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都怪我,好了吧。不过说回来,胡天,你都摸着什么了?”钮晓静盯着我的牛皮小背包看了起来。
我从怀里,掏出来那半包烟,丢给了韩班副,“班长,你喜欢的。”
韩班副接过来烟,连说好,从里面倒出来一颗,放在鼻子下面,用力地闻了闻,从里面又抽出来一支,丢给了乐于。
我掏出来那个铁疙瘩,抬起来晃了晃,“你们看看,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家互相看了看,没人认得出来,乐于吐了口烟,“我看过咱连长有一个这东西,是用来吹的。那动静挺好听的。”
钮晓静听了,开始起哄,“嘿,胡天,你也吹吹,给咱们听听。”
胡小闹也跟着他起哄。
我拨愣拨愣脑袋,“谁爱吹谁吹,反正我不会,就算会,我也誓死不吹。”这东西,从尸体里摸出来的,刚才那股强烈又刺激的尸臭味道,久久不能过去。
这时候沈班长回来了,人还没到跟前,就问道,“你们聚在一起嘟哝啥呢?咋没个放哨的?敌人摸上来怎么办?”说着走近了,一脚踢在离他最近的钮晓静身上,“去,放哨去。”
“怎么又是针对我?”钮晓静小声说道。沈班长看到了我手里拿着的那个铁疙瘩,我递给他,“班长,这是个什么家伙?能吹出来响?”
沈班长接了过去,在手里转了转,说道,“我见过,在咱连长那儿?好像是叫个什么……什么口琴。”
“这也能叫琴?也没弦子啊。”胡小闹。
“我也不知道。”沈班长说完递给我,
我又给递给了沈班长,“班长,咱都用不上,不然你下次去连部,送给连长算了。”
沈班长也没有客气,接了过去,说了句,“你小子。”看了看我,看到了我背着的牛皮小包,指了指,“哪儿来的?注意纪律啊。”
我摘下来,“鬼子身上扒的。”
沈班长打开来看,掏出来一封信,展开来看起来。
韩班副在一旁说道,“老沈,你能看懂?都是日本字。”
沈班长看了一会,摇摇头说道,“看不懂,不过上面提到了不少数字。我送到连部,找个懂的人看看。”
沈班长又离开了。走的时候回头,拍拍装口琴的口袋,“连长肯定喜欢这个礼物。”
夜里,一片寂静,战场上除了偶尔响起来的枪声,就是风声,间杂着老鼠的吱吱声,来不及清理的尸体,今晚是老鼠的食物,明天就会被鬼子自己的重炮粉碎,几天以后,他便被炸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夜里再没有什么事情,除了修整加固阵地,就是睡觉,韩班副安排了放哨也沉沉睡去。
凌晨两点左右,我们被班长推醒了,除了留下来乐于放哨,全体摸黑集结了起来,检查了枪支,往后集合去了。到了物资存储的地方,这里集合和好几个班,在这里悄悄地集合,军需兵在分发一个毯子包起来的包裹,领到包裹的班,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沈班长说道,“待会儿,去埋地雷,动作要轻。要小心,胡天警戒,我和胡小闹一组,韩班长和钮晓静一组,我和韩班长埋。明白?”
很快领了包裹,我们就和班长一起出发了。
一路上低姿态前进,不时地抵挡敌人的哨位。我们一直向前推进,往敌人阵地逼近。行进到了战场结合部,地上的弹坑不是那么密集,沈班长提示我们停了下来,手势指挥我前出警戒,我匍匐着,向前方一块凸起的弹坑边缘靠近,持枪警戒上了。
很快,背后出来了挖地的沙沙声,在风中若隐若现。我不敢回头看看他们,紧张地盯着前面,前面几十米,就是鬼子的战壕,几米的地方就是鬼子的铁丝网。鬼子打呼噜的声音听的是清清楚楚。
我随着背后布雷的移动,小心地变换着哨位,每次的移动,都小心谨慎,鬼子阵地前,尸体很少,动作大了,很容易被发现。
一个多小时后,我听到了背后老鼠吱吱声,是沈班长给我的撤退信号。
撤退路上。侧方传来了动静,全班立刻匍匐举枪,瞄准声音方向。沈班长又学起了老鼠叫,一长两短地叫了一遍,对面黑夜里也传来了同等的回应。我们靠过去才发现,是一排一班。
一班长抓着沈班长,压低声音说道,“老沈,你看,东南角,那个地方有一个小林子,刚刚在那附近埋雷,发现了敌人的电话线,要不要去给他埋伏埋伏。”
沈班长问了些具体情况,兵合一处,我们再次出发了,因为是轻车熟路。我们很快到了一班布雷的地方,从侧面绕过去,绞开了铁丝网,放倒了两个岗哨,我们进了林子。
很快摸到了电话线。双方一合计,截下来几十米的电话线,用手榴弹和剩下的雷线,在两端接口处布置了简单炸点。
回到阵地的时候,我们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被饭菜香味叫醒了,天上飘起来小雨。
一起来,身上披着雨衣,钮晓静和胡小闹在后面搭简易雨棚,矮矮的,和阵地差不多高。
上午,下起了大雨,原本预计的进攻,停滞下来。现场之间一片雨幕,雨点砸起来的泥点在地面形成了厚厚的一层假土层。
战壕里,开始积水。遮雨的棚子里,渐渐地泡起了水,有人用钢盔往外舀水,可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况且泼出去的水,很快就会从土层里渗透出来。
随着水位的逐渐升高,弹药不停地被转移,在战壕行进,除了水,水面上什么都有,喝水的瓷缸,丢掉的烟头,用完的弹药箱,一截木头,一截断手,一截断腿。
韩班副捞起来一只空弹药箱,木头箱子里早就湿透了,转眼看了一圈,从遮雨布上撕下来一块雨布,用自己唯一干的后背衣服擦了擦,擦干了雨布,垫到了木箱里,然后从贴身的怀里,掏出来我的那个牛皮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箱子里。那个牛皮袋子,一早被他从我手上,强行征用了,一拿到手,就看他迫不及待地把身上所有的烟,和战壕里藏着的烟,都装了进去。现在又转移到了那个木箱子里。
鬼子从来不叫人人省心,雨势稍停,鬼子的大炮就轰炸一番。
泡过水的土,炸起来,总是劈头盖脸地打在身上,头顶上,雨棚顶盖上。落到战壕里的炮弹,直把个水炸开了花。气浪推得老远的人在水里站不住,免不得就呛了口水,顾不得炮弹,弯着腰就忙不迭地吐口水。
防炮壕里,自然不用说,全是水,这时候,一人抱着一根支撑柱,就怕他撑不住了,倒下来,我们可就被彻底埋在水里了。防炮壕里面,稍微蹲一蹲,就感觉是在澡堂泡池子,水没过胸。
沈班长问道,“谁有烟?干的?”
大伙儿都看向了韩班副,韩班副回瞪了一眼身边的钮晓静,从他的木盒子,牛皮袋子里,拿出来一根,递了过去,沈班长接过来塞进嘴里,满身摸火柴,一拿出来,全湿了。大家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韩班副,韩班副一伸腿踢在了钮晓静身上。
钮晓静不干了,“你踢我干啥,那不还有胡天和小闹。”
韩班长爱搭不理地回了句,“够不着。”然后从牛皮袋子里,拿出来一盒火柴,划着一根给沈班长点起来。
沈班长吸了一口,“哈,这南方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太湿了。”
韩班副接了一句,“那可不,都直接下池子泡起来了。”说完,快速地收拾了自己的小木箱,收拾到一半,停住了,从牛皮袋子里,抽出来几支烟,递给了每个人。
胡小闹摆摆手,“我不会。”
沈班长说道,“抽一个吧,太湿了,对身体不好。”
乐于吸了一口,“要是能有川军那个大烟枪,这时候最带劲。”
韩班副收拾好了自己的“宝贝”。看着大伙儿都在抽着烟,胡小闹和我,还有钮晓静,我们被呛得有些咳嗽。韩班副笑着说了句,“小兔崽子!”
雨水把阵地冲刷得很厉害,一有空隙,就赶着出来修整修整,泥水泡着,大雨冲刷着,很多射击位都变了形。
沈班长拉着我,“别挖了,走,去后面看看,麻袋上来没有。”
我和胡小闹直奔了物资点,找到了军需官,开口就要麻袋,军需官看着我们俩落汤鸡的样子,笑着说道,“你们哪个部分的,动作够快的。等着,一会就到。”
果不其然,民夫队很快就来了,装了好几大车的麻袋。
军需官说道,“兄弟,帮忙卸卸货,人手不够。”
胡小闹指了指民夫,刚要说什么,军需官摆摆手,“他们还要抓紧去运送物资,根本就来不及运,这还下了雨。”
我俩也不二话,再次披上雨衣,开始帮着卸货。
抱了几次,送进雨棚,胡小闹看到了整整齐齐摆在地上的担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