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也慌了,站在那儿,瞪着眼盯着那卡车,要命的是,他还站在那车的正面。
我冲着大山吼道,“去!找人帮忙!”
大山被我吼完,诺诺地应了,就跑开了。
我冲着警戒的方向喊到,“乐班长,有情况,小心警戒。”一边喊,一边抄起来,我们平时工作用的树棍石块往车底轮子底下塞,可是车很重,石块树棍很容易就被车轮轧过去,或者弹开。
胡小闹在侧面想拽住汽车,也是无济于事。
很快沈班长和韩班副,急急地跑过来,手里端着枪,隔着一段路,举枪瞄准这边。
我忙喊到,“班长,车失控了。”
沈班长背上枪,就冲了过来,警戒哨那边,钮晓静和雷子也跑过来了,沈班长一句话命令道,“胡天和我阻滞敌人,其他人,快去下面设置大的阻击堆!用沙包!”
韩班副立刻领了胡小闹三人向下跑过去,一路跑,一路下指示,“闹儿,晓静,搬沙袋,雷子,找大粗的棍子,快。”
车顺着车辙,一直不停地向下滑行,一来车重,抓地力大,二来,因为是下坡连着拐弯,,我们特别加大了路面的阻力,在路上挖了不少的减速沟,再加上路上的车辙印很深,车轮不自觉地沿着凹陷出行驶,车速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我和沈班长努力了一会,成效不大,沈班长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啊,胡天,你去,把下一辆车拦下来,叫司机过来,上车,把他搞停!”
我看了看车的前方,就是山沟,韩班副他们的沙袋障碍物,还没有搞出来,卯足了劲奔向了坡上。
很快,我拦到了车,司机也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把车停在了坡顶,跟我一起跑下来。
这个时候,车速明显有点加快了。韩班副他们,隐约垒起来一个不到的障碍物。
那司机听到前面沈班长的呼喊,更加快了奔跑的步伐。我跟着他后面。还是他,比我先一步,接近了车头。
看他努力地在够车门,就是够不着,我在车后喊到,“沈班长,车门,上车!”
沈班长因为一直跟着车在跑,听了我的话,很快抓住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把手,稳住身形,开了车门,上了车,看他进了驾驶室,我放心了,有救了。
从我视野看过去,沈班长没能把司机拉上车,不过司机告诉了沈班长,怎么做可以把车停下来,最终车停了下来。司机上了车,彻底控制住了那辆车。
等我到了跟前,就听到沈班长在骂人,听了一会,明白了原由。韩班副他们因为时间急,装沙袋,设拒马都来不及了,匆匆把几个薄薄的沙袋和粗木头丢在路上,眼看着是挡不住车子,几个人一股热血上来了,手挽着手,挡在了大路中间,试图用身体挡住汽车滑行。
这可是把沈班长气的半死,“这就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个车,就算最后翻了,还有下一辆车,可是你们几个人没了,咱战壕里,就少了个爷们儿!”反正一顿训骂,充满了怒气。一直到山坡上下来人,说后面几辆车都堵着了,沈班长才整了队,清理出来路。
自己又去了乐于的警戒哨查看去了。
后来我问胡小闹,“你们咋想的?用肉去挡钢铁?”
胡小闹说,当时韩班副说了一句话,他们就都站过去了,当时韩班副说,“咱不能让前面的兄弟饿着肚皮打鬼子!”
那辆被我们逼停的车,还没有来到坡下,就又停了下来,刹车声很大,我们看过去,车后围布掀了个角,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韩班副立刻喊了,“有情况。”就抄起来背后的枪,就弯腰靠了过去。
我们也都抄起来墙,顺着路两侧,包抄了过去。韩班副和我一左一右,靠近了那人,大山、雷子和钮晓静,分别藏在了山石和灌木丛里,举枪瞄准了那个黑影。
等我和韩班副靠近了那个黑影,就见到那人,停下了脚步,举起来双手,看着我们,一只手里抓着一个牛皮背包。
“把包扔了!”韩班副枪瞄着他,命令道。
他顺从地丢下了包。
“踢过来!”韩班副命令道。
我靠近他踢过来的包,用步枪的枪托,戳了戳,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按了按,最后打开来,里面除了几个本子,就是一些生活用品。
那人见我检查完了,“怎么样,不用再瞄着我了吧,挺吓人的,要不是夜里,可能我……”
“没事儿了,你过来吧。”韩班副放下枪,眼神示意我,继续抬着枪口对着他。
那人很放松地走过来,一摊开手,“叫你的兵也轻松点,我可是……”
还没等他说要,韩班副贴近他,给了他一闷拳,那人直接软下来倒地了。
“带回去!”韩班副大声说道。
隐蔽的几个人一起出来,我们一起,把这个人带回了我们的防空洞。
防空洞在我们的拓展下,已经快成了个正儿八经的洞穴指挥部。里面可以容得下七八个人弯腰行动了,加上洞口搭的遮蔽架,这就是我们的临时营房。
沈班长回来后,我们展开了对那人的审讯。
最后我们一致决定,无条件放了那人,还拿出来我们最好的东西,款待了一下他。
他是个记者,打算搭着这一趟车,去前线的,可是在这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感觉到了,这儿有他报道的东西,他决定留下来。
最后,就着月光,他采访了我们所有人,等到月色褪去,东方露出杜白时,沈班长决定带着这名记者去连部。同时安排了韩班副,搞明白那个突然失踪的卡车司机,到底怎么了。
那个记者去连部,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只是后来我们知道,我们班获得了一个什么集体功,班长不晓得从哪儿折腾回来半张报纸,据说是写了关于我们的故事,可是那半张报纸上,一个字也没找到,是写我们的,班长解释说,和连长抢的时候,我们的故事在连长的那一半报纸上,估计这个时候,早就裹着烟丝灰飞烟灭了。
韩班副很快找到了那个失踪的司机,在灌木丛里,喊我们去的时候,胡小闹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他小解的地方,茂密的灌木丛,把他掩盖的很好,在夜里,真的是很难发现。
那司机的遗体,被我们挪到了路边,他的脸上,就像睡着了似的。我们仔细检查了他的全身,没有一点伤口,甚至都检查了是不是毒蛇咬伤。到最后,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极端疲惫下,猝死了,看着他就像睡着一样安详的表情,他可能在倒下的那一刻,很满足,终于可以睡一觉了。我们给他盖了白布。看他一身工装,脏兮兮的,也没找到可以换的衣服,我们除了军装,也没有自己的衣服。给他换军装也不合适。最后我们给他擦洗了身体,用树叶和鲜花,给他扎了个停灵的花床。排长安排了几个人,现场做棺材。
沈班长刚送完记者回来,找韩班副要了三根自己做的烟卷,向那名司机鞠了躬,点了烟。他的事迹,很快就传开了,附近驻扎的单位,基本都来人吊唁了,甚至,中央军高射炮兵,都来人,严肃而浓重地吊唁了一番。
这一天,都没有来敌机,有人说,是英雄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一天下来,我们简单搭的遮阳棚,成了灵堂,里面被来吊唁的人,放满了鲜花,门口对了不少的食物,有粗面的棒子面窝头,那是川军来的,有咸菜疙瘩,那是我们东北军来的,有牛肉罐头,那是中央军来的,有鸡蛋,那是附近百姓来的,有山里的果子,那是刚下警戒哨的兄弟放的,甚至还有半瓶酒,谁也说不清,那是谁搁在那儿的。
夜里又在行车,可是并没有什么波澜,开车的司机可能并不知道,他们有一个伙伴,流躺在他们经过地路边,睡着再也不怕打扰的觉,做着和平安定的梦。毕竟,运输队有规律,夜里不开灯。
直到第二天下午,匆匆来了一辆车,几个穿着相对整洁一点工装的人,坐着吉普到了我们班临时营地前,见了沈班长,表明了身份,他们是遇难司机的领导,抗日救国运输车队的发起人。
他们在灵前吊唁完,伤心难过了好久,领导,拿出来一份烈士证明,放在他的棺材前,说了好多的话。
通过他领导的话,我们知道了,他是个孤儿,从小被车队收养,一直在车队里长大,也学了一身开车的本事,凭着他的车技,完全可以找一个公司,当个安稳的运输员,现在上海撤南京,南京撤武汉,需要很大的运力。可他却毅然要来前线。家里还有个捡来的老人,认了做娘,现在丢下老人一个人了。
最后,他的遗体被吉普车带回了。从那天起,每个通过哪里的运输车,进过那个地方,都要闪几下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