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二人,朱翎羽一路朝藤桥跑去。此时被点住的魂穴渐渐解开,已能催动御气,于是便展开身法,加速前行。
李潇湘则身体朝下趴在他的肩上,面色疲惫,不过气息还算平稳,苦笑道:“大哥受累了!”
朱翎羽边跑边道:“这是哪里话,若不是你方才施展那道御法,只怕我二人早已被擒。也多亏朵老,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我可要铸成大祸了!”对于之前那般冲动,朱翎羽很是自责。
李潇湘道:“形势所迫,怨不得大哥。”
朱翎羽点了点头,又道:“话说回来,虽然那道御法颇具威力,但其反噬之效也着实骇人,竟让施法者无法行动,这当真是由御师所创吗?”
李潇湘道:“不但如此,这道御法还会损伤御师魂谷。就像我此刻的魂谷中,仿若烈火灼烧一般,疼得要命。难怪怀汝兄不让我施展此招!”
朱翎羽皱眉道:“可为何广虚乙那老鬼无事?”
李潇湘摇头道:“我也不知,或许是他御道高深,不在乎施展这一两次吧!”
二人正说间,忽然身后卷起一阵疾风,一道残影从山顶飞速追来,正是广虚乙。
李潇湘大叫道:“是广虚乙,大哥快跑!”
朱翎羽闻言立即注魂为异将,同时展开身法,跃下山道,打算抄近路跳向藤桥。
广虚乙轻哼一声,讥笑道:“尽耍小聪明,哪里走得!”说罢纵身一跃,同样跳下了山道。
李潇湘攥了攥双拳,想要看看自己是否恢复了,可余知己却突然发声,说道:“以你目前的身体,还无法与广虚乙一战,若是勉强注魂,只会适得其反,还是等等再说,看翎羽能不能摆脱他。”
李潇湘急声道:“那人可是千真派掌门,大哥如何能摆脱他?”
余知己道:“你莫要忘了,翎羽所学可是芙珑岛秘法,那异将身躯,远非御师所能相比,不然又如何能与易家兄弟游斗多时而不被其擒住呢!”
李潇湘听后略喜,心想:‘我与大哥只交手过一次,对于何为异将并不算了解,却没想到能有这么厉害。若今次还能活着,不妨也修炼试试。’
果然,纵使广虚乙身法再快,也难以追上注魂后的朱翎羽。
广虚乙不禁恼羞成怒,引诀道:“大漠洪尘,御之以剑,风石作雨,漫沙盈乾,风蚀斩!”御剑由袖底挥出,随即刮起一道沙尘,沙尘若疾风之刃,划向朱翎羽身后。
“大哥,小心身后!”李潇湘大声喊道,随即催动御气,欲要施展御法。但魂谷中仿若火炉一般,一旦催气流入,谷内御气便翻江倒海,四散冲撞,根本无法凝练,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难以忍受的剧痛。
见李潇湘表情异常,朱翎羽急忙劝道:“若水莫要勉强,我来想法子!”说罢见前方有一块巨石,灵机一动,纵身跃去,同时飞起一脚,将巨石踢向沙刃。
但沙刃极其锋利,瞬间便将巨石切作两半。朱翎羽暗骂一声,又接连踢出数块巨石,可结果相同,巨石根本无法阻挡沙刃。
李潇湘道:“大哥,让我来,我虽无法行动,但御法还是能使出的!”
朱翎羽本想劝阻,但一时想不出化解沙刃的方法,只好点头答应,骂道:“老匹夫,真是难缠!”
李潇湘遂忍着魂谷内剧痛,催气引诀。
就在此时,正朝山顶行进的林无异,发觉前方突生异样,于是探头看去,竟瞧见李潇湘被人追杀,不假思索,急忙挥剑冲去,同时催气注魂,喊道:“铸云!”
剑身上随即闪出“铸云”二字。
李潇湘御诀还未念出,就见身旁一道人影掠过,仔细看时,竟是林无异,顿时大惊,喊道:“林兄莫去,你非他对手!”
朱翎羽急忙问道:“此人是谁?”
李潇湘不及回答,身后广虚乙却怒喝道:“哪来的小崽子,找死!”
林无异高声叫道:“我乃云农门门下弟子,林无异,特来无道之千真派!”随即剑光一闪,将沙刃击碎。
广虚乙冷笑一声,剑锋一指,催动沙尘围向林无异。
林无异大骇,急忙施展御法。
云农门收徒条件极为苛刻,拜山之人御气中必要含有霜雾二常,否则绝不收入门中,其余还有若干条件,都是严苛至极,这也导致门中弟子不像其他门派那般人丁兴旺,反而显得格外冷清。但也有一利,便是门下弟子资质具佳,学成后即可独当一面,且于同辈之人中少有敌手。
林无异自然也身怀霜雾二常,资质也属上乘,是云农门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深受掌门器重。
此刻见广虚乙催动沙尘朝自己围来,立即引诀道:“云霜千绕,浴凛之寒,扬我身法,护我灵山,锥凌幛!”剑身一晃,瞬间射出四道剑影,分立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护住周身。随即御剑倒转,直插入地,口中轻喝道:“镇!”顿时,脚下亮起一圈阵法,四道剑影寒光一闪,立时化为四面冰幛,将沙尘挡于幛外。
广虚乙见后笑道:“哼,云农门小儿,不自量力,破!”说罢,挥动御剑在身前急速扫过,冰幛顿时发出碎裂之声,转眼间便被沙尘斩断。
林无异急忙抽出御剑,挡在胸前,但仍被沙尘划过,身上衣衫瞬间破碎,一口鲜血涌出,半跪于地。
广虚乙根本不去理会林无异,经过他身旁时,随手一剑便刺入他的胸口,接着御剑上扬,将林无异挑下山道,再不去管他死活,讥笑道:“自寻死路,就怨不得老夫了!”
见林无异跌下山道,不知死活,李潇湘顿时大怒,喊道:“大哥,快快将我放下,我去救林兄!”
而此时广虚乙已追至近前,朱翎羽无论如何都不能听从他的话,脚下猛一用力,朝山下跃去,喊道:“不可,我若放你下去,定会被广虚乙追上,如此岂不辜负了朵老!”
李潇湘眼角含泪,恨恨道:“可林兄他是来帮我的,我若不救他,又岂能对得起邢副掌门!”
生死关头,总要面临抉择,这便是人生,任何人都逃避不了,哪怕你身怀绝世秘法,或是千年一遇的天人之体。
朱翎羽眉头紧锁,内心同样纠结,他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对的。既要要保全李潇湘和狄睢,又要救人性命,委实难以抉择。而这份抉择,将影响之后事态的发展,若是选择不好,必会有人丧命。
李潇湘望着躺在悬崖边的林无异,见他身下鲜血不住的流出,不禁大为后悔,后悔不该让他随自己上山,哀道:“我一家之仇,怎的竟连累这许多无辜之人,难道是我错了吗?”
朱翎羽听后咬了咬牙,随即滞住脚步,厉声道:“若水在此照看狄大哥,我去杀了那老鬼!”话音未落,身影已朝山道冲去。
李潇湘来不及劝阻,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没走两步,便又扑倒在地上,急声道:“大哥小心,那广虚乙着实厉害!”随即催动御气,打算注魂。
见状,余知己无奈叹道:“罢了,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拦你。你若想注魂,我帮你便是,谁让我做了你的御兽呢!”
闻言,李潇湘大喜,立即催气注魂。而这次注魂却与以往有所不同,感觉全身轻若鸿毛,却又充满力量。但具体该如何形容,他并不能说清楚,大概是因余知己相助才会这般吧。
李潇湘摸了摸魂谷,感觉谷内灼烧之感已荡然无存,不禁笑道:“多谢前辈!”说罢,朝悬崖边跑去。
来到林无异身旁,李潇湘先为其探魂,见他御气凝滞,气息浅浮,知他命不久矣,顿时焦急万分。想到狄睢断臂后,以岩常止血之法,遂依样将林无异剑伤堵住,随后催动御气,入其魂道,待御气重新在体内游走之后,才撤回手掌,又将他安置在狄睢身旁,叹道:“也不知此法有没有效。”看了一眼正与广虚乙交手的朱翎羽,见他败迹已生,便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喝道:“广虚乙,我今日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广虚乙一怔,不知李潇湘为何还能站起来,怒吼道:“好啊,好啊,老夫今日就将你二人一并收拾了!”
三人随即颤抖至一处,各式御法相继施展,可谓是异常激烈。
李潇湘兄弟二人虽未互相切磋过,可配合起来,却是相得益彰,极为默契。李潇湘以身法野丘行,专打广虚乙软肋,而朱翎羽则凭借异将之躯,与广虚乙正面相斗,二人一明一暗,一阴一阳,可谓是刚柔并济,相辅相成。
广虚乙原本煞有介事,欲将二人擒下,此刻却变得愈发胆寒,剑法中也多为守势,连御诀都来不及引出,只能以本门身法——霞衣阵,与二人游斗,方可维持不败,不禁慨叹道:‘这二子到底是在何处修炼的御道,怎的年纪轻轻就已有这般修为!放眼荒、俗二界,能如他们者,只怕是寥寥无几!’
又斗了数十回合,就听山巅上忽然传来阵阵吵闹之声,广虚乙知道,这是本门弟子逃到了泰霞峰。而用不了多久,一江楼等人也会追至此地。那时,便可施展本门镇派大阵——九山帝剑阵法。
‘也不知何浊清准备的如何了?’广虚乙这般想着,随即御剑前挺,刺向朱翎羽胸口,同时腰腹向右一曲,躲开李潇湘背后一掌。
朱翎羽双手猛地合十,将御剑钳住,喊道:“若水,夺他御剑!”
李潇湘一招未中,脚下一滞,反身一掌,攻向广虚乙右臂。
广虚乙手腕一抖,御剑自转。朱翎羽不敢硬接,只好松手。而李潇湘手掌已劈至其右臂上方,广虚乙闷喝一声,御剑登时掉落,随即纵身跃去,双腿向后踢出,反攻二人面门。
二人同出左掌,而广虚乙则以此借力,又向后跃了数尺远,口中引诀道:“望擎川,离花舞榭。断霞荧……”
闻言,李潇湘急忙向后退去,喊道:“他要施展那道御法了,大哥快快躲开!”
广虚乙嘴角一撇,暗笑道:“中计了!”说罢右掌一抓,将御剑招回,高声道:“你二人的确有些实力,不过到此为止了!”随即转身,奔向九霞宫。
朱翎羽怒喝道:“老匹夫,哪里走!”脚下猛一发力,朝山顶追去。
李潇湘虽觉不妥,但也只是略微犹豫,看了一眼躺在远处的林无异二人,沉声道:“狄大哥,林兄,你二人放心,我定会为你们报仇的!”说完同样朝山巅赶去。
山道上,广虚乙正发力跑着,忽有一名千真派门人从山顶跃下,见到广虚乙后,顿时大喜,抱拳道:“禀掌门,前四峰弟子已齐聚九霞宫,一江楼等人即刻便会追至。”
广虚乙招了招手,示意他同自己回到山顶,问道:“山上那老者如何了?”
那名门人一怔,随即一脸的愤恨,气道:“那老头好生厉害,已将我派两名首座都制住了,现下正与施长老,陆长老和行长老交手。”
广虚乙冷笑道:“不愧是八宝斋的帮主,果然厉害!”
那名门人一听,心中疑道:‘八宝斋的帮主?怎会来我九霞山,莫不是我听错了?’又见身后有两人追赶,急声喊道:“掌门,后面有人追来!”
广虚乙头也不回,说道:“莫要管他们,先上山再说!”
不多时,广虚乙已回到泰霞之巅,见两名女首座与钧遥皆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知其已被朵慈点住,遂仗剑朝前方冲去,喝道:“快快住手!”御剑凌空一荡,一道剑气冲出,将朵慈与三人格开。
朵慈面带疲色,心中惊道:‘怎的就他自己回来了,难道说若水小友他们?’就听身后两道劲风袭来,回头望去,顿时一喜,却又转而斥道:“你二人怎的又回来了?”
李潇湘怒道:“这老贼重伤了林兄,不知能否生还,我有愧于云农门,定要为他报仇!”
朱翎羽则上前拱手道:“晚辈朱翎羽,见过朵老帮主!”
朵慈叹道:“唉,可惜无异那小子,我还答应要教他御道呢!”
这时,广虚乙已命人将三位首座抬到大殿之中,自己则来到众人身前,高声喊道:“千真派弟子听令,摆出剑霞阵,将这三人围住!”
千真派众人虽是逃亡而来,身上多已负伤,但因是为赚一江楼等人深入九霞山腹地,所以并未受多大损失,听到掌门命令,纷纷注魂,摆出剑霞阵,将李潇湘三人围在当中。
见千真派人数众多,而脚下卦阵已成,朵慈随即说道:“你二人切勿随意走动,以免触发卦阵。”转而看向广虚乙,问道:“广掌门,你千真派大难临头,却设此卦阵将我三人困住,就不怕连累这些门人?”
广虚乙笑道:“我这些门人都有为门派献身之志,怎能说是受到牵连。待一江楼等人闯上泰霞峰,便让你们一道去见阎王!”
施仝则在他身后附耳道:“掌门师兄,你之前不是说要生擒他二人吗?现在这般做法,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广虚乙低声道:“师弟提醒的是,放心,我自有分寸。”
朵慈回身道:“这些人都被千真派洗了脑髓,想必是难以理论,看来我们只有硬闯出去了!”
朱翎羽道:“但听前辈吩咐,我二人来打头阵!”
朵慈看着朱翎羽,见他神色坚定,心中甚是满意,点头道:“此时还能有这般悍勇,不愧是若水小友的兄弟,老头子甚是喜欢!”
这时,一名千真派弟子从山下飞奔而来,边跑边喊道:“禀、禀告掌门,他们、他们打过藤桥了!”
山巅上顿时一片哗然,广虚乙高声道:“去找何长老,问他阵法是否已成!”随后御剑一挥,又道:“千真派众人听令,站阵!”
此言一出,所有千真派门人纷纷注魂,同时朝四周跑去,须臾间便摆好了阵势,催动御气,将御剑刺入地下,没至半个剑身。
听到“何长老”三字,李潇湘身体猛地一颤,他非常肯定,这个何长老,便是十年前带领千真派屠杀他李家的罪魁祸首——何浊清。不禁双拳紧握,指尖刺入肉中,似要渗出血来。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殿门处飘然走出,身穿冰丝长袍,脚踏流云靴,头顶白玉冠,一副超然脱俗,气韵不凡的模样。右手仗剑,左手摇着折扇,含笑道:“掌门可是在唤我?正好,我刚将卦阵设成,定让一江楼那帮人有去无回!”
见了来者,千真派众人齐声喊道:“拜见何长老!”
广虚乙则阴沉着脸,冷声道:“最好如此!”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一人嘶吼着喝道:“何浊清,你可还认得我!”
这白袍长老正是何浊清。
何浊清摇着折扇,望向人群,突然左手一顿,合扇笑道:“我就知你未死,你这个李家余孽!”
听到何浊清提及李家,众人纷纷朝李潇湘看去,神色中尽是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他是何人?”广虚乙寒声问道。
何浊清漫步走下大殿,随口说道:
“李家后人!”
广虚乙听后神色一凛,冷眼看向李潇湘,念道:“难怪!”
李潇湘则目不转睛的盯着何浊清,全身御气引而不发,仿若一条被触碰了逆鳞的孽龙,发出低沉的怒吼:
“我来寻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