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嚣嚣,物换时移岁月老;日月皓皓,烟霞缥缈星光瑶。
关西古道横跨南北,岁月悠悠,历史已经不可追考,自一开辟,就成为连接关西的交通咽喉,车马熙攘,匆匆过客,形成一条生生不息的贸易长河。
关西古道的作用居功至伟,倘若截断这条经济大动脉,整个关西地区就与朔漠一样渺无人烟。
关西古道不但路面宽阔平整,十匹马同跑都不拥挤,而且不到十里便有一间客栈,来来往往巡查的公差,每四个时辰便在古道跑一个来回,没有辛苦总是有苦劳。
枣红的八匹快马从商旅的身边掠过,溅起了片片泥泞,却一点也没有落在马上公差的身上,而是落在道中走卒的粗衣上。
官差平整湛蓝的官衣下,一把洗黑的长刀随着奔马的颠簸而上下振动,
但刀与鞘却依旧紧紧贴在一起,仿佛永远也不会拔出,也许下一刻冰冷的刀锋便会划过敌人的咽喉。
可惜负责巡查的不过是些普通的差役,他们的本事还远远达不到,刀出鞘必见血的火候。
稍微有些经验的人便会明白,但许多被溅上泥点的商旅却不知道,他们是呆呆的立在那里,往着那些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新鲜泥土的芬芳蔓延在雨后的空气,轻轻洗涤着商旅们心中的躁郁,但效果并不显著。
头戴破帽的青年走卒望着身上的泥点,狠狠的咬了咬牙:“这帮该死的家伙。”
“唉,别管他们”满面沧桑的中年汉子苦笑着:“谁叫咱们只是卑贱的走卒”
说着,中年汉子转过身上背的担子,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上脑满肠肥的老板,眸子里充满了无奈。
“可我有一膀子气力,难道要给人扛一辈子货”青年挺了挺胸膛,露出结实的肌肉:“要是扯开膀子干,我未必输给刚刚那帮吸血鬼”
“难道你想去投奔铁掌开山?”中年人的脸色忽的变了变,仿佛受到了惊吓。
“不错,我不想给人扛一辈子”青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却发现中年人的神色变了:“我不怕死,我只恨窝窝囊囊的死。”
中年人的脸上失去了光彩,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神色:“兄弟,你还年轻,刀口上的饭不比这个好吃,而且…”
青年看着肩上的担子,用力的摇摇头:“算了,我意已决,再说我是光棍一条,不像你身上的担子那样重”
青年讲完便大步向前走去,只留给中年人一个挺直的背影,笔直而坚强。
中年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再没有发出什么声响,眼神里有着一丝憧憬。
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做梦,哪怕是一只蝼蚁也不遑多让,更何况是万物灵长的人,自然有着一颗勃勃的心。
古道上来往的商旅熙熙攘攘,天地间的行人过客何止万千,中年人历经了几十个春秋,尽管还未洞悉变化的本质,亦有所领悟。
弱冠之年是美好的,沐浴更衣,焚香祭祖,满面春风,怡然自得迎接自己成人的开始,可惜这只是富贵世家子才拥有的美好,像中年人这样的脚夫走卒,弱冠只不过象征着已经扛了五六年的货而已。
铁打的古道,流水的钱财,脚夫亦是如此,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像他一样扛货的脚夫,化成了无名的白骨,长眠在这关西古道上。
想到这里,中年人微微打了个寒颤,凛凛的西风吹打着他被汗水浸透的衣襟,吹弯了他的脊梁。
远远望去,这索瑟的寒风,似乎是从山坳里吹来,正如野兽在吞吐着浊气,粼粼的坚实山岩,如同野兽粗犷的脸颊,根根兽毛般的枯树随风摇摆,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这些进入山坳的商旅。
九盘坳,百曲折,走龙过境,游蛇蜿蜒,穷天壑之穹高,极地堑之凶险。
乃关西古道一处险地,更是匪盗猖獗的巢穴,铁掌阎封便是此地霸主。
九盘坳乃商旅必经之地,要是不让银钱调一层皮,就要从他们剥下一张人皮。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古道上巡查的差官尽管也从商旅上剥皮吮血,盘踞在险峻之地的匪寇,却要尽食血肉,有时甚至连骨头都会吞下。
这样一条满是油水的古道,不令人垂涎三尺是不可能的,但是只有最凶悍的人才能称雄,享受斗金的供奉。
阎封的山寨便雄立在九盘坳的深处,高过四丈的寨门一枝独秀在山林中,与坚实的寨墙形成了一个铁桶。
寨墙之上设有栈道岗哨,哪怕是飞鸟也不能轻易飞过,寨墙虽然厚一丈,高过四丈,但是上面居然斑驳着岁月的痕迹,寸寸苔藓,将墙角变成了暗绿色,道道裂痕竖在不显眼的位置。
九盘坳里的九盘寨历经了久远的岁月,好像当关西古道出现的时候,九盘寨就已经出现,虽然九盘寨几经易手,
但有一条规矩始终如一:每一任寨主统治三年后,便必须接受来自任何人的单挑,不论是贪生畏死还是被击败,寨主的位子都要拱手相让。
这样的规矩看起来实在是滑稽,但也是九盘寨长盛不衰的秘诀,当年在此兴建基业的开创者,正是利用这贪婪的人性,来粉刷九盘寨的光辉。
人与人的争斗有时就像一个无底又诱人的漩涡,吞噬着无数的性命,无尽的岁月消逝,形成了无数的漩涡。
三年前,铁掌阎封凭着一双折剑断刀的铁掌,抢下九盘坳寨主的位子。
如今又一个三年过去,时光易逝过如水,不知又有谁要崭露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