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老者乃是四大家族之一,闫家的族长闫文山,为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其相貌与李家叛逆李澜江颇为神似,都如病入膏肓一般。
待白玉琅问过后,闫文山低声说道:“我们不如先将这小子扣住,待众人取得经书后,再拿他来诱千真派下山,如此便可一举两得,白老弟以为怎样?”
白玉琅问道:“闫兄也不相信李公子的话?”
闫文山啐了一口,说道:“呸,这李家的余孽,有什么可让人信服的,白老弟难道忘了他李家之前的所作所为?”顿了顿声,再次压低嗓音道:“何况梁州那一路大军不日便要行至忌岭,我等再不加快行程,这经书可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白老弟不可不三思啊!”
白玉琅面有难色,又问道:“可陛下那边——”
不等白玉琅说完,闫文山便已将他拦住,说道:“一个亡国之君,关心他作甚!我等本来就是要利用他来对付千真派的,眼下有了李家余孽,他也就无多大用处,早晚是要除了的,留他一命,那是看在他乃破魂岁帝之体。眼下最要紧的是经书,白老弟可莫再犹豫不决了。”
白玉琅听后仍旧是一副纠结的神情。
闫文山见状焦急万分,叹气道:“唉,白老弟放心,事成之后,我等定会推举你做天下之主的。”
这句话倒是打动了白玉琅,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就照闫兄的意思办!”
而李潇湘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全未把周围的谩骂放在心上,想着:‘这二人到底在商量什么,莫不是真以为我在说谎吧?’
不多时,白玉琅转过身子,抱拳道:“李公子,此事关系重大,我等一时难以辨明,不如请李公子留在军中,待我等商议之后,再来定夺,你看可好?”
李潇湘急忙回道:“白盟主,眼下形势紧迫,哪里还容我等商议。我大哥已经去了九霞山,那里危机四伏,有进无退,我等若不去救他,只怕凶多吉少。何况那经书的消息也是假的,你们怎的就不信我呢?”
闫文山冷笑道:“哼,你兄长是自己走的,关我们何事。他目中无人,全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我等为何要救他!”
李潇湘欲再辩解,白玉琅随即正色道:“李公子,大军如何行进,自有我等筹划,不劳你费心。本盟主知你好意,可也莫要失了分寸,还是留在军中,只要我等商量出结果,定会立刻通知你。至于经书真假,这里众多掌门和族长皆非昏聩之辈,自会辨明,你也莫要担心了。”
李潇湘百般无奈,只觉与这帮人实是难以讲清道理,心想:‘只怕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家得失,什么替天行道,惩奸除恶,全都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这时李宗走上前来,附耳道:“少爷,这下你便知这些人的心思了吧,翎羽就是被他们这般气走的。”
李潇湘低声回道:“你说的不错,靠这些人绝难成事,我等不能再留在军中了。”话音一沉,又道:“可我又担心他们去了冬门山,将李家的事给暴露了。”
李宗一惊,结巴道:“少爷,你的意思是说,李家还在?”
李潇湘重重点了点头,却是一筹莫展。如今外围已布满了御师,单靠硬闯,绝难逃脱。可若是不闯,那自己大哥和李家岂不是全都要面临险境。
正苦恼间,朵慈悄悄走到身后,对李潇湘笑道:“小友有难事,老头子倒是可以帮忙。”
李潇湘略微一喜,问道:“老朵儿能帮我?”
朵慈俯下身子,低声道:“你现下想的是不是冲出营外,去找你那兄长和李家族人?”
李潇湘立即点头道:“正是,老朵儿可有办法?”
朵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打算何时动身?”
李潇湘毫不犹豫的答道:“就是此刻!”
朵慈高声道:“好,那老头子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前方的白玉琅和闫文山听到二人对话,心中一紧,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喝道:“你等要做甚?”说完纷纷摆开架势。
可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朵慈便已高声叫出,喊道:“神仙庙的油喇子,行头足食,叫这抹嘴的上梁去!”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震天之响,不下百余人齐声应道:“呼唠!”随即百余道身影从空中掠起,同时朝场中扑来!
这一变着实出乎众人的意料,连李潇湘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闫文山却是反应极快,横过木杖,朝身后喊道:“这四人是千真派探子,切勿放跑了他们!”心中惊道:‘想不到八宝斋的人居然混进了军中!’
众人一听是敌方派来的探子,又想起李潇湘之前那番狡诈言论,直气得破口大骂,纷纷催动御气,朝四人围攻过来。
场中顿时乱作一团,随即一道身影落在李潇湘面前,正是之前放他逃走的海沧海。
海沧海不及行礼,简单拱了拱手,说道:“帮主!”
朵慈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人多势众,不必与之硬来,我等的只要护李公子出营便可。叫大伙切勿恋战,出营后即刻散去!”
海沧海应了一声,随即大声喊道:“臊子下汤,锅碗瓢盆都擦干净喽!”
白玉琅听后,冷笑道:“没想到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朵老帮主,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不过想要帮这孽障逃走,却没那么简单。”说完当先朝朵慈打去,身后闫文山挥杖助阵,也冲上前来。
海沧海随即挡在二人身前,喝道:“休想!”左腿凌空一扫,将二人逼停,回头道:“李公子快走!”
还未等李潇湘反应过来,朵慈一把将他提起,径直跃上了大帐。
此时已有数十名御师朝他二人扑来,朵慈指若兰花,“嗖嗖嗖”朝中空连弹了数十指。
众人还未察觉,便已中招,纷纷跌落而下,随即晕厥。
朵慈轻哼一声,说道:“快走!”
李潇湘神色一凛,朝账下喊道:“宗大哥,快随我一起走!”
李宗一点头,拉过焦露浓的手,焦露浓脸色微红,低声道:“我跟你走!”说完二人纵身跃上大帐,与李潇湘、朵慈一道,朝东北角跑去。同时身后跟着大批御师,皆是八宝斋的门人。再之后,便是追杀而来各派弟子。
见李潇湘逃走,白玉琅气急败坏,朝闫文山喊道:“闫兄,这可如何是好!”
闫文山挥杖将海沧海击退,冷声道:“怕什么,我们有数千人,还能放跑了他不成!”说完向后急退,又道:“白老弟拦住他,我去安排!”
白玉琅心下焦急,却又毫无办法,只好朝海沧海拦去。
海沧海见李潇湘已经逃脱,也无再战之意,虚晃一招,便即远遁。
白玉琅哪里肯追,急忙回身,去找闫文山。
此时闫文山已找到军师黎星白,对他嘱咐道:“你速带大军去往忌岭,务要赶在梁州军闯山之前,将他们拦住。就说是奉盟主之令,待各家掌门族长齐聚时,再行攻夺。若是欧阳掌门不听,你便将他擒下,由你来执掌大军。”
白玉琅也走了过来,说道:“那老头跑了!”
闫文山全不在意,说道:“你来的正好,快将盟主印信交与我。”
白玉琅一怔,问道:“要它作何?”
闫文山急道:“没时间与你解释了,你给我就是。”
白玉琅交出盟主印信,闫文山一把便抢了过去,递到黎星白手中,说道:“军师,万事就靠你了!”
黎星白面色难堪,拱手道:“闫族长放心,黎某定不负所托!”说完转身而去,神色中却略带失望。
闫文山扭头道:“白老弟,此事路上我再与你说,我二人先去找各家掌门和族长,一同去追那李家余孽,量他八宝斋能耐再大,也绝非我等的对手!”
白玉琅一脸愁容,问道:“那陛下如何安置?”
闫文山道:“保险起见,还是让他随大军一起走吧!”
之后二人找齐了各派掌门和族长,告诉众人忌岭之事无需担忧,已经解决,目前最要紧的是捉住李潇湘,有他在,才能彻底剿灭千真派。
众人都是军中府幕之人,自然知道李潇湘并非千真派探子,而是此次讨伐千真派的关键。听闫文山如此说,都觉有理。却只有云农门一派不愿如此做,可又不能去往忌岭,免得让其他门派生疑,无奈之下,只好辞别众人,返回云农山。
此时李潇湘等人已闯至左军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只需再行一段路,便可冲出营寨。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孽障,哪里逃!”
李潇湘回头看去,脸色一沉,对朵慈说道:“他们追来了!”
朵慈笑道:“看来这些人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李潇湘思虑了片刻,转而看向李宗,说道:“宗大哥,有件事要劳烦你走一趟。”
李宗应道:“少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李潇湘道:“烦你去趟冬门山,将此事说与我爹娘,告诉他们我并无大碍,让他们早做准备。”
李宗沉着脸,问道:“那少爷你呢?”
李潇湘道:“我去找我大哥。”
李宗又道:“此去危机重重,还是让我去找翎羽吧!”
李潇湘摇头道:“还是我去吧,你放心,就算被千真派发现,我也有脱身之法。”
李宗略加犹豫,随后点头道:“少爷放心,李宗就算是死,也会先将此事告知给老爷和夫人的!”
焦露浓同样说道:“公子放心,小妹也会帮忙,你的话一定带到!”
李潇湘颇感欣慰,淡淡笑道:“趁他们还未追来,你二人这就去吧!”
李宗拱了拱手,随即身形一转,与焦露浓折道西北而去。
待二人走后,朵慈嘿嘿笑道:“若水小友,你方才说你有脱身之法,可在老头子看来,你此去九霞山,定是九死一生,哪里有什么脱身之法!”
李潇湘白了他一眼,嗔笑道:“怎么,你不随我一起去吗?”
朵慈道:“有这等趣事,老头子怎能不去!”
李潇湘道:“这就是了,有你在,还愁无脱身之法?”
朵慈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喝道:“臭小子,你这般说,莫不是要拿老夫性命做赌?”
李潇湘哈哈笑着,也不答话。
不多时,身后八宝斋门人已与追来的御师交上了手,而前方不远处,便是营门所在。
见此情形,朵慈高声喊道:“若水小友,出了这营门,我们可就无人相送了!”
李潇湘高声应道:“无妨,大不了杀将出去,我这十年可不是白练的!”
朵慈又道:“那你可想好如何向你族人交代了吗?”
李潇湘看向朵慈,正色道:“我早与他说过,若事情不成,便是天意。既是天意,我辈又岂能违抗。”
朵慈摇了摇头,暗自念道:‘自然是天意,自然是天意啊!’
又跑了一段路,二人已来到营门口,未做停留,直接纵身跃过。八宝斋众人紧随其后,却在刚出营门的同时,便即散去,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几名来不及逃走的门人,被打成重伤,跌落于道旁,却不愿苟活,纷纷自毁魂谷而亡。
李潇湘看着身后,恨恨道:“这帮人当真是贪得无厌,既要抢得经书,又要剿灭千真派,哪里有修道之人的样子!”
朵慈道:“世人皆如此,何况修道之人。你涉世未深,自然是看不惯的!”
而前方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二人用尽脚力,径直朝林中跑去。
身后白玉琅等人则穷追不舍,全无放弃之意,看那架势,非要将李潇湘捉回营中不可。
闫文山见前方密林不善追捕,遂朝白玉琅喊道:“白老弟,若是孽障逃到林中,我等聚在一处,难以将其擒下。万一那小子突施御法,必然会有人中招。何不让众人散开,将其围定后再行捉之?”
白玉琅深以为然,一摆手,朝众人喊道:“众家掌门族长听令,待追至林中后,便即散开,分左右将那二人围住。切记谨慎,以防贼子突施御法!”
众人齐声而应,随即由甄家族长甄烨,领着一路人自左围去。由宋家族长宋芝廷,领着另一路人自右围去。闫文山和白玉琅,则带领剩余之人,从身后朝李潇湘二人追去。
这般围法,可谓是天罗地网,仍谁都难以逃脱。
朵慈看后,对李潇湘说道:“若水小友,这下可是麻烦了,你我还需再加快些脚力,不然迟早会被其围困住,那时再想逃脱,可就不易了。”
李潇湘应道:“那我便注魂好了。老朵儿你呢,可用注魂?”
朵慈听后哈哈大笑,说道:“看来小友还未读过我送予的那本古书啊!”
李潇湘面有羞色,讪笑道:“惭愧,惭愧,晚辈的确未及拜读,不知书上写了什么?”
朵慈翻着白眼,撇嘴道:“哼,老头子才没工夫与你说这些,你自己看好了!”
李潇湘被呛了一嘴,竟是无言以对,只好一笑置之。心道:‘我连经海卷都未及修炼,又哪里能看你那本书!’
此时二人已掠进林中,李潇湘催动御气,便即注魂。身后白玉琅见状,高声喊道:“孽障要逃,众人速速注魂!”
只见葱郁的林中,顿时变得绚丽缤纷,五颜六色的光芒四下绽放,层出不穷。一声声兽鸣此起彼伏,啸撼山林。御气在林中互相碰撞,彼此缠绕,竟震得地动山摇,百畜惊骇。
李潇湘被这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心下忐忑,只觉今日在劫难逃。但此想法只一闪而过,随即展开身法,快速朝前方奔逃。朵慈则跟在身后,全然不落下风。
虽说二人速度奇快,可是双方之间的距离正一点一点被拉近。而前方的林荫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何处是出路。再这般下去,只怕真要被众人捉回去了。
见此情形,李潇湘灵机一动,对朵慈说道:“老朵儿,我有一脱身之法,等下便要使出,你可莫要离我太远!”
朵慈道:“放心,老头子就在你身后,哪也不去。”
李潇湘沉了一口气,随即双手合十,引诀道:“塘芦昭昭,萍水寒潮,银纱忌扰,空谷为牢,隐雾囚!”
口诀一出,李潇湘周身顿时冒起阵阵浓雾,随即四散开去。不多时,周遭数丈范围内尽没于白雾之中。
浓雾之势不减,依旧向着外围散去,且雾气不受风势影响,如同天降浓云,使整片树林变作了仙境一般,让身在其中之人,难以辨清方向,更不要说捉人了。
白玉琅眉头一紧,高声喊道:“祭风常御法,将雾气驱散!”
霎时间各式御法在林中相继展开,但无一例外,皆无法驱散雾气,有的甚至还伤到了自己人,致使双方发生口角,险些打将起来。
朵慈笑道:“想不到小友涉猎如此广泛,居然连这等御法都修炼了。旁人修炼御法,只求招式威猛,能杀敌即可。如此类御法,却多以其无用,只在闲暇时才偶尔练练,不过也都是拿来取乐,哪里像小友这般,竟作为逃跑之用。”
李潇湘道:“我也并非刻意修炼,只因当时为了重聚体内御气,不得已才拼命修炼御法,却没想到会在今日用上。”
朵慈点头道:“无心之举,倒成就了今日脱险。当真是世事无常,世事皆有常啊!”
二人正自欣喜时,却听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不禁心头一紧,立即止住了身形。
随后面前走来两道身影,皆是孩童模样。
一人头戴虎皮帽子,是个男童。另一人则头顶编花藤环,却是个女娃。
二人眉目清秀,长相相似,一看便知是龙凤双生。全身农家打扮,身材纤细。男童略高,女娃稍矮,看着李潇湘二人,齐声笑道:
“嘿嘿,这大雾是你二人谁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