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一席话后,整个客栈内顿时发出一片讥讽之声,一人喊道:“呦,没想到这位小兄弟还是个少爷呢,正好绑了去,换他几万两银子!”
“几万两哪够,怎么也得几十万两才行!”
“哈哈哈,好兄弟,让哥几个也掺一脚。他娘的好几个月都没‘舔’着油水了,可是‘馋’的得不行啊!”
“一边呆着去,这批货是老子的!”
“他娘的哪都有你!”
众人喋喋不休,争吵个没完。
乔头儿眉毛一皱,怒拍桌子喊道:“都给老子住口,今儿个客栈中的货,都他娘的姓乔了,谁敢动一根手指,老子就杀谁!”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叫得最欢的那几人,也都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李潇湘暗自笑了一声,心想:‘看来这个叫乔头儿的也是个厉害角色,居然能叫这么些个劫匪闭嘴,只怕平时没少欺压他人!’
那乔头儿耳尖,听到了李潇湘笑声,扭过头,朝他问道:“臭小子,你在那偷笑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老子对你太客气了?要不你先过来,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
李宗冷冷说道:“就凭你?恐怕连我家少爷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话音未落,只见空中黑影一闪,乔头儿大喝着将酒壶扔出,直奔李宗而去,怒吼道:“敢与老子这般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李宗身体微侧,刚好躲开酒壶。就听一声脆响,酒壶碎了满地,而土墙之上,则洇了好大一片,流下道道水痕。
见此情形,其中一个身穿黑袍之人斜过身子,附耳对领头那人说道:“副掌门,我们是不是?”
那副掌门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可轻举妄动,先看看再说。你去告诉无异,我们明日还要赶路,让他少生事端。”
“遵命”那人应了一声,随后悄悄走到林无异身边,将副掌门的命令与他说了一遍。
林无异转过身,对副掌门一拱手,随即坐了回去。
此时乔头儿已来到了李潇湘身后,单掌按住他的左肩,不屑的道:“我碰他了,你能奈我何?”
李宗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出手,忽然掌柜的跑了过来,满脸堆笑道:“乔爷,我这可是小本买卖,经不起您这样折腾,您高抬贵手,还请出去打吧,大不了今日酒钱我不算您的。小的求您了!”
乔头儿斜眼看着那掌柜的,不耐烦的说道:“滚滚滚,老子在哪打用得着你管。等我把这批货拉走,有的是钱赔你。少在老子耳边聒噪,烦了老子心情,连你一块打!”
掌柜的吓得连忙跑回了后堂,扒着门缝朝内看,嘴角兀自抽搐,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尽是些求神拜佛之类的话。脸色苍白,不住地摇头。
李潇湘摆了摆手,说道:“宗大哥,莫要出手,我无事。”之后又乔头儿说道:“乔大哥,我不过是个落魄少爷,身上没什么钱财,不值得你们抢,你们还是放我二人离去,小弟必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乔头儿紧了紧手掌,俯身冷笑道:“哼哼,少跟老子来这套,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你这少爷身子怕是要挨上不少拳头!”
李潇湘故作镇定,其实手心一直在冒冷汗,干笑一声,说道:“我们确实没有值钱的东西,还望乔大哥手下留情,饶了我二人吧!”
李潇湘并非不敢出手,只是不知此人实力如何罢了,若是像李宗那般正面见其弦图,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惊慌。
乔头儿冷哼一声,将别在腰间的匕首取出,横在李潇湘脖子上,说道:“既然没钱,那就把这身皮囊给老子留下吧,没准还能卖几个肉钱。”
“你敢!”李宗大声喝道。
乔头儿对此不屑一顾,抬手便朝李潇湘刺去。
李宗急忙出手去拦,就在此时,乔头儿身后忽然闪出一道人影,那人单指在其腋下一敲,乔头儿顿时一声惨叫,松开了匕首。随后腹部一声闷响,应声飞出,撞向一旁的木桌。木桌被其撞得粉碎,连酒菜也洒了他满身,看样子着实狼狈。
这人出手迅速,除李潇湘二人早已察觉外,其余之人皆是反应不及。
李潇湘暗自念道:‘这些黑袍之人定是御师没错了!’随即起身,拱手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面孔,脸上含着微笑,拱手道:“在下林无异,方才已经说过了。不知阁下又该如何称呼?”
“在下李——”
“李”字还没说完,李宗却插嘴道:“这是我家少爷肖水,在下钟礼,是少爷的随从。多谢林兄方才替我家少爷解围,钟某感激不尽!”说完拱了拱手。
林无异先是一怔,随后开口笑道:“无妨,你我都是赶路之人,遇到抢匪,理应出手相助。”
“无异!”身后一名黑袍之人朝林无异喊道:“你又不听命令,给我们惹了这许多麻烦,此事你自己解决吧!”
林无异回身道:“师叔放心,无异不会牵连到各位的。”
“当!”突然一声巨响,乔头儿从碎木中猛地跃起,脸色难堪至极,擦着额头上的油渍,对周围众人喊道:“老蝎子、黑鼠、跳猴,你们帮我杀了这两伙人,之后的货你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我乔头儿绝不拦着!”
被叫名字的那几人连声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决不食言!”乔头儿气急败坏的说道,心想:‘他娘的,从前都是老子欺负别人,哪有人敢欺负老子。今儿个却栽了跟头,叫这么多人瞧见,太他娘的丢人。不过这穿黑袍的小子御道着实了得,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得先让老蝎子他们试探试探。’随即又对自己的手下说道:“哥几个,都给我注魂,杀了这帮不长眼的家伙!”
一旁老蝎子几人也随声附和道:“小的们,注魂,得了这两批货,大家一起喝酒!”
“是!”所有抢匪高声应道。随后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场中相继闪烁,每人胸前都出现御兽之首。御气喷薄而出,在梁间互相盘绕,发出刺耳声响。
李潇湘看后,略带戏谑的说道:“没想到御师也能当抢匪,真是世风日下啊!”
林无异在一旁笑道:“肖公子也知御师?”
李潇湘顿了一顿,干笑道:“家中曾请过御师,教了御道,多少了解一些。”
林无异点了点头,随后取下银剑,但并未抽剑出鞘。随手将斗笠递到李潇湘面前,说道:“肖公子,能否帮在下保管片刻,待我收拾了这帮抢匪,再来找你取回?”
李潇湘正好奇此人修为到底如何,听他要出手,不禁心中一喜,将斗笠接过,含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还请林兄小心,贼匪人多势众,又非正派御师,难免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林兄正人君子,可别着了他们的道啊!”
林无异淡淡笑道:“多谢肖公子提醒,在下自有分寸,无需担心。”随后提起银剑,对着一众抢匪喊道:“尔等鼠辈,还不快快投降!”
乔头儿本就愤怒已极,听他如此说话,更是气上加气。不待分说,当先一声大吼,所有抢匪同时攻了上去,各种招式纷纷使出。
只见林无异并无何种花哨动作,但每每都能躲开抢匪的招式,随后反手挥动银剑,将身边之人逐一击飞,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
李潇湘看在眼中,心中赞赏有加。但对于他所使用的招式,却觉得平平无奇。当然,用来对付这帮抢匪自是绰绰有余,可若要与北玄的师兄师姐们相比,却是相去甚远,根本不在同一境界,虽然他尚未注魂。
李潇湘本想趁此机会看一眼林无异的弦图,却发现一名抢匪欲从背后偷袭于他。于是手中做弹指状,一道气魂指悄然弹出,刚好在林无异出手的同时,将那名抢匪打瘫在地。之后又有几名抢匪打算偷袭于他,但都被李潇湘依照此法,恰到好处的化解开去。
一旁的副掌门似是看到李潇湘出手,身子一颤,朝身旁之人问道:“你们可看到什么了吗?”
众人皆摇头。
副掌门无奈叹气,暗自念道:“此子不简单啊,若是能加入我们这边就好了!”
此时的场中,李潇湘依旧在帮林无异解围。突然,头顶一道劲风吹来,李宗大声叫道:“少爷小心!”只见他飞身跃起,单腿做鞭,将偷袭李潇湘之人直接踢出了客栈,那人撞到对面的墙上,呻吟了两声,随即毙命。
李潇湘大惊,连忙对李宗说道:“宗大哥,虽说是抢匪,但也不可下此狠手啊!”
李宗应道:“一时情急,还请少爷莫怪!”
李潇湘点了点头,而此时前方又有一人朝他打来。那人手若悬钩,从左右分别刺向李潇湘面颊。
李潇湘也不着急,先是看了看此人长相,见其是一名白须老者,脸上沟壑纵横,神色阴邪,一看就是那作恶多端之人。
而此人就是之前乔头儿所喊的那个老蝎子。至于他所使出的招式,倒真如蝎尾一般,与他的名号甚是贴切。
李潇湘面色如常,单脚向后一跨,轻描淡写的便躲开了老蝎子的双钩。老蝎子双手扑空,口中随即咒骂一句,但并未收回招式。李潇湘看准时机,双手分别曲起一指,猛地向上顶去,刚好打在他双肘的曲泽穴上。
老蝎子顿时发出一声尖叫,龇牙咧嘴的向身后退去,两条胳膊则无力的悬在身边,荡来荡去,好似没了骨头一般,朝着一旁大声喊道:“小的们,别管那人了,快来帮我把这畜牲给宰了!”
“是!”身后一帮人应道,随即撇开了林无异,纷纷朝李潇湘打来。
李宗见势立刻挡在他身前,小声说道:“少爷,此处我来应付,你还去帮林兄弟好了。”
“宗大哥小心!”李潇湘淡淡说道。随后再次使出气魂指,将围在林无异身后的几人悉数击倒。
此时的林无异也渐渐察觉到背后有人在帮自己解围。偶尔一瞥,见李潇湘一只手藏在斗笠之后,却不断有劲风吹出,不禁暗自摇头,随手将一名抢匪击飞,大声笑道:“多谢肖公子!”
李潇湘自以为行事足够隐秘,没成想还是被林无异发觉,讪讪而笑,说道:“在下只会些粗浅御道,登不得台面,若是给林兄添了麻烦,还请林兄不要见怪。”
林无异一边挥着银剑,一边笑道:“无妨,还请肖公子继续为在下助阵!”
李潇湘欠身道:“义不容辞!”
这之后,林无异便将身后劫匪完全交给了李潇湘,而李潇湘对此也是颇为感动,心想:‘我与他并不熟识,他却能这般信任于我,着实难得!万不能让他受了何种损伤,不然便是对他不起。’
过了许久,打斗声渐渐停息,而客栈内已是一片狼藉。掌柜的蹲在后堂,哭得似个泪人,心痛不已。
此时场中仍站有三人,正是乔头儿和其他两个劫匪头子。这两人中,又有一人乃是之前对李潇湘出手,却反被击伤双臂的老蝎子。
只见他双臂仍旧荡在身体两侧,脸上却颇有悔意,对着一旁的乔头儿,破口骂道:“好你个乔头儿,这下好了,老子被你连累的胳膊差点断掉,小弟们也都死伤惨重,你说,你如何赔我!”
乔头儿把脸一横,恶狠狠的道:“如今说这些还管甚用!他娘的,算老子倒霉,今儿个遇到高人了。我说,你们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御师,能否让老子死得明白点!”
听到要死,老蝎子双腿一软,顿时瘫坐在地上,甩着膀子喊道:“各位大侠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天威,小的鬼迷心窍,小的该死,求各位大侠饶小的一命!都是这厮害的我,是他让我出手的,你们要杀就杀他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对于此人的做法,李潇湘感到极其的厌恶,他更佩服像乔头儿这样的人,宁死不屈。心想:‘看你这年纪,也有六七十了,怎的也说上有老下有小这话,当真是满口胡言!’
林无异也是一脸的不屑,将银剑重新挂于背上,并不理会乔头儿所问,转身朝副掌门说道:“如何定夺,还请您老示下。”
副掌门缓缓起身,先是与李潇湘道了声谢,随后对乔头儿三人说道:“几位身为御师,却行此不义之举,实是给我御道之人抹黑。我等今日为民除害,算是一桩义举,你等可还有何话要说吗?”
此言一出,乔头儿身边那二人顿时跪地求要,哭天抢地,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了。
乔头儿不屑的看着这二人,把头一扬,决然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了这两个没用的废物吧!只需告诉老子你们是哪个门派的,让老子死也死的明白些。”
“好!”副掌门抚掌说道:“无异,将那二人削去十指,再放他们走,量他们今后也不敢再胡作非为了。至于此人,先将他绑了,好生看管,待我等回去之后,充作劳力便是。”
“遵命!”林无异应道。
之后,便听见客栈内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两道身影踉跄着逃出了屋外。剩下的几名抢匪,则抬着同伴的尸体,狼狈的跟了出去。
副掌门来到掌柜的身前,小心将他扶起。随即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交到他手中,安慰道:“掌柜的,我一行人原本只为赶路,未曾想给您店里带来这许多麻烦,在下颇感愧疚,还请收下这些钱,权当我赔您的损失,还望您莫要推辞。”
掌柜的接过金子,泪水渐渐止住,颤抖着说道:“客官使不得,这金子太过贵重,小的无福消受啊!”
副掌门按住他的手,笑道:“在下还有事相求,掌柜的尽管拿着便是。”
掌柜的连连低头,说道:“客官还有何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副掌门随即看向李潇湘,说道:“掌柜的,还请您帮我再做些酒菜,端到我屋中,我有事想与那位公子商量。”
掌柜的侧身看着李潇湘,打量了一番后,应道:“成,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多谢!”副掌门说道,之后便朝李潇湘走去。
李潇湘猜到他是领头之人,见其正朝自己走来,心中颇为紧张,侧过脸去,不敢直视于他。
副掌门走到近处,先是摘下斗笠,丢至一旁,随后拱手道:“在下邢有为,见过肖公子。”
李潇湘身子一颤,连忙回礼道:“先生不必多礼!”说完看向邢有为。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仪表堂堂,神色深邃犀利,却又不失成熟稳重。与自己相同,他脸上也有一处刀疤,却是在左脸下方。
邢有为点了点头,又道:“邢某方才见公子所施招式极为特殊,并非寻常御师所授。邢某对此颇感兴趣,想请公子赏光,与我到楼上一叙。”
李潇湘侧脸看向李宗,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随即欠身道:“在下粗浅功夫,能入先生的眼,已是不易。未曾想还被先生邀请,实在是受宠若惊。不知能否让我这随从一同前去?”
邢有为笑道:“当然,二位请!”说完让开身位,又其他人说道:“你们去另一间房等候,无事莫要乱走。”
“是!”众人应道。
这时林无异却冲上前去,急忙朝李潇湘喊道:“肖公子,我的斗笠!”
李潇湘一怔,随后看向手中,不禁莞尔。自己先前因太过紧张,竟忘了手中还攥着此物。急忙将斗笠还去,躬身说道:“在下忘了,还请林兄莫怪!”
林无异接过斗笠,摆手道:“哪里,是我自己忘了才对!”
邢有为看着二人,淡淡而笑,随后一摊手,说道:“二位,楼上请!”
李潇湘躬身应道:“请、请!”
双方谦让着走上了二楼。
“啪!”忽然一声脆响,林无异大声叫道:“啊呀,师叔,您打我作甚?”
那名师叔没好气的斥道:“你个臭小子,来时我是如何说的,你全都忘了?早就告诫过你,不要由着性子做事,你偏是不听,这下好啦,就看副掌门如何收拾你这臭小子吧!”
林无异嘿嘿笑道:“师叔,弟子知错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师父与您可是亲兄弟!若副掌门果真要责罚我,你可得替我求情啊!”
那师叔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兄弟,不禁无奈而笑,随即又板起了脸,吼道:“一边呆着去,老子懒得管你!”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压着乔头儿,朝二楼走去。
没过多久,客栈内又进来几伙赶路之人,见到屋中场景,顿时惊讶的喊道:
“亲娘啊,莫非遭人打劫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