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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风华往事(下)

我的阿姆?我一愣,不知怎么这事又与她有关了。

阿爹确是甚少提起我的阿姆。只听说阿姆是阿爹的师妹,两人感情甚笃,可阿姆在生下我后便因身体不好撒手人寰了,阿爹伤心了许久,至今都不曾走出这份痛苦。

“阿爹他很少提过阿姆。小叔叔,难道和我母亲有关?”

公子酉颔首,微笑起来,“你年纪小,不曾见过你母亲的风姿,但我们这么大的人在少年时谁不曾仰慕过她……十几年前罢,燕门办了场月下听潮比剑宴,我师父带我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参加武林中的聚会,你母亲当然也去了,而那时她比我现在还年轻。宴席就在燕门边的漱湘江上,那时正是春日,江水涨潮得厉害,浪也大。人要站在江中心的两块石头上比试,需知那可是滔天的巨浪中心,寸许大的石头更是滑不留足。要是落下水去,狼狈不说,瞬间就被浪卷走了。

你母亲她,那日穿了件普通的天青色袍子,拿了把普通的剑,可放眼当日再无比她风华更绝之人。传说长门先祖有人能驽风御火,我们都觉得是传说,可当你母亲武起剑来时我们都信了。滔天巨浪都宛转绕于她的剑上,万物光华都为她所用……都说武功臻境是‘天人合一’,可我们平时都只能看到‘人’,那日她让我们看到了‘天’。”

我听得入迷,更觉得茫然。公子酉口中的阿姆,和我知道的完全不是一个人。我知道的阿姆,是灵苑里的一棵树,和一间留在宅子里空荡荡的房间。阿姊有时提起她,会说她很擅做豆沙红枣馅的糯米糍。在我的想象力,她是一个和蔼可亲、甚至可能胖墩墩的慈祥妇人。

“那、那后来呢。”我忍不住追问。

“那日过后,四大家族青年才俊无一不为他倾倒,当时燕门的大弟子燕氏函尤甚。结束了那次观潮比剑宴后,他便回去让人去长门求亲了。”

我听得惊讶。燕氏函这人我是知道的,或者应该说武林中谁不知道?他是当今燕门的掌事,更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晋亲王。燕门掌门早已不管事情,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武林和朝野。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追求过阿姆?

“可那时你母亲早就和你父亲定亲了,自然回绝了他。他不死心,依然三番五次去纠缠,一直到你父母结婚,到你姐姐和你出生。”公子酉微微叹息,“我们都以为燕氏函是个情种,有时提起还颇为惋惜。可直到你母亲去世,他还死心不改地派探子去黔南暗访时,事情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为、为何?”

“从那日观潮比剑宴后,燕氏函似乎就断定你母亲得了一个长门的绝密心法。百年前,长门的确有一份独家心法能让人驽风御火,当时惹得多少武林中人眼红嫉妒,纷纷争夺心法,引起好一片血雨腥风。可那心法早就失传了,为何你母亲忽然又使出了类似的武功?燕氏函似乎断定她用什么法子重获了那份心法,变想通过联姻接近她、从而获取心法。”

我听得呆愣,却听公子酉叹道:“如今你母亲虽然逝世,可燕门派往长门的探子却日益增多。长兄他一是为了送你来唐门调养,更是为了让你远离是非,才与我唐门联姻。可我试想,燕氏函其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在时还好,可偏偏此时我身陷囹圄,你们又要离开唐门接望贴,我总怕燕氏函趁此机会派人伤你……出门在外,你定要多加小心,切莫一人单独行动。知道了吗?”

我听得心中惴惴,连忙向他保证,“我晓得了。一定离所有姓燕的远远的!”

公子酉一笑,“并不是所有姓燕的都是坏人……罢了,你跟好宋轶他们。他们虽年轻,但行事都有分寸,你不必担忧。”

说话间,我们已到了内宗山的角下。前面两位内宗弟子停下脚步,对我们公子酉:“外宗宗长,此处便是了。”

公子酉点点头,伸手又整理下我的披风,“孝娴,你回去吧。接望贴或许会日益奔波,你此时更要好好休息。”

我急道:“小叔叔,让我送你进去!我、我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就放不下心!”

旁边的内宗弟子喝道:“不可!紧闭处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我怒道:“我又不多呆,就进去看看!为何你们不让别人进?该不会偷偷摸摸得、要上什么私刑吧!”

“你——”

“好了!”却听一声喝止,我们一转头,却见一身材修长的青年从内宗山的绵延长阶上走了下来。他穿着青色武服,宽肩窄腰,腰间系着月白色银边的腰带——却正是上官仰。

我一愣,顿时想起我曾在揽青阁里见过他,听他口吻似乎与公子酉非常熟稔,加上两人是师兄弟,他肯定会帮着公子酉的吧。

果见他懒洋洋的走过来,冲几个内宗弟子一挥手,“让她进去吧。”

“可是——这、这不和规矩——”

“我准的,谁要想找事便来找我。”他笑盈盈得一拍公子酉肩膀,“放心吧,我这谪仙般的师弟好不容易倒一次霉,我比你们谁都赶着想看热闹。更何况,让他的小徒弟瞧瞧自己师父是如何狼狈不堪地被关禁闭,也是道有趣风景,你说不是?”

我:“……”

果然此人如我初见一般,恶劣不堪,人品极差。

公子酉却似并不介怀的样子,冲我无奈一笑,“你若坚持,便走吧。”

内宗山下竟有一处毫不起眼的山洞,打洞内进去,眼前竟豁然开朗出一片宽阔石窟,以青石为穹,以花岗岩为底。洞内空空荡荡,正中是一扇挂着巨锁的铁门,头顶燃着“天法师”的三盏长明灯。

几个内宗弟子过去,当啷几声开了那巨锁,铁门豁然洞开,露出的确是向下绵延而去的石阶。我们走近几步,扑面而来确是一股极奇怪的味道,很刺鼻,又像是煮熟的鸡蛋放馊了后的腥臭味。

此时却听上官仰在旁叹道:“说来这溶洞也颇有趣,竟是两股天然地河的交汇之处。偏偏这两条地河,一条是热河,一条是冰河。热河流过时如炭火炙烤,冰河流过时又如寒冬腊月。而河反复溶解岩石,冒出的蒸汽便形成了这刺鼻的味道……啧啧,这环境可算不上好。师弟这次又要吃苦头了。”

若是眼可为刀,我当场便让这话痨子血溅五步。

我们极热越往下走,那刺鼻的腥臭味便愈加浓郁,大股的浓烟蒸腾起来竟然人几乎看不清脚下之路。现在约么是热河喷发的时候,空气愈发炎热起来,不一会儿我就觉得汗如小河一般往下淌,偏偏空气又极闷,简直让人透不过起来。

旁人倒还好,公子酉却低低轻声咳嗽了起来。他方才已喝下那抑制气脉的药,此时药效估计已经动了,普通人的身子在这地方怎么能扛得住?

走了一盏茶的时候,石阶终于到底。此处浓烟已经蒸腾的看不见对面人的脸,我拼命挥手,只音乐看到石阶尽头是一处平坦的石台,上面空无一物,只潦草扔着几个蒲团,约么这就是紧闭的所在了。

此时一内宗弟子掩着鼻子过来,却听他手中叮铃作响,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条铁链子!

我顿时大怒,冲上去狠推他一把,“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规矩!”那内宗弟子毫不示弱,一把推回来,“我已破例让你进来了,你少在这里放肆!”

此时一只手却越过我,伸手接过铁链子。我惊诧回头,却见公子酉已神色自若得将其扣在了自己的右腕上。见我呆滞地看他,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孝娴,小忍无碍。”

我又是气愤,又是耻辱,深恨自己无能,害他到如此地步却又无力救他。我咬咬牙,从衣服里拉出一块白玉坠子,踮脚套在了他的脖子里。

他有些惊讶得捏起坠子,“这是……”

这是他于我新婚之夜送我的白玉坠子,虽看起来朴实无华,贴身带在皮肤上时却有一种极润泽的暖意渗透到心脉之中。我一直放在小衣里带着,后来叫人看了,说是极贵重的上等玉种做的。习武之人带着,时间长了能养护心脉、平息气泽。

此时这玉坠子还带着我身上的温度,我将坠子放在他手中时顾不上羞涩,只是急急红了眼眶道:“小叔叔拿着……贴身带着……虽不一定管用,但、但聊胜于无。我便在外头等您出来,到时候您再将坠子还给我……”

他愣了愣。刺鼻的雾气中我看不清他的脸,所以并不确定,方才在月下那极复杂的神色是否又在他脸上一晃而过。但无论如何,这次他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也没说什么,将玉坠子放进自己衣内后,抬手捋了捋我被汗浸湿的鬓发。

旁边的内宗弟子又催促我离开,我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上走去。公子酉的身影几乎是转瞬便消失在了那浓郁的烟和蒸腾的热气之中。

然我走得匆忙,并未注意上官仰没有急着离开。

他待远处石阶尽头传来一声铁门合上的声音时,才转头上下打量下公子酉,调笑道:“你那小徒弟,对你可真是情真意挚。”

公子酉脸上最后一丝轻软的微笑都消失,只剩下眉眼淡薄的波澜不惊。他并不理会上官仰的打趣,神态自若地走到一块蒲团上,盘膝坐好。

上官仰颇有兴趣得看着他,啧啧道:“你这病美男的样子,装得可真是活色生香,把你那小徒弟哄得一愣一愣的。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为了与她谱一曲师徒同心的春闺曲吧?”

公子酉打断了他,“托你准备的人,可准备好了?”

上官仰点点头,“早就备好了。所以你想让我何时来救你阿?”

公子酉闭上了眼睛,“这几日,等人彻底放松了警惕,便让人来替我出去。”

上官仰打了个哈欠,“好罢。我也不问那么多,只要你我二人志同道合,其他的我信你。”

公子酉笑了笑,他抬手起来,轻抚这胸口内的玉坠子。这本是他在婚礼之夜送给那女孩子的,却没想到,又被以这样的方式给送了回来。

那孩子的眼睛又圆又亮,着实像黔南山脉里的神鹿,总是用最无私纯净的目光看着已向它举起铁弓的猎人。

“放心吧,”他道,“我与你……定是志同道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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