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庭院,独立于清池岸边。庭院不大,却是古香古色,白墙青瓦,小桥流水,静谧幽香。院内还栽种了数棵青竹,枝叶繁茂,纤细高耸,早已越出了院墙。
院外一潭清池,因夜色笼罩,难以辨清水色,一轮月影则朦朦胧胧的倒映在水中。
突然,池面泛起一阵波动,月影随即消散。
女子一身素纱,赤脚来到池水中央,望着头顶虚无缥缈的月光,轻声笑道:“公子修为如此深厚,真叫人好生羡慕!”
李潇湘坐于岸边的礁石上,摇头道:“哪里,哪里,灵姑掌门的剑法也是好生了得,不愧是灵姑前辈的女儿。”
闻言,灵姑柔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一般,竟在池水中欢快的跳了起来,问道:“当真?”
李潇湘道:“在下不敢妄言,掌门的剑法确实是出神入化,比之千真派,也是毫不逊色。可见掌门为修炼剑法,付出了很多努力。”
灵姑柔脸色一红,腼腆道:“确实如公子所言,为了修炼御道,我付出了很多,就连爹爹也——”随即甩了甩头,转而说道:“此间无人,公子还是唤我柔儿吧。”
李潇湘望着池中那窈窕的身影,不觉间竟出了神,淡淡说道:“叫柔儿未免显得无礼,我还是叫你灵姑姑娘吧。”
灵姑柔一脚荡开池水,来到李潇湘面前,笑道:“灵姑姑娘?听着像灵姑姑,不好,这样岂不把我叫老了!”略微思索了一番,又道:“既然公子年长于我,不如叫我灵妹如何?我早就盼着有人能这么叫我了!”
李潇湘随口应道:“灵妹!”
这一叫乃是他无心之言,不过却说得极为深沉,就像是发自肺腑一般。
灵姑柔听后不禁一怔,急忙避开了李潇湘视线,捋着鬓角的秀发,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低声道:“公子好生狡猾,人家还没准备好呢,你就叫了出来!”说完嫣然一笑,跑回了池水中央,竟兴奋的在水中跳起舞来。
舞姿若惊鸿,裙摆弄清波。
李潇湘见状,这才回过神来,只道自己失了分寸,但也是为时已晚,于是自责道:‘李潇湘,你这般做,如何对得起林兄,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灵姑掌门,如何对得起云农门!圣贤教你舍生取义,你就是这般做法?’随即跃下礁石,打算将之前想要问的事问明白后,便即离去。
“灵姑掌门,在下有一事不解,想要与你请教。”
闻言,灵姑柔一掌荡出,泼了李潇湘一脸池水,笑道:“嘻嘻,公子有何事想问,只管开口好了!”
李潇湘拱手道:“不知灵姑掌门可曾听过翎潇宗?”
灵姑柔纵身跃上岸边,拖着湿漉漉的裙摆,坐在了礁石之上,回道:“知道,就是公子那位义兄创建的门派吧?”
李潇湘道:“正是,不知此次吟武论道,他们为何没有参加?”
灵姑柔一边挤着裙摆,一边说道:“不是没有参加,而是那些门派不许他们参加。”
李潇湘一惊,急忙问道:“为何如此,这吟武论道不是所有荒界门派都可参加的吗?”
灵姑柔叹道:“唉,要怪就只能怪他们所收弟子,都是那些被人唾弃的畜人。也不知他们用了何种秘法,竟能让那些畜人恢复人性。”
李潇湘顿时恍然,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不让翎潇宗参加。这些人都自诩是正道御师,对于畜人的身份一向嗤之以鼻,若让大哥他们参加,岂不是证明自己与畜人为伍,这等自降身份之事,这些掌门是绝不会同意的。’
“公子,你知这是为何吗?”灵姑柔问道。
李潇湘道:“什么为何?”
灵姑柔道:“这些畜人为何能恢复人性。”
李潇湘心中犯难,犹豫要不要将芙珑岛的事说与她。
正迟疑间,灵姑柔突然将他拽到自己身旁,兴奋道:“你一定知道对不对,能否与我说说?”
李潇湘一脸的难色,应道:“此事我知,但请灵姑掌门听后,不要说与他人。”
灵姑柔连连点头,随后与引着李潇湘,来到了礁石之上,双臂环膝,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女童一般,好奇的看向李潇湘。
李潇湘无奈摇首,便将有关异将的事,说与了她听。
灵姑柔听后,仰天长叹道:“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玄妙的御道,竟能让人化形为兽!还有那位余姐姐,当真如公子说的那般美丽?”
李潇湘道:“只怕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她还美丽的女子了!”
“那公子你喜欢她吗?”灵姑柔问道。
李潇湘一怔,结巴道:“我、我、我这怎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余姐姐乃是天间的仙女,我一介凡夫俗子,怎能配得上她?”
灵姑柔笑道:“哦,公子定是喜欢这位余姐姐了,只是怕她不答应,所以才这般说的,我猜的对是不对?”
李潇湘神色惶恐道:“没有,就算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喜欢她。那芙珑岛上的怪人可都不是好惹的,若是知道我敢心怀不轨,定会把我大卸八块!”
“呵呵呵,公子真会说笑,凭你的修为,也会怕他们?”灵姑柔道。
李潇湘摇头道:“灵姑掌门有所不知,我之修为,与他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余姐姐那个女儿,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机敏的很,稍不顺心便要打人!”
灵姑柔道:“公子这般说,怕是经常被她欺负吧?”
李潇湘道:“好在我识趣,平时总是哄着她,不然定会像虚墀那般,被她呼来喝去,胡乱欺负!”
灵姑柔闻言,竟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好似百灵一般清脆,听得人心悦神怡。
山谷中的回音顿时连成一片,不少异兽也跟着鸣叫起来。
灵姑柔道:“听你这般说,我还真像见见这个小丫头了。”
李潇湘道:“你二人性子相像,见了之后定会成为朋友的。”
“唉,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正说间,灵姑柔忽然长叹一声,继而望向头顶的云雾,神色迷离道:“我好久都没像这般放肆的笑了,自从爹爹过世后,我就被奉为了掌门,每日除了要应对各派的袭扰,还要安抚门中众人。既要维护门派的利益,又要保持自身的威严,我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都快记不得这是何种感觉了。多亏公子今日能来与我谈心,才让我重拾这份心境,此恩此情,我灵姑柔没齿难忘。”
李潇湘听后正襟危坐,说道:“若掌门喜欢,在下今后可以随时来与你谈心!”
灵姑柔淡淡一笑,随即起身朝庭院走去,边走边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就只怕此事被林师兄所知,坏了你二人之间的情谊,我看还是算了吧!”说着长袖一挥,在地上划出一条冰道,所去正是李潇湘来时的方向,又道:“今日多谢公子,时辰不早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李潇湘本欲上前,可灵姑柔却快步走进了院内,反手将院门锁死。不久,就听她在门后幽幽的念道:“我虽感激公子的恩情,但对于爹爹的死,我依旧无法释怀。我确实遵从了邢师叔的遗令,不再记恨你李家,但那只是作为掌门,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原谅你李家,包括公子你。”
隔了良久,门后再次响起灵姑柔的声音。
“还请公子不要见怪。”说完留下一声啜泣,跑进了屋中。
李潇湘立于门前,迟迟不愿离去,一只手掌悬在半空,却始终没有敲下去,念道:“原来灵姑掌门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我自己却在还自欺欺人。”说完看了一眼越出墙外的青竹,转身走上了冰道,不久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第二日的比试,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李潇湘此番将要交手的,是一位名叫靳勒的帝蝠宫长老。
此人虽未长老,年纪却是不大,因本门所御之兽乃是血柩窟帝蝠,所以修炼时间一长,整个人也变得像只蝙蝠一般,细目长眉,翘鼻尖耳,一张薄唇外,裸露着两颗勾牙,好似能滴出血来,让人不寒而栗。
而李潇湘则因昨晚心事重重,一夜未眠,此刻看起来略显疲惫。见靳勒跃上擂台,随即拱手道:“在下云农门供奉穆潇,见过靳长老!”
靳勒回礼道:“昨日一战,穆供奉可是声名远扬啊,在下道法低微,还请穆供奉多多指点!”
李潇湘也懒得搭话,直接摆开架势,说道:“请!”
靳勒道:“看来我那些门人所言的确属实,穆供奉当真不用注魂,那在下就只好得罪了!”说罢催气注魂,一只蝠首现于胸前。随后靳勒将手掌置于蝠首口中,一声高喝,被蝠牙刺入掌心,待蝠首吸食过血水后,顿时泛起红光,直接化作无数蝙蝠,附在靳勒身背,继而变为一对殷红蝠翼,发出凄惨的叫声。
“穆供奉,在下的招式有些凶狠,还请你多多担待!”靳勒摆开架势道。
此时李潇湘脑中想的尽是昨晚之事,根本没有在意靳勒,随口道:
“无妨,阁下快些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