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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商议之果

玄虚殿,内堂。

此时众人分坐堂下,玄麒子位于首座,左右为虚墀与余知音,李潇湘则坐于最末。

玄麒子首先开口道:“事情经过我已知晓,若水,你当真不知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

李潇湘起身回道:“晚辈确实不知,就连在湖底沉了五日,也是从各位师兄师姐口中听得。”

玄麒子点头道:“好,你下坐吧!”

李潇湘回身坐好,心中却暗自念道:‘若不是舌根上设有卦阵,我早就将此事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玄麒子接着说道:“此事存疑,日后再议。眼下还是说说我这次出岛所遇之事。若水,你可要听仔细了,此事与你干系甚大。”

李潇湘立即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懈怠。

玄麒子道:“此番出岛,缘由乃是若水身上所怀御魄之体。为将几位师兄弟,以及各位大师找齐,共商此事,老夫寻遍天下,但依然有几人下落不明,最后只寻到了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妹、绝缘大师,还有花月老二。”

“师傅,难道说我五师叔和七师叔也都下落不明?”杨怀汝开口问道。

玄麒子愁容满面,叹气道:“唉,你五师叔那里出了乱子,人已不知去向,我苦心寻找,却是大海捞针,无能为力!至于你七师叔,他随性洒脱,放荡不羁惯了,喜好云游江湖,一时也难觅踪迹,只好放弃。”

“那银蛊子掌门呢?”杨怀汝又问道。

玄麒子摇头道:“他入山闭关多年,连门下弟子都不知他身在何处,更别说为师我了。”

众人一阵哀声,对此颇感无奈。

“师兄,那你们是如何商议的?”余知音忽而问道。

玄麒子道:“此事事关重大,为兄不敢妄言,便将若水之事与众人详说了一遍。想必你们也能猜到结果,他们是反对我教若水御道的。”

李潇湘心中一紧,忽然想起仇憎说过的话,让他一时恍惚,略生疑惑。

玄麒子继续道:“不过我已说服他们,而若水人又在北玄,他们也就不好再多反驳。但提出要求,只要若水有何过激举动,他们便要捉住若水,废了他一身御道。”

“岂有此理,这也太蛮横了!若水他是人,又不是什么邪鬼。再说李家被人灭族,他为此报仇,天经地义,哪里用得着废人御道这般狠毒手法?”方怀熹与李潇湘最为交好,见他受辱,立即挺身而出。

李潇湘对此也心有怨恨,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被方怀熹抢了先,心中不禁一暖。却担心他因自己而惹恼了玄麒子,便连忙将他拉回座上,好言相劝。

闻言,杨怀汝略有怒气,回头嗔道:“怀熹,怎可在师傅面前无礼,还不道歉。”

一边是杨怀汝的呵斥,一边是李潇湘的安慰,方怀熹没有办法,只好起身说道:“师傅,徒儿鲁莽,还请师傅赎罪!”

玄麒子点着头,招手让他坐下,说道:“他们所虑也属正常,若水身怀御魄之体,将来定会成为御界翘楚,若是能朝好的方向发展,自然是好,若是为了李家而心生邪念,那便——”玄麒子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潇湘。

李潇湘见后,立时了然于胸。但为李家报仇是他此生必须完成之事,就算是卷轴上的秘密,他都可以不顾,只因他是李家族人,不管族里待他如何,他总归流着李家血脉,哪怕有一万个理由,让他不用再去报仇,可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坚持下去。

李潇湘不想让玄麒子为难,但又必须坚持自己的意愿,无奈,只好放弃一边,决然道:“若水只求学成御道,为李家报仇,之后要杀要剐,听凭处置,若水毫无怨言!”

“玄麒子,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倔的很,他肯定不会答应的!”虚墀在一旁笑道,说完对李潇湘竖起了拇指。

玄麒子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便随你的意,只要你人还在北玄,老夫就能保你无虞。但是十年之期一过,你的命,就要由你自己做主了。”

李潇湘躬身回道:“多谢真人成全。”

玄麒子叹气道:“唉,世间情仇,古来已久,若能无争,何其善哉!只是世间之人心怀不明,才有这千万般烦恼。哀哉,惜哉!”

“师兄,天地不仁,圣人不仁啊!”余知音安慰道。

玄麒子低声念道:“我哪里是圣人,只求此事不要给天下带来祸患才好。”

声音虽小,但也入了李潇湘的耳,让他心中倍感煎熬,而仇憎的话又不停在脑海中响起,他便更加焦虑,只觉烦躁异常,想要尽情发泄一番,却被余知己一声冷喝给拦了下来。

“若水,你体内真气躁动,快快守住心神!”

李潇湘一怔,立即长吸一口气,将心火压下,催动真气循环一周天,顿时心静如水,再无躁意。

余知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

李潇湘也是一脸迷茫,说道:“我也不知,就是觉得心烦意乱,想要发泄出来。不过眼下已好,并无大碍,多谢前辈出手,不然定会闹出不少麻烦。”

余知己道:“看来心性还是修炼得不够,今后可要多加注意!”

“若水知道了。”李潇湘回道。

之后众人又商量了一阵,玄麒子已是疲态尽显,招了招手,说道:“该说的都已说了,你们也都散了吧,怀汝留下,我有事要交代。”

“是,师傅。”杨怀汝起身应道。说完众人退出了房间,只留下玄麒子,虚墀与杨怀汝三人。

玄麒子招手让杨怀汝走近,低声问道:“怀汝,若水落湖之事,你如何看?”

杨怀汝皱眉道:“此事颇为蹊跷,我问过若水,他只说不知,我猜其中定有隐情。”

“虚墀觉得如何?”玄麒子又问道。

虚墀摸着肥嘟嘟的下巴,说道:“我猜是洞府那人所为,就是不知若水是如何进去的,莫非是御魄之体的缘故?”

玄麒子脸上顿生惊愕之色,说道:“此事决不可能,那卦阵是我四人合力所设,怎能轻易破开。更何况我上岛之时就已探明,那卦阵完好无损,不可能是你说的这般。”

“那又当如何解释?”虚墀反问道。

“师傅,不如您二位到湖中走一遭,一看便知。”杨怀汝道。

玄麒子鹤眉轻挑,沉声道:“如此也好。虚墀,带我入湖。”

虚墀道:“好!”转而看向杨怀汝,说道:“怀汝,你先出去,看好众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天池。”

“是,弟子这就去办!”杨怀汝应道,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虚墀又道:“玄麒子,大宸之事你为何不与那孩子说?”

玄麒子道:“此事说了,也是徒增烦恼,何必告诉他呢?”

虚墀道:“他早晚会知,不如此刻说与他,也好让他早些适应。”

玄麒子摇头道:“我要让他忘了此仇,最好永远不离开北玄。”

虚墀叹气道:“唉,如此不是办法,他终归是要回去的。”

玄麒子道:“那你有何办法?他方才说的那般决绝,不留半分余地。”

“也是,那你打算如何将他留下?”虚墀问道。

玄麒子捻着胡须,说道:“唉,可惜不是我为他开谷,不然可于他魂谷处设一卦阵,帮他清心平欲,放下仇念。不过也无妨,我登岛时已仔细打量过他,以他的资质,再有三年就能修成御道,之后境界的提升就由我来帮他,我会在他修炼的同时,让他逐渐忘记复仇的。”

“你当真有此把握?”虚墀问道。

玄麒子道:“有没有把握,也要看此子的命数了。若命中该有此劫,我又如何能拦得住!”

“是了,是了,一切都要看命数,就如千回那般。”虚墀说道。

提到千回,玄麒子顿时苍老了许多,起身道:“走吧,我猜怀汝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说完拂袖而去,背影颇显沧桑。

虚墀耷拉着小脸,随即迈开两条短腿,跟着走出了房间。

在回无芳殿的路上,李潇湘一直在思考着玄麒子之前说的话,竟未发现前方跑来的人影,一个不留神,险些撞到一处。

那人影朝斜侧一闪,娇声喊道:“阿叔,你何为不看路,险些撞到我!”

李潇湘抬头一看,原来是余知音的女儿,余卿狐。这小丫头可不好惹,御道深不可测,单是岸边那一拳,就已让自己深感忌惮,当下连忙赔笑道:“是我不好,可有伤到小妹?”

余卿狐俏皮一笑,说道:“无碍!阿叔这是怎么了,为何垂头丧气啊?”说完也学着李潇湘的样子,低头蹙眉,像个老先生一般,在地上来回踱步。

而她这一番模仿,倒是让李潇湘心情好转许多,笑着问道:“小妹,你为何独自在此,你娘呢?”

余卿狐人小鬼大,性子也与余知音颇为相似,喜好捉弄人。闻言,瞪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潇湘,笑道:“怎么,阿叔想我娘了?我可听饕二叔他们说了,阿叔一来北玄就偷看我娘身子,你是不是对我娘有非分之想?”

李潇湘脸色瞬间绯红,一想起那日偷看余知音的事,就感到极度羞臊,连忙解释道:“休听饕二哥他们瞎说,他们两个才是大大的色鬼,我不过是误打误撞,不小心才看到的,并没有非分之想,小妹可要在娘亲面前替我好生解释啊!”

余卿狐甩着两个长辫,嘻嘻笑道:“我不嘛,我不嘛!”

李潇湘拿这丫头毫无办法,蹲在她面前,问道:“如何才能让小妹帮我?”

余卿狐斜着小脑袋瓜,笑道:“阿叔娶了我娘吧!”

李潇湘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余知己则在李潇湘脑中急忙喊道:“若水,莫听这丫头胡言,他连什么是情爱都不知,万不可当真啊!”

余卿狐在李潇湘面前挥了挥小手,继续道:“我娘她啊,就缺一个人来管她。阿叔娶了我娘,日后就没人来管我了,我就可以随便玩了。你说好不好,我娘她又是个大美人,阿叔肯定愿意吧?”

李潇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丫头是不想有人管束她,所以才让自己娶了余知音,真是天真烂漫。

不过若是自己真娶了余知音,等她长大反应过来,还不得和自己拼命啊!在岸边那一拳就够自己喝一壶了,若真动起手来,还不定是这丫头的对手呢。再说她把自己娘亲当成什么了,她说嫁就嫁啊!

李潇湘心中一阵好笑,随即说道:“小妹开玩笑了,我哪里配得上余姐姐这样的女子!”

余卿狐听完有些失望,用手点着李潇湘的额头,说道:“阿叔怎的这般窝囊,这样可娶不到我娘哦!”

李潇湘被她说的哭笑不得,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小妹说的是。那有何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余卿狐眨着大眼睛,思考了片刻,附耳道:“阿叔,我知道如何能讨我娘欢心,你听着啊!”当下就要给李潇湘出招。

而余知己则急忙说道:“若水,你怎能听一丫头的话!”

李潇湘苦笑道:“我能奈何啊,前辈!你这小外甥女御道深厚,我哪里能得罪得起!”

余知己怒喝道:“我来!”

说罢,催动御气,将自己的魂魄附于李潇湘肉身,开口便骂:“臭丫头,我是舅父。你这番言语是谁教的你!信口雌黄,成何体统,你娘在何处,快去叫来!”

这余卿狐刚要附耳说话,却被余知己一声怒吼,吓得花容失色,面带委屈,含眼泪抽泣道:“舅父你凶小妹,小妹不理你,小妹讨厌你!”说完就要哭出声来。

这时,一道倩影从廊道闪出,一把就将余卿狐搂进怀中,瞪着李潇湘,斥道:“哥哥为何这般吼小妹,她有何不是你与我说,我责罚她便是,为何要将她骂哭?”

余知音一来,余知己立刻便没了底气,故作强势道:“来的正好,你问这丫头,她方才都说什么了!”

余知音蹲下身子,帮余卿狐擦着眼泪,问道:“小妹,快告诉娘,你方才都说什么了?”

余卿狐低着头,两侧脸颊委屈的通红,嘟着小嘴,说道:“小妹不敢说。”

“不怕,有娘在,舅父不敢把你怎样。”余知音安慰道。

余卿狐摇头道:“不是舅父,小妹是怕惹娘生气。”

“怕我生气,那你都说娘什么了?”余知音态度有些转变,严肃问道。

余卿狐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我说让、让、让阿叔娶了娘,这样娘就不会再管我了,我就能随便玩了!”

此言一出,余知音“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抚着余卿狐的长发,说道:“小妹觉得娘管你严了?”

余卿狐毫不掩饰心中想法,点头道:“嗯,小妹想和大伙儿玩,娘却总让小妹修炼御道,小妹不想修炼御道。”

“那你为何不早与娘说呢?”余知音态度柔和道。

余卿狐含泪道:“小妹也不想惹娘生气,只好想了这个办法。求娘不要生气,小妹知错了。”

余知音将女儿搂进怀中,安慰道:“娘不生气,是娘的错。你若想玩,娘会考虑的,不过今后有心事一定要与娘说,不可憋在心里,知道了吗?”

“小妹知道了,多谢娘亲!”余卿狐翘起脸颊说道。

安慰了余卿狐,余知音随即扭过头,冷脸问道:“哥哥还有何话要说?”

余知己干笑道:“小妹年纪还小,正是需人管教之时,你能这般教导,为兄就安心了。”说完将御气一散,缩回了玉潭穴中。

李潇湘回到自己的身体,只觉头脑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在地。抬头一见余知音,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怯怯道:“姐姐可好啊?小妹她刚刚——”

还未等李潇湘说完,余知音便抢先一步,问道:“小妹方才所言,你可当真了?”

李潇湘大惊,矢口否认道:“不敢不敢,姐姐是天上仙女,我一介粗鄙之人,怎敢妄想,姐姐千万不要误会啊!”

“嘿嘿,娘,他说你是天上仙女,那我不就是小仙女喽!”余卿狐笑道。

余知音淡淡一笑,脸色再次阴沉,低声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李潇湘连声回道。

余知音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道:“小妹,我们走,娘带你去找饕二叔他们玩去!”

“太好喽!”余卿狐高兴的叫着,转而对李潇湘行了一礼,说道:“阿叔,小妹今日说错了话,还请阿叔原谅。小妹这就要去玩了,阿叔多多保重!”说完看了看余知音,又转而看了看李潇湘,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李潇湘怔在原地,点了点头,目送余知音母子离开,随后说道:“前辈,这母女二人好生厉害啊!”

余知己道:“你才知道,我可是早有领教了!”

说完,李潇湘回过身,朝无芳殿走去。

而廊道的拐角处,余知音却悄悄探出头来,望着李潇湘背影,脸上阴晴不断,似有难言之隐。却被身旁的余卿狐看在眼中,笑着问道:“娘,那阿叔长得也不好看,你老盯着人家干嘛?”

余知音脸色微变,回头嗔道:“你这丫头,连你娘也逗,没大没小!”

余卿狐依旧笑嘻嘻的,问道:“莫非娘亲看上他了?”

闻言,余知音一把拧过她的小脸蛋,斥道:“看来是该让你舅父好好管教你了,真是越来越放肆。”

余卿狐脸颊被掐的通红,却不生气,硬是挤出笑脸,问道:“那娘你为何要看他啊?”

余知音松开玉指,领着余卿狐朝观外走去,边走边道:“那小子既无身份,又无权势,娘怎么会看上他啊,不过是长得像一人罢了。”

“像谁?”余卿狐好奇问道,脸颊上依稀还能瞧见两道指痕。

余知音面色惆怅,幽幽回道:“像你阿公。”

说完,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洞门处,只能听到余卿狐长辫上传来那清脆的铜铃声,悦耳轻飏。

此时,武蟒天池岸边,波光粼粼,浪打礁石,一轮艳阳高悬,照得湖面耀眼生辉。

忽然,湖心处一道人影掠过,只听“扑通”一声,人影瞬间消失,只留下滚滚浪花,和层层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没过多久,便被湖风吹散,化作浪头,推向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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