽然熟悉，却没有了亲切的感觉。
“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我淡淡地说，眼神平静地打量着她，但她似乎并没有歉疚之色。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和澈就要结婚了。”果果带着胜利的笑容说。
我沉默不语，祝福的话我说不出来，不想再勉强自己。
“今天来，我只是想解开你心中的疑惑。楚翘，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会迷惑男人的心。”她的笑容突然收起，眼神变得异常冷冽，我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恨意。
“所以，你出卖了我们的友谊？”我冷冷地问她。
“如果你没有刻意靠近蓝沁的话，我想我不会计较你跟蓝澈在一起偷情。”果果的话说得很失优雅，却如此地雷人！
“所以，你爱的是蓝沁？那你为什么骗我说爱的是蓝澈？”我在诧异的同时，也为自己过去的愚蠢和那些忏悔而感到可笑，怒瞪着果果质问道。
“在我发现你们的背叛之前，我的确是爱他的。可是，当我知道他将你接回那幢别墅后，我就感觉到了一种屈辱和恨。就在那个时候，蓝沁找到了我，他的出现让我的情伤抚平。”果果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这种眼神只有在忆起爱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所以，你成了蓝沁放在蓝澈身边的那张王牌？！”我还是很迷惑地望着她问，爱一个人也会变得这般不堪吗？
她却冲着我嘲弄般地笑了笑说：“你的确聪明，但往往最先死的也是聪明人。蓝沁答应我，等他解决掉蓝澈之后，就离婚娶我。但是，你却又出现了，我知道蓝沁的心为你动摇了。”
“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我冷冷地说，觉得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嫉妒得有些莫明其妙。
“你以为他凭什么只听你三言两语就让你重回蓝氏？你以为他又凭什么为你与玫红翻脸？就算是为我，他也从没有与玫红这样激烈地争执过。”果果的眼中还是对我的恨，竟然让我再次感到心虚。
“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但玫红不这样想。”
我诧异震惊地望着微笑中的果果，突然发现今日的她格外妖媚，让人骇然。
“所以，你帮着她一起设计我吗？”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忍不住发问。
“我只是帮你拉到了玫泰来的合约，其它的我没参与。”果果轻描淡写地说。
我忽然记起那日去蓝沁办公室取舞会请帖时，曾遇到她哭着冲向电梯。原来，她是从蓝沁的门里出来的。
“果果，我真的一万个想不到，你会如此对我。”我有些哀伤的望着她说，更多的是一种失去友谊的心痛。
“在你与蓝澈睡在那幢别墅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我会这样对你。是你，先背叛了我们的友谊。”果果的眼神中同样写着与我一样的心痛。
我一时视线模糊，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我心里苦叹着。
“既然，你恨的是我，可不可以放过蓝澈？”此刻我已经忘记了昨夜的伤痛一般，仍然想要保护蓝澈，就像在一审之时一样。
“你搞错了。现在是他要娶我，不是我要嫁他。而且，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要害他的人是谁。”良久的沉默后，果果淡然地说，然后起身欲离开。
“果果！”我立刻唤住了她，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对于过去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死刑犯了。”她的决绝让我错愕，她真的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果果了。
我望着她潇洒的背影，怔怔地发呆，门口突然传来了女警的命令声：“7813，时间到了。”
我除了转身回去那间冰冷阴暗的屋子里，没有别的选择。
我又一次抱膝坐在石床上，不同的是我已将大脑完全放空。我不能想，只要一想就会心痛到崩溃。为自己，为果果，为蓝澈，为所有因爱生恨的人或者因爱受累的人。
两天后就是蓝澈的婚礼了，而二审开庭的日子还没确定下来。
“7813，你的律师要求见你。”女警又一次地来到我的门前，边开门边说，听得出她有多不烦耐。
我木然地起身，跟着她的身后向普通探监室走去，秦律师依旧是初见时那般亲切公式的微笑。
“二审开庭的日子定下来了，两天后。”
“嗯。”我只是淡淡地点头，敏感的神经似乎又感觉到了什么，却实在不愿再想。
“放心，这次一定会成功。”
“嗯。”我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回应。
“他让我转告你，开庭的当日他不能来，但已经安排了你去美国加洲的一切。”
“嗯。”我始终默然点头。
“您，有什么话让我转告他吗？”秦律师见我态度消积，也不再多谈，收起先前拿出的案卷，询问着我。
“没有。”我确定地说。
秦律师欲言又止，转身离开了。
我亦转身又朝那个万恶的方向走去，虽然是白天，我却感觉前方一片黑暗。
两天转眼即是，我再一次站在了被告栏内，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站的地方高级，这是高级人民法院，但所有的陈设都一样。
我如置身世界之外，思绪飘缈，也没有去看旁听席间都坐着什么人。就算是两名律师或言词犀利或动情拉票，我都只答：是或者不是。
我的脑海中勾勒着一幅美丽的画面，湛蓝的天空高远辽阔，雪白的云朵轻轻点缀，绿油油的草地上开满了矢车菊，一对男女身着华服欢笑着踏着红毯，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款款前行……
又一次的，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这辈子，我就是这样的命运了吧？我爱的，永远是得不到的那一个！
“起立！”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了一声，我回神。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规范说词，我无心去听，只是到最后，我听到了“楚翘被判无罪，当庭释放。”接着身边的庭警将被告栏的门打开，将我的手铐打开。
秦律师走到我的面前，伸出了右手说：“恭喜你！”
我心情复杂地扯了扯嘴角说：“秦律师辛苦了。”
还没等我转身，就听到了母亲呜咽的呼唤，还有父亲有力的臂弯将我和母亲圈起。我终于又有了眼泪，哭着说：“对不起，女儿让你们伤心了。”
“没事，没事。没事就好了！”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一只手擦着眼角。母亲只是一直哭，用手抚着我的脸。
“我们走吧！”秦律师出声提醒道。
我点了点头，收起眼泪，挽着父母一起出了法院的大门。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这么明媚的阳光，忽然有些难以适应，眼睛有些刺痛地眨了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