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定佑正色上前,问道:“知县大人,不知这五位女子你可认识?”
这哪儿容得侯蔡文说不认识,他焦急的看向候迁,后者却沉着脸只盯着堂下众人,厉声问道:“堂下何人?”
为首女子高声道:“民妇绍县吴家村人,是知县侯蔡文的三姨娘,这些都是府内姨娘,身后是民妇等人的父母亲人,民妇们今日前来,是要状告绍县知县侯蔡文,强抢民女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等二十项罪行。”她递上一状纸。
侯蔡文吓得额头冷汗涔涔,他又气又急,忍不住冲上去对着那为首女子的心窝子就狠踹一脚,“贱妇,叫你们吃里扒外,本官供你们好吃好喝,你们却敢诬陷本官......”
女子闷哼而倒,其他几位女子顿时群起而怒骂。
“侯蔡文,这里不是你的后院,你作恶多端,老天爷终要收你了,今日你就是踹死我们,我们也会作证,你搜刮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受的贿赂更是数不胜数。
你剥削绍县百姓残害无辜生灵,当初你见我美貌,竟派人将与我定亲的二郎生生打死,你仗着自己有靠山,在绍县为非作歹无人敢说,今日我等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把你的罪行告知天下。”
女子说的激动,望着敖定佑涕泪交加:“大人,民妇不敢说一句假话,侯蔡文在绍县的所作所为,您随便上大街上找一人问即可,民妇不敢乱说。”
候迁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是忍也忍不了,他没想到敖定佑一直不发,竟是在这个关头有此一招,他知道敖定佑派了张为诚去朱家村,可张为诚不是什么也没做吗?怎么会出来这么些人?
大堂之上控诉之声只多不减,敖定佑见火候差不多了,抬手制止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还不住口。”
众人闻言都噤了声,侯蔡文知道情况不好,急的满脸大汗,看向候迁道:“大人,下官冤枉啊,请大人替下官做主啊。”
候迁咬了咬牙,他沉静的审视堂下的每一个人,敖定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算到了,哼,就算有凉王府又如何,反正他来陈州的目的便是盯着凉王,又何须顾忌这表面的和气。
“本案涉及复杂,你们各执一词,本官需再查详情,朱正一家及民妇先暂时收押,里正何氏等人暂留衙门随时听候,其余人等不得随意走动,随时听候本官提审。”
想使缓兵之计?敖定佑心里发笑,他就是要逼得候迁没有退路,又怎会让他得逞,遂出言道:
“大人,此事尚有蹊跷,里正及朱家村人都指正是朱正一家诬告,可如今这几位民妇却与他们的证词相悖,请问何氏,你是否也给这几位民妇替知县保过媒?”
何氏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她是临时被胁迫而来做伪证,本来就心虚,现在情况扭转,就更加害怕了,支支吾吾的摇头:“民妇不曾......兴许......是其他媒婆。”
有女子就恨骂她道:“你个丧良心的,说话也不嫌赖了自己的嘴,都知道我们是被姓候的抢来的,偏你不知道,你就不怕给你孙子们遭天谴么。”
何氏面色一横,“嘿哟,说我就说我,你扯我儿孙做甚,哼,小|贱|蹄子一个,你飞上枝头变凤凰还反过来说我的不是。”
“你......我叫你嘴|贱,看我撕烂你这张嘴你还说不说。”
两人就要打做一团,候迁气的惊堂木一拍,声音震耳欲聋,“都住手,公堂之上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吓得立马儿不敢多话了,敖定佑趁机继续道:“大人,下官还有一证人。”
事已至此,候迁是想不传也不行了,他只得传新证人上堂,准备静观其变再说。只是这次上堂之人,却是叫他脸色巨变。
只见一红衣护卫首领模样的人扶着一素衣中年男子上堂,其后还跟着几名红衣护卫,以及几名被捆绑的差役,看差役服饰,竟与大堂之上的差役一般无二。
侯蔡文脸色如猪肝一般,他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衣首领往前站了站,拱手道:“卑职凉王府审理关阳,昨夜正督运王府货资之时,遇到这位先生受难,卑职遂救下这位先生。”
敖定佑接着道:“因凉王府时经多年不曾修缮,已多处损毁,王爷便命人修缮,这些护卫本是办差,却意外救下一命,不想这一救,还听到了有意思的话。”
素衣男子正是单文姬,里正看着他很是惊讶,昨夜这位单先生突然消失,他们还以为单先生不屑与他们为伍所以才不告而别,想不到竟差点丢了命。
单文姬艰难的上前拱手行礼:“草民单文姬,江州人士,曾任户部郎中,后辞官游历四方,行至朱家村听闻了朱正一事,便暂留欲知后况。
然在几日前却被衙门中人殴打威胁,昨夜更是被他们追杀欲灭口,幸得凉王府亲卫兵救下,这才保得一条命。”
他将如何被罗永祥威胁殴打,又如何被差役跟踪追杀等详细说尽,因差役被抓现行也无话可辩,遂这事立马就转了风向。
里正等人纷纷承认自己被胁迫、因惧怕而不得不作伪证,何氏见此情形也说了真话,她是被布政使司衙门的人拿性命威胁,不得不替知县侯蔡文做伪证。
一时之间,堂上再无替侯蔡文作证之人,矛头直指侯蔡文,甚至是堂上的候迁。
要说这候迁也是个狠人,侯蔡文是他亲侄子,可事发之后,他也能当机立断,以侯蔡文买通布政使司理问罗永祥为由,替自己摆脱了牵连之罪,又以侯蔡文二十条罪行将其入狱,并将罗永祥判了问斩之罪。
这番动作很是迅速,不仅是侯蔡文没有反应过来,罗永祥更不明所以,怎的祸就突然降到自己头上了?然侯迁却不给这二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人关去了大牢。至于里正何氏等人,因迫于胁迫,故而只是罚了些钱便过了。
这案子,便这样结了。然而这边刚退堂,那边消息就传入了凉王府,没出一炷香的工夫,一骑快马就从凉王府出,看其方向却是往京城去的,这便是稍后的话了。
退堂之后,听审的人群逐渐散去,其中有一人却驻足不走,此人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可目光沉稳睿智,一看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这正是秦保之子秦申,见到敖定佑带着单文姬从衙门大门出来,秦申站在远处拱了拱手,然后扭身往城西方向去。
都说文帝偏爱凉王,此话一点不假,虽凉王被封在夷国边境之地时有战争,然陈州却是个物产丰富之城,靖国总设六处盐运使司,陈州就占了一处。
秦申此去的目的地,便是位于城西侧广和街的都转盐运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