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一生,我们都在苦苦追寻那些未知却又吸引我们前往的风景,回过头来,那些自己曾以为终生拥有的,却已满目疮痍,原来得到和失去从来都是共进退,没有输赢。
盛夏,阳光正浓,大学里四处弥漫着恋爱的味道,在小树林、草地上、人工湖边,两两相依,似乎六月的炎热也无法阻止情侣们在一起的脚步。然而对于那些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盛夏中却始终有丝丝凉意渗出,离别充斥了整个学校,空气中莫名散发着凝重的味道,从教学楼到操场,乃至街角巷边,毕业丝毫不吝惜对那些将要毕业男女的残忍。诚然,毕业一直以来是颇为沉重的话题,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走向不同的城市,会陪着他们一起远走的没有那喜欢的姑娘,只有那些久久不能忘记的回忆,还有那留在校园里不可一世的爱情。
对于张小雨来说,他却没有这些烦恼,命运似乎未曾对他残忍。应届的张小雨漫步在校园内,看着街头一对对走散的情侣,他摇头叹气,心中却在暗喜自己和黄晓蕾并没有因为毕业而嗅到有关离别,两人幸福的牵手走在X市的街头,因为他们很坚定,四年的感情绝不会被现实压迫下去,哪怕毕业后分隔两地。而他们觉得,只要熬过刚开始最困难那两年,一切都会好起来,毕竟喜欢是一辈子的事,而分离只是短暂的,或许这就是被人们称为年轻的东西。有些自负的张小雨甚至也天真的以为,无论抱负还是感情,他都能牢牢掌握在手心,而他离开晓蕾远去S市,权当是为了他们日后的美好生活,至少那时候在张小雨踏上前往S市的列车时依然这样“以为”。
张小雨走了,带着梦想和对黄晓蕾的承诺去了外地,那时的他不管是对彼此的未来还是对自己的前景都有所期,毕竟他签约的公司前景很好,业内很是出名,对于刚出校门的懵懂少年是个相当不错的机遇,他也曾研读过合约和待遇,仔细了解后发现初时可能会有些劳累,在入职后虽有偏颇,倒也大相径庭,更重要的是每当他听到在电话那头黄晓蕾的关心便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他坚信上天会眷顾那些努力的人,第一次发工资时,工资条证明了这一点,当时的张小雨拿到了比同期他人更多的报酬,他迫不及待的回到X市去找黄晓蕾,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开心逛街,吃着那些以前想要品尝却苦于囊中羞涩而未曾触及的东西,似乎物质从未影响过两人的感情。二人感情一如在学校时,纯朴却又简单,似乎那就是爱情的模样。那时的他们拿着每一份来之不易的薪资计划着日后的诸多事宜,二人一起畅聊着以后的生活,譬如在何处定居,如何合理分配薪资等等问题,与其他步入社会中的正常情侣无二。唯一让张小雨心里难过的是,分开时黄晓蕾有些依赖的抱着他哭,说着舍不得他走,张小雨只好无奈的安慰黄晓蕾,也告诉她如今短暂的离别是为了以后两人能更好的在一起,虽然看着黄晓蕾时张小雨也有些动摇,也有很多不舍,但是他依旧毅然踏上了南去的列车。有了离别的辛酸,和黄晓蕾日复一日的鼓励,回到S市的张小雨开始了疯狂的工作,以前闲暇时候抱着手机的他看上了厚厚的书籍,认真的记着笔记,仅有不多的活动空间也被他压缩到了出租屋到公司的点点距离,只为了早日实现他对黄晓蕾的承诺,陪在黄晓蕾身边,他不断对自己说着,快了、快了、再等等就好。虽然闲暇偶有时间便会去看看晓蕾,但是次数明显少了下来,不过就算在短暂时间内,两个人还是会分配好时间,一同聊聊趣事,一起逛街、倾听互相倾诉,这时的张小雨才觉得自己现在做的才是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而黄晓蕾也会在他压力很大发泄时默默倾听他的牢骚,也会默默私下为他做些让他暖心的小小的事,让张小雨也能安心度过冬日的寒冷和夏日的蚊虫。就这样,时间一晃一年而过,两个人感情似乎未曾消减。
第二年夏日飘然而至,张小雨终于带队完成了一个公司一直棘手的项目,领导赞扬了他,让他很是满足。然而公司在开会表扬时却未曾有只字片句提到他的功劳,甚至项目实施人员中都不曾提到他的名字,最终所有功劳都莫名算在了他上司身上,似乎这一切都是他上司做的一般。看着上司升官发财,他却依然拿着不痛不痒的薪资,他有些生气,一时气不过的他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于是为了讨个说法,他便去找上司理论,那天他跟上司发生了些许口角行的争吵,也不知是上司幡然醒悟还是不想再吵下去了,最后他的上司似乎还是妥协了,至少在张小雨看来上司有些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因为上司表示会给他一笔钱作为报酬,还悄悄告诉张小雨这件事闹大了毕竟对谁都不好,张小雨觉得说的有些道理,毕竟公司奖励都已分发了下去,他也无法更改。只是一切哪有那么简单,他的上司可是个远近闻名的老油条,虽然他的上司痛心疾首的表示下次升职一定会优先考虑优秀的他,让他有些不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加之“部分”同事的规劝,他想,事到如今,只能如此,最后还是妥协了。当然张小雨并没有告诉黄晓蕾公司发生的这些事,他害怕黄晓蕾担心,只说公司夸奖他这次干得不错,老总要给他发奖金。到后来,他上司为了息事宁人,确是给了他一笔钱,虽然对于新来一年的员工这已经很不错了,但是由于他莽撞的举动,惹怒了上司,于是所有困难的活上司都会让他干,做不好会对他百般刁难,做好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夸奖,并无其他实质性的奖励,那些曾经“劝阻”过他同事却一个一个升迁,他却毫无动静,似乎公司大家和他隔离开来了,他开始慢慢有些小脾气,甚至有时候他也会对黄晓蕾发牢骚,虽然事后他也会自责道歉,而黄晓蕾就算感觉得出来,也不敢问他,怕他失控,所以,渐渐的,两人之间开始有了隔阂,张小雨对黄晓蕾的关心也慢慢少了起来,他甚至不似以前般那样了解黄晓蕾了,他们知道,有些事变了,但是无可奈何。
又是一年多已过,张小雨在不堪折磨后终是妥协了,虽然他很有才能,很多合作过的老板也透露出过他很优秀,但是,这个行业跟能力却是没有多大关系,多得是关系、多的是沆瀣一气、甚至如果上司想要封杀他,不让他在这个行业谋生易如反掌,加之父亲不幸卧病在床,经不起折腾了,他年幼的妹妹还需要上学,这时的他已经不能如同在学校时一般豁出去,不顾一切。毕竟他的上司因为升迁也调走了,他也慢慢有了晋升的机会。只是,张小雨却变得不一样了。他开始变得有些世俗,开始玩世不恭。甚至,开始不接黄晓蕾的电话了,而当初的张小雨不论为何错过黄晓蕾的电话都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打过去道歉,让黄晓蕾觉得很暖,而现在的他疲于应付,慢慢的黄晓蕾询问他为何不接电话时张小雨也开始敷衍了事,直到最后张小雨在酒后烦躁之余爆发后莫名后厨说了那句“一切还不是因为你”。那次,黄晓蕾一夜没有来电话,酒醒后张小雨马上打电话想要向黄晓蕾道歉,只是这次电话却没有向以往般接通,一连几十个电话,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接通过,电话那头只有嘟嘟的声音,张小雨开始有些慌张了,买好了车票准备亲自去X市找黄晓蕾道歉,所幸这次黄晓蕾电话终于接通了,张小雨连忙道歉,说对不起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电话那头的黄晓蕾却是噗嗤笑了:“我只是跟我妈出去逛街忘带手机,张小雨你不至于吧。”就这样,第二个年头,他们却是再也没吵过架,但是他变得越来越忙,而黄晓蕾联系张小雨的时间也少了,张小雨倒也没有在意这些,而每次张小雨准备要去看黄晓蕾的时候,公司也总会安排乱七八糟的事情给他,最后张小雨升了职,成了小组长,干的活却是比以前多了不止一倍,而工资涨幅却只有不到一半,而为了走上更高的位置,他要花更多时间在工作上,张小雨如此想到,也因此慢慢的去看黄晓蕾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也被他消耗殆尽了,不过那时的他只是天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感情会原谅他的所为,他也知道,自己亏欠她的太多,终是大半年未曾再见,却不知道,两人之间差的并不是感情。
第三年冬天,张小雨去找黄晓蕾的时候,两人只是在火车站匆匆相遇,甚至张小雨未能陪黄晓蕾好好吃顿饭,领导又一次催促他回去赶工,他只好不舍的离开了黄晓蕾,离开时张小雨察觉黄晓蕾神色有些异常,却以为只是她最近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他太粗心还是他分身乏术,没有了那么多精力,他失去了黄晓蕾最后的机会。在南下的火车上,他收到了黄晓蕾发给他的信息:“张小雨,我们分手吧。”张小雨很诧异,未等他打电话过去,第二条信息接踵而至:“张小雨,本来,今天之前我还对你存在着一丝幻想,想着如果可以,也可考虑结婚事宜,毕竟我也不小了,家里天天催着结婚,只是没想到,如今我已经在你心里还未有工作半分重要,我知道你需要钱,需要那些机会,但是,我也只是普通的女孩,我想要的只是爱,并不是那些所谓的物质,刚才哪怕你为了我表现出为难我也不会对你失望,然而你并没有,你只是觉得见我是对你上司的为难,你可以算算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像正常情侣一样坐在一起了。无妨,早知道异地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还有家人要照顾,我作为独生女也不可能离开父母,既然如此,我们就到这里吧,感谢那些年你爱过我的时光,也希望你可以找到你喜欢的女孩,好好过一生,以后请不要再联系了吧”。张小雨一时间紧张万分,手足无措,他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他也想过黄晓蕾如果和他分开会怎样,只是每次想到这里他便惊恐万分,麻痹自己,想着两人断然是不会分开的。待他回过神打电话过去时黄晓蕾已是关机,发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急忙在最近一站下车,踏上相反的列车终是在晚上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只是,却再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她的影子,他去了所有他知道的黄晓蕾可能在的地方,询问了所有认识的人黄晓蕾的去除,去了她的单位,然而她已经不在了,她已经辞职换了工作,搬了家,似乎从未在X市存在过一般,就这样他们失去了联系,他终究还是弄丢了黄晓蕾,是夜,他拿着电话,独自坐在X市的接头,无助的垂着手,掉下的泪水晶莹的在他的睫毛上闪闪发光,电话那头传来上司歇斯底里的呐喊,喊叫着若是他不赶紧回来完成项目便炒他鱿鱼。他有些五味杂陈的笑着,并未理会电话那头的咆哮,安静的按了挂断键,然后将那个号码加入了黑名单,看着手机发呆。那晚他在以前他们之前经常路过的街头坐到了天亮。浑浑噩噩的他在第二天回到了工作的S市,安静的辞了职,似乎他当初来到公司时,没有一丝波澜,带着那段被他自己弄丢的爱情和在S市本就不开心的回忆,带着两年年多的积蓄和遗憾,安静的回了家,回到了熟悉的H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