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打开征稿邮箱,果然又有一封来自谢小秋的邮件。
以前我并不太认真看这些素人来稿,因为我有那么一群可以约稿的知名专栏作家。
打开谢小秋这期的投稿,我认真地看起来。文章的题目叫做《将尘》,讲述了林沂和温欣这对闺蜜的都市生活故事。
林沂供职的益凡传播通过温欣引荐,拿到了温欣供职的尚志集团的广告大单。偶然的一次医院相遇,林沂逐渐揭开了当初拿下广告大单的真实原因。不是实力使然,而是缘于强奸了温欣的老板的补偿。林沂非常惭愧和后悔,她觉得对不起好闺蜜。她决定要为闺蜜复仇。
没有背景,没有钱的她,设计了一连串的报复计划。谁也没有想到,她的复仇却被卷入了更大的仇恨纷争。
温欣知道后,千方百计阻止林沂,她告诉林沂,往事随风,故事将尘。一切终将过去,我们要学会放下。
故事层层推进,环环相扣,传达的是学会放下。
我觉得非常切合当下浮躁的时代主题。同时,四戒也刚刚离开不久,这个故事也算是对我自己的一个告慰,让我也学会放下。
我把文章大致梳理和编辑后,第一时间发给主编,然后微信告诉主编,这是我千挑万选的稿件。
不一会儿,主编回了我一条微信。
“不是玉米乖乖的文章?”
我回复,“这个故事更好,我已经跟玉米乖乖解释了。”
主编没有再跟我聊稿子,只是回了一句,“十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就永远不必出现了。”
我顾不得太多,马上穿上衣服,捧了两把水把脸洗了一下,然后抱着笔记本电脑就出门了。
我当然没有在十分钟之内出现在主编的面前,但主编也没有跟我计较那几分钟的事情。他只是不怒而威的问我,“我们选题会上定的这一期杂志的主题是什么?”
“奋斗。”我小心谨慎的回答。
“我们为什么要找玉米乖乖约稿?”主编继续问我。
“她有话题性,她的经历就是最有奋斗色彩的故事。”我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把选题会上选择约稿玉米乖乖的理由重复给主编。
我刚说完,主编便把谢小秋那篇《将尘》的打印稿摔在我的面前。
“你特么这是奋斗?这是投降!”
玉米乖乖最初只是一个网文作者,写了很多小说都没有火起来。但是她一直没有放弃,坚持不断更,坚持一直写,直到多年以后她的处女作《虐恋姐妹》被一个影视公司看中。
然后,她就火了。
人火了,就忙。人火了,以前那些无人问津的小说也火了。出席各种活动,到各处去演讲,去签售。以前那些可以沉下心来写小说的时间没有了,时间久了,热闹劲儿过去,玉米乖乖才发现已经写不出好的作品,但又没有达到可以坐吃山空的地步,于是转型写专栏。
正是因为品尝过无人问津的酸涩,也体味过一飞冲天的嘚瑟,最后繁华落尽、烟花散退、回归平凡。因为有了生活经历,加上文字功底还在,所以专栏倒是又一次写火了。
写专栏不像写小说,需要绞尽脑汁,需要设计情节和故事冲突,写专栏往往是有现成的话题的,所以写起来会相对容易一些。
于是,玉米乖乖从网文作家成功转型杂志专栏作家。能约到玉米乖乖的稿,也是我们行业里体现杂志水平的一个标准。
我比较幸运,跟玉米乖乖是校友。还在玉米乖乖以网络文学当红作家回校做演讲的时候,我因为参与活动策划,跟她建立了联系。
后来干了杂志,做了编辑,也就近水楼台,跟玉米乖乖搭上了线。为此,主编还特别表扬过我。
只是今天,因为玉米乖乖的水稿事件,我被批评了。真的是成也玉米乖乖,败也玉米乖乖。
我没有敢继续说话,虽然心里想着,如果奋斗失败,我们还是得学会放下。我和主编就这样在他办公室僵持着,谁也不主动说话。
大概有两分钟过去了。主编狠狠地喝了几口水,又捡起扔在桌子上的那篇《将尘》,对我说到,“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然后我被轰出了办公室。
……
主编姓郑,在政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干了半辈子,最终也只是当了个副局长。虽然大小场合上,大家都会尊称他一声郑局,但自己怎么听怎么别扭。
赶上国家大众创业万众创业的号召,政府提供两年的停薪留职机会给创业者。郑副局长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文艺中年的骚动,从体制内暂时出来干起了杂志。
因为毕竟深耕政府多年,哪怕是没有干到正职,但人还是认识一些,所以很多事情办起来都算顺利。
两年的停薪留职期过了,主编必须面临选择。政府公务人员不得经商,所以主编只能二选一。
最后主编选择了《东安湖畔》。
主编跟我们聊天吹牛的时候谈起过这段,我们问他,那可是体制内呢,可是铁饭碗啊。多少人挤破头,想进进不去。
“那也有很多人想出出不来呢。”主编的笑容很坦然,没有任何不舍和不甘,“这就是一个围城,要相信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好的风景。”
这是清醒的时候给我们的说道,也算是一种安定人心之意,告诫我们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最美的风景就在这边。这边就是《东安湖畔》。
主编喝醉酒的时候会给我们另一种解释,“我姓郑,却当了一辈子副局长。以前别人叫我郑局长,我怎么听怎么别扭。现在你们叫我郑主编,我怎么听怎么心安。”
组织不给转正,自己转。这一点上,我是佩服主编的勇气和实力的。
主编这人其实挺好,除了对稿子质量要求严格和万事躬亲以外,其他方面都算不上严格。把我们更多的是当孩子,不是当下属,所以无论他怎么发怒,我们都不会放到心上。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我便直接回去自己的办公室。不敢在楼道里逗留和驻足,不想面对同事们的幸灾乐祸或嘘寒问暖。
主编捡起来那篇《将尘》的打印稿和让我下不为例,我知道,这一期的稿件我算是过关了。虽然不是玉米乖乖的约稿,但我相信主编和我一样,对于这篇《将尘》所讲的故事还是满意。
他不是一直强调内容才是最重要的吗,至于作者是玉米乖乖还是谢小秋,也没有那般重要吧,我安慰着自己。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我也知道,谢小秋和玉米乖乖是不能划等号的,哪怕内容上甚至更好,读者的认知和接受是需要时间成本的。
当然,主编给了我台阶下,我也要向主编表示一下服软的姿态。
我开了电脑,写了一段编者按给主编。
大致的内容是放下不等于放弃,放下是一种豁达的表达,是奋斗的更高境界。只有我们放下心中的执念,才能轻装上阵,也才会取得更大的成功。
文人就是这样,最大的本事就是张口就来,随口胡诌。把方的说圆,把圆的说方。
下午,美编同事给我发来微信。
“主编是把你往女婿方向培养吗?这也太纵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