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转眼间时间已过去有一年多了,这已是夏季的酆都鬼城。
清晨的夏风还带着凉意,早晨五点过点,天空就渐渐泛白,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边的天空先是看见一片云后太阳的影子,然后逐渐把周边染红,红霞逐渐扩散,红了一大片,到七点那样,阳光已经撕裂了云层,从各片云群中射下光芒,照亮了大地。这时的太阳是红色的,还不那么耀眼,许多孩子最喜欢看这时候的太阳和那片天,那色彩美得让人陶醉。
天赐被妈妈带着在馆驿门前的集市上卖饼子,他爹在摊前满头是汗的忙碌着,他妈妈管着钱匣子,收着钱。天赐坐在摊边的竹背篓里,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胖嘟嘟的小手时不时抹动着身前的木串子,木串子发出“呜呼、呜呼”的声音。也不知道天赐是按什么节奏和规律在拨动,木串子的声响会陪上王家当家的和他媳妇一上午,让他们没觉得焦累,只要听着木串子发出的声音,就会感到大脑清明,身体充满了精神。
天赐经常还神情专注的看着他爸妈做生意,看一会他妈妈装饼、收钱、报账,看一会他老爹压面饼、下锅、起锅,将饼倒入竹筲箕中,再搭上白纱布遮挡闻香而来的苍蝇和路边飞散的灰尘。
偶尔天赐也与路过喜欢他的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嘀嘀咕咕说上两句,那稚嫩的发音不明的声音,总是逗得找他唠话的人们禁不住摇摇头夸到:“这孩子太聪明了,真乖!”
这时的小天赐长的虎头虎脑的,圆圆的脸蛋再配上圆圆的大眼睛,小嘴鲜红鲜红的,小胳膊雪白似藕节,怎么看都是可爱。
人多时,王家媳妇算不过帐,偶尔就会听到坐在背篓里的天赐说:“12”、“8”、“15”、“13”“9”,每当他报出这些数据以后,王家媳妇才和顾客算清应收的钱目,逐渐的王家当家的和媳妇才明白,小天赐能帮他们算帐了,至于天赐他是怎么会的怎么算的他们一直没弄明白。因为他们没有教过天赐这些,也没给天赐请过先生,教过读书念字。两人也未感到惊讶和疑惑。
这时的天赐已经会跑动了,只是因为家里无人照看,两口子才把天赐带在身边,到了下午回到黄豆市的家里,巷子就变成了天赐的欢乐天堂。
午饭午睡后,小天赐从自己的小床里爬了起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爬下床穿上自己的鞋子,他找了找父母的身影,确定父母都在家,然后就跨过家里的木门坎,走进家对面巷子里那窄巷道,他去找自己的先生去了。
查先生的家在黄豆市巷子的城墙下,屋门很低矮,屋门前的屋檐横梁都已经被虫蛀了掉了半公分,屋前的房瓦有几片已经破裂,一到下雨天屋门前就漏雨。平时查先生就在家里画画写字,每天做点折扇画面,顺带再为货铺画点花圈上的花鸟和写上“奠”或者“悼”字。
从小天赐能撒开脚丫开始跑动时,小天赐就成了查先生家的常客,最开始小天赐的姐姐们带他到查先生家里来玩,然后就是天赐每天几乎都要查先生家按时报到了。
天赐喜欢查先生画的花鸟,喜欢花花绿绿的颜料颜色,喜欢查先生的手工,喜欢查先生那手漂亮的字。
喜欢查先生六尺宽15尺长的工作台,那时不应叫工作台,可查先生这个也不能算是书案吧。喜欢工作台上放满的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准确的说是各种工具。纸刀、平尺、墨斗、篾刀、凿子、榔头、文房四宝齐全,木案下堆积的各种颜料。
查先生家的堂屋就是他的工作室,木案的四周摆满了需要书画的花圈,做饭的灶台就在堂屋的前左侧,灶台上有时候还放着未来得及刷洗的碗具和未倒掉的残渣剩饭。
可就是这样一个查先生和环境,吸引着天赐往查先生这里跑了整整九年,直到九年后查先生被他大哥接到了他那里。查先生走后,天赐沉默了很久,心情低落伤心了有大半个月。
天赐就是在查先生这里看到了另一片天空,拨弄着查先生放在木案上的算盘,看着他一次一次与货铺结算工钱,默默记住了钱的概念和计算方法,所以能在父母的摊前盯着母亲报出那一串串数字。
查先生有时候也拿废掉的纸张给小天赐写写画画,教他执笔,教他调色,教他写“奠”字,写“悼”字,所以天赐最先会写而后会读的两个字居然是“奠”和“悼”。从两岁起到九岁间,天赐起码帮查先生写了三万多个“奠”字和“悼”字,随着货铺的花圈散落在酆都的各个乡镇仙去之人的灵堂前和坟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