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纵横百里,极为宽广,猎人们也只在外围活动。至于大山深处,却因地势高峻,草木浓密,猎人们不敢深入。
此地便位于大青山腹地,四周尽是勾结的藤蔓,参天的巨木遮天蔽日,伞一样的树冠遮盖了阳光,使得下方一片昏暗。每一棵树下、每一片叶子上,都趴伏着形形色色的虫豸,不时地,这些毒虫发出阵阵还会发出阵阵鸣叫。
老虎大步行走其中,忽然间停下,谨慎地左右环顾,低低发出一声闷吼,沉声道:“蛇姬,老朋友来了,你还躲着不见么?”
“嘶嘶——,不愧是蓄气有成的大妖,我藏得那么好,却还是被你发现了呢。嘶嘶——”
暗处传来一声娇笑,随即草木低伏,一条黑蛇从草丛中爬了出来。这条黑蛇十分巨大,腰粗一丈,身长十丈有余,光是蛇头,便有一间房屋那么大。这蛇周身都覆盖着黑色的鳞甲,每一片鳞甲都足有碗口大小,甲上闪烁着金属光泽。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大青山中竟藏着如此大蛇!
黑蛇缓缓滑行,来到老虎身边,盘起身子,昂起头,那一双紫色的竖瞳中光芒闪烁,紧紧盯着老虎,冷声问道:“黄风,你来找我做什么?”
如此明显的敌意,黄风——也就是老虎,自然能感受到。只听他笑了一声,说道:“蛇姬,何必如此?你我按理来说分属同门,我还是你的师兄,做师兄的来看看师妹,难道不行么?”
“师兄?”蛇姬嗤笑一声,不屑地道:“只怕你这师兄恨不能扒我的皮,喝我的血呢,又怎会好心来看我?嘶嘶——”吐了两下信子,蛇姬不等虎妖再说,便不耐烦地喝道:“少废话,黄风,你到底找我做什么?要打架的话,奉陪!”
说着话,蛇姬的身子便紧绷起来,鳞甲微微张开,一双尺长的獠牙,也露了出来。若在平时,这一蛇一虎两妖便要各施本领,打在一处了。
可今日黄风却是有求而来,并不动怒,笑道:“蛇姬且慢动手,我这次来,是给你送一份大机缘的。”
“大机缘?什么机缘?”蛇姬自是不信黄风的话,却也忌惮他的修为,不敢轻举妄动。
“天大的机缘!”黄风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今天上午,我在山里碰到了一个猎人。他身上有宝贝的气息,那宝贝应该很强,光是一丝气息,便压得我妖力迟滞、运转晦涩。我自认敌之不过,便想和你联手,共同夺取宝物。”
“你要寻死,可别带上我!”蛇姬不喜反惊,冷然道:“世间哪有那么多宝物?说不定那东西是哪位大修赐下的,你我出手抢夺,岂不是自寻死路?”
黄风微微一笑,自信摇头,说道:“不会的,我已经让伥鬼去探查过了。那猎人世代猎户,家中从未出过修士,那宝物定然是他捡来的。”
顿了一顿,为了增加说服力,黄风悠悠说道:“别忘了,我们也是这样才得以开启灵智,踏入修途的。”
蛇姬闻言,不禁犹豫:“这……”
黄风所说的,的确是实话。二百年前,他不过是山间一只普通老虎,只因捡到了一件宝贝,才得以开启灵智。既然黄风能捡到,那猎人为什么不能呢?
言念及此,蛇姬便有些意动了。
黄风见蛇姬沉吟不语,知她已然心动,只是碍于多疑的天性,才一时难下决断。于是黄风决定加一把火,轻笑一声道:“修行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若是畏首畏尾的,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不如在山间做野兽来得自在!”
被如此讥嘲,蛇姬不禁勃然色变,厉声反击道:“黄风,你不要激我!要论胆子,我蛇姬可不必你小!嘿嘿,我是怎么踏上修途的,你可比我更清楚。”
黄风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成了下去。
蛇姬所说的事,乃是两妖之间结为死仇的根源。当年黄风捡到宝物后,很快便开启了灵智,他见宝物有缺,便经常在山间转悠,希望能寻得更多碎片,将宝物补齐。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妖,找了几年,黄风终于在大青山深处找到了一处洞窟。那洞窟中宝气氤氲,定有了不得的东西,只是洞窟外设有界壁,黄风进不去,便只能在外面苦思破解之法。
那时黄风还很稚嫩,竟未把宝物随身携带,而是放在洞穴之中,以至于被蛇姬钻了空子,循着本能盗走了宝物!
盗宝之时,蛇姬不过是一条灵智未开的黑蛇,却能在业已成妖的黄风手中盗走宝物,可谓是胆大包天!这件事,一直被黄风引为奇耻,如今蛇姬再度提起,无异于在他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如何叫他不怒、不气?
可哪怕再怒、再气,黄风也发作不得。因为那猎人的宝物太强大了,与之相比,蛇姬手中那件便算不得什么。为了大局着想,黄风不得不按住火气,咬牙说道:“好!有胆子便好!不知你敢不敢和我联手,共同夺取那件宝物?”
“有宝贝,自然不能少了我。”蛇姬被黄风连劝带激,说得早已心动,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如此这般,两只妖怪便联结起来,要谋夺燕家的“宝物”。他二妖怕“宝物”太过强大,便商量了一个计策,要来一次智取。
一场阴谋正在逐渐逼近,而处在阴谋中心的燕家四人,却毫无所觉,依旧过着以前的日子。
燕大壮自那日山中遇虎后,便没再进山打猎,他怕家人担心,就瞒下了这件事。可私下里,他左思右想,却还是觉得恶虎不除,终究不能进山,便张罗着联络乡野间的猎人,要一起进山杀虎。
这种事,燕赤霞最感兴趣了,他整日里跟在燕大壮后面,燕大壮驱之不去,便也只能带着他了。燕然对猎户之事却没什么兴趣,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到了第三天午饭后,燕大壮就又带着燕赤霞出门了。小院之中,只剩下燕郭氏与燕然母子,一边做着农活,一边闲聊。他们聊的,是关于燕然读书的事。
“明年吧,等明年你大些了,再送你去县城读书。现在你那么小,县城又那么远,让你一个人生活,我终究放心不下。”
燕郭氏缝着衣服,与燕然商量着。说话时,她并未抬头,却是不想让燕然看到自己脸上的悲容。毕竟儿子要读书是好事,可离家太远了,当父母的也舍不得。
燕郭氏虽然没有明说,可燕然却听出了她话里的伤感,笑了笑,安慰道:“娘,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儿子你还不知道么?从小就没让……”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哐当”一声巨响,小院的门被撞开了,两个人影从门外扑了进来,跌倒在地。
“救人!快救人啊!”一声悲号,随之响起。
母子二人吓了一跳,都站起身来,定睛一看,才看清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面容方正,穿一身绸缎,显得十分贵气;女的也是穿金戴银,模样十分富态。
燕然把母亲护在身后,喝问道:“你们是谁?”
那男人用哭腔叫道:“我们是来乡下走亲戚的,我妹子被蛇咬了,你们快救救她!求求你们,快救救她!”话未说完,便已泪流满面。
燕然听他哭得凄惨,心下也是戚戚,忙走过去一看,却见女人一脸苍白,嘴唇乌青,双眼紧紧闭着。又伸手在女人鼻尖上探了一下,只觉气若游丝,似有似无。燕然心下一凛,问道:“被咬了多久了?”
那男人道:“不到一炷香。”
“还好,还有救。”燕然松了口气,忙道:“咬哪儿了?”
男人闻言,急忙揭开女人的裙摆,露出她的双脚。左脚倒是安然无恙,右脚却有些惨了,小腿乌青肿胀,形似一根胖萝卜,脚踝之上,两颗牙印正一点点往外流着黑血。
“这应该是锅铲蛇咬的,娘,快去取药来。”
燕家好歹也是世代猎户,燕然身处其中,耳濡目染地也学会了一些东西。他看了一阵,心中便已明白了,急忙让燕郭氏进屋取药,同时站起身来,告罪一声:“情况紧急,无礼莫怪!”便伸手到腰间,要解开裤带。
那男人吓了一跳,叫道:“你要做什么?”站起身,一拳向燕然挥来。这一拳来的突兀,速度又快,本是难以抵挡,可燕然反应也并不慢,一矮身,便躲过了拳头。
也不及解释,燕然便将裤带缠在女人的小腿上,环绕一圈,死死勒住,同时说道:“蛇毒是顺着血管流的,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蛇毒扩散。”
那男人见状,也知自己误会了,一张脸羞得通红。恰在这时,燕郭氏取了药出来,燕然说道:“来,你来勒着,使点劲,别松手。”便将裤带递给了他,接过燕郭氏取来的草药。
胡乱揉了几把,将草药揉碎后,燕然将药汁挤到女人嘴中,双眼紧盯着,等待她的反应。一小会儿功夫,女人才“嗯”地哼了一声,眉头也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