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玉面儿郎阔步走来,气宇轩昂,身上黑色玄衣在阳光下散落华光,并绣着金兽。至于是什么兽,显然王莺不认得。
这男子惬意走到细君前,将那些可恶的嘴脸隔绝开来,语气却是一样的轻佻:“你们刚才说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大声点,听不见。”
诸公面色不悦,冷眼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解忧却慌忙从二女护卫中脱离,径直跪下:“见过三皇子。”
细君皱眉,随解忧半跪,并拉下了不情愿的王莺。
“凭什么?”
王莺不满地嘟囔,但周围的几位公子立刻收敛了面容,一并行跪礼。
其实他们本不用行跪拜之礼,春秋战国天子与诸大夫坐而论道早已是佳话。可三皇子如今是长安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大皇子,也就是太子病危,二皇子早年夭折,言下之意,这就是未来天子,人人都要讨好的人物,也难怪解忧抢先跪下了。
“沁兄今日好雅兴。”
公子群中一人哈哈笑道,众人之中唯有他无需行礼,国戚也,世子爷。他踱步来到三皇子近侧,打量着他今日一身穿着,“不错,表弟,人靠衣装这话果然不假。”
“曾世子也是好雅兴。”
三皇子手一抬,却是先将地上为首的解忧扶起,“解忧妹妹,不过两三年,何必如此拘礼?”
原是认得的。
王莺安下心来,和细君一对眼,也从容起身。唯独被搁置在一旁的世子爷好生尴尬,他眯起眼睛,领着几位两股战战的公子远去了。
有些灰头土脸。
不过细君难得开心,嘴角弯起一丝弧度,在这满山春花灿烂中,就着晌午明媚和煦的光耀眼。
“细君姐姐,你真好看。”
不止解忧,王莺和三皇子的目光早就凝滞在半空。
“咳咳。”
三皇子脸上泛起羞红,他久居深宫,素来只习礼乐兵书,有些把持不住,“七叔呢?”
“我爹在那边应付李婶婶。”
解忧嘟嘴,很是不满,“李婶婶那嘴你是知道的,三哥,你快去帮帮我爹。”
“看来不必了。”
“三殿下。”
两位王爷已然到了,王大夫也刚刚从官僚中抽身而出,他护在王莺身前,行了跪礼,“草民多谢三殿下——”
“几位叔叔。”
三皇子扶住了王大夫,“今日踏春,无皇室中人。”
接着便同二位王爷隐到一边去,悄然谈论起什么。王莺三女也寻了桃树下浅草上,听着解忧一件一件如数家珍般盘点起“与三哥哥往事”。王大夫自讨没趣,去准备吃食了。
三人行,必有一人做饭。
日出而来,日落而归。和三皇子拜别,又蹭了解忧家一段马车,一声疲倦的王莺趴在爹爹背上,向着小城郊外家中前行。
小院清雅,掩映在城东郊外竹树林下,周遭少有人烟,却往来通畅,原本是一处靠近坟冢的地段,因此非常便宜。
就是有些瘆得慌。
不过爹爹在,一切都不怕——等等!前面我家门口,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韩邪见过师兄。”
韩邪朝着来人一拜,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自泾河乘船而下,再转渭水西行,这一趟路不仅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还花光了他所有的盘缠——这长安城官道上卖吃食的人也太多了。
在经历“种种折磨”之后,韩邪终于是来到了王家小院。不赶巧,王家今日无人——父女踏青,夫人待产,早已去城中某官夫人小院借住,连着小鹂一并。
至此人去院空,韩邪差点就折道而返,毕竟古代的信息保质期太短,义父和师傅嘴里那什么重情义又有钱的师兄,搬个家也不过分吧?可是韩邪发觉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
唉,歇会儿就去从军吧。
太阳要落了,不行,好累,再歇会儿——月亮出来了,不,还是不想动......
==!
韩邪的左半球蹦跶出来一个三叉戟小恶魔:不如进院子里找张床睡?
小天使也戴着光圈闪亮登场:你的身体到了极限,不能再动了!
小恶魔:进屋,睡床,动一下享受一年!
小天使:躺着,咸鱼,稳住才节约体力!
......
王大夫见状,赶忙招呼王莺将他抬进小院,连着在腿上施三针,方才有所好转。保住双腿后,王大夫自个去药房和厨房鼓捣他的“秘制药膳”,嗯,笑容很是美妙。
只剩下王莺一个人照看。
韩邪瞧着面前水灵的妹子,老头子果然没有骗我,长安城里的女子嫩得如同山上刚刚挖出来的春笋似的。
“这波不亏。”
“什么?”
王莺感觉自己耳朵出了错觉,内心深处久远的记忆突然泛上心头。不会的,她晃了晃脑袋,那世界不过是一场梦,自己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王莺,大汉王家的小姐王莺。
“什么?”
韩邪大惊失色,自己怎么又没管住这张嘴,阴山也就罢了,长安可得小心,好在面前的女子同往常的人一样愣了一下,“有什么吗?”
“没有。”
王莺朝着他摇摇头,“你是韩邪?”
“嗯,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两日前来了信。”
王莺替他倒了杯茶,“说是有位客人会从远方来。”
“不是客人。”
韩邪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是师弟。还有,韩是七国之中韩国的韩,邪是那个语气词——耶,你念错了。”
“是小女子孤陋寡闻了。”
王莺微微欠身,在韩邪眼神的催促下递给他茶水,“对了,韩邪,你会玩六博吗?”
“什么?”
韩邪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女人不按套路出牌啊,六博、六博,六博又是什么?呼,一阵尘封已久的记忆又被打开来,在往日丰厚的历史知识储藏中,韩邪总算找到了六博,一种汉朝的流行棋,象棋的前身。但眼前可不是显摆的时候,
“我从小在阴山上长大,对这些玩意并不通晓,还请小姐勿怪。”
“阴山么?”
王莺耳边又回荡起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鬼使神差的,呼延特那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容又在眼前浮现。
这个死学霸,自己都在后面睡了那么多天,居然都不和自己搭话,难不成、难不成还非要自己——
咳咳,王杜鹃,你是历史系系花,你要注意自己的淑女形象,绝不能——
唔,那男人睡觉打鼾可真好听,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嗯,阴山。”
韩邪望着面前一脸神往的女子,又回想起自己每一次念叨那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时,那女孩满脸陶醉的神情历历在目。
征战沙场的男子气概,应该每一位女子都会陶醉吧。而这陶醉的女子,居然就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难不成、难不成还非要自己——
咳咳,呼延特,你可是历史系学神,你要注意自己的男神形象,绝不能——
唔,那女人流哈喇子可真好看,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阴山是怎样的?”
“阴山是……”
在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通过并不隔音的土墙传来时,这端细腻沉稳的故事也从容展开,二人各自陷入甜蜜的梦乡。
“对了,你这次是来干嘛的?”
“从军。”
“从军为何到我家来?”
“你爹是我师兄,师傅让我找师兄学剑法、骑马,还有射箭,好在半年后出征大宛的时候能有所作为。”
王莺小声问道:“我爹爹不走吧?”
“嗯。”
“那就好,嘻嘻。”
真的不走么?她心中又莫名失落,还是走好吧?可是——出征大宛,她心底一寒,李广利两征大宛,功成,却死伤无数!
“绝对不行!”
“不行什么?”
大教室里所有人都回头来看着王杜鹃,就连身侧的男神呼延特也惊呆了!
我居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