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都还没想，苏昕冉就睁开了眼睛。
不似以前那般，有着睡醒的朦胧，反倒是清澈澄净得不像是睡了一晚上的样子。
她转了转眼眸看向钟表，七点都还没到。
天刚蒙蒙亮。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了窗帘。
灰蒙蒙的天，看着都让人觉得压抑些许。
今天，她就要去医院把孩子拿掉了。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抚摸着小腹，仍旧平坦。
她的孩子，甚至还没成型吧。
她真是个残忍的坏人。
她的睫毛颤了颤，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比现在成熟了些许，穿着打扮一看就像是一位母亲该有的温和大方。
她挽着头发站在家门口唤着孩子回家吃饭。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回来了，一回来就扑进她的怀里撒娇，柔软可爱。
她的心也跟着柔软下来，把孩子抱了起来进了家门。
“我的妈妈，全世界最漂亮了。”孩子奶声奶气的说道，那双眼睛和温元洲一模一样，可眼神却是像极了她。
听到这话的时候梦里的她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现实里的她有哭吗？她分不清楚。
苏昕冉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转身去准备。
……
苏昕冉空腹来到了医院。
一进医院就是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到处都是白色，偌大的医院里明明人很多，却是寂静的，除了时不时响起的机械的广播声，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嘴唇，去挂了妇科的号。
挂号的人看到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一个人过来看妇科，难免多看了两眼。
苏昕冉感受到她算不上好意的眼神，紧张的垂下了眼眸，匆匆拿了单子转身就去搭乘电梯。
到达妇科所在的楼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像是在向别人宣告着什么。
苏昕冉攥着病历和挂号单，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小心翼翼的排在了尾端。
她扫了一眼过去，都是成双成对的。
不是情侣夫妻，也是朋友家人。
只有她是一个人。
她忍不住的把手攥得更紧。
心底陡然浮现出一股悲凉来。
原本在这种时候，人都是比较脆弱的。
排在前边的正好是一对母女，两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喜气，看到后边来了人，便转过来搭话。
“这么漂亮的姑娘。”那位母亲道，“怎么啦？看你很年轻的样子，是……”
苏昕冉朝她颔首笑了笑：“您好。”
“妈，干嘛又到处去搭话……”那位女儿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母亲的袖子。
“没关系。”苏昕冉笑笑，“你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是啊，我闺女怀孕啦，她老公出差，她就回家来住两天，今早吃早饭的时候突然犯恶心，用验孕棒一测，还真是，所以就带她来看看。”母亲笑得皱纹深深。
“妈……”女儿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那位母亲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向任何人去分享她的喜悦。
苏昕冉也笑：“恭喜。”
那位母亲又和苏昕冉扯了几句，才问道：“姑娘，你这么年轻，也嫁人了吗？”
“啊……嫁了。”苏昕冉犹豫了一瞬，还是笑着点点头。
“怀孕了吧？真是恭喜啊，可是你怎么都没个人陪你来呢？”那位母亲好奇的问。
苏昕冉为了避免解释太多，索性直接编造了一个借口出来：“我身体不好，医生说不适合怀孕，但是现在有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那位母亲自知好像触到别人不愉快的点了，尴尬的笑了笑，安慰了两句：“会没事的姑娘。”
苏昕冉也笑，只是笑意到底少了几分真诚。
那对母女转了头去继续说话，苏昕冉也终于获得了平静。
她垂了眸子等着，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坐到医生面前。
是一名女医生，眉目都透着和蔼和温柔。
“姑娘，你是有什么情况吗？”医生温和的问道。
“我怀孕了，大概快两个月。”苏昕冉直截了当的道，只是说出来的时候，心口还是泛着疼的，“我……想把孩子拿掉。”
医生惊讶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悲悯：“你……未婚吗？”
“……嗯。”苏昕冉点点头，“发生了一些意外。”
医生便不再问，只是叹了口气劝道：“女孩子流产还是很伤身体的，如果，能留下来的话，还是留下来比较好……家人知道吗？或者，与你发生关系的那个人知道吗？”
“我也知道，只是……如果留下来的话，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苏昕冉扯了扯嘴角，“您不需要劝我，我做了错事，也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医生听她这样回答，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边写着病历一边道：“如果……没有做好要孩子准备的话，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女孩子一定要爱惜自己。”
苏昕冉点点头。
“你告诉我一下你的情况。”医生道。
“我是第一次，那一次就……”苏昕冉抬手把头发撩了撩，“就……酒后……”
医生听到后摇了摇头，心里只是难过：“那个人不打算负责？”
“我不能告诉他。他不知道。”苏昕冉笑笑，“医生您就别问了，这是我的私事，您就开单子让我去做检查然后安排手术吧。”
医生也是很少见到这样果断的女孩子，一边叹息着一边迅速的弄好了手续：“去吧，下次……别再这样了，好好保护自己。”
苏昕冉站起身来，朝着医生颔了颔首，随即退了出去。
医生的叹息还清晰可闻。
……
凌浩初坐在电脑前，表情严肃，却又带着一些隐隐的喜悦。
“少爷，休息一会儿吧？”何伯走进来劝道。
“快了。”凌浩初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直盯着电脑屏幕。
何伯虽然担心，但也知道此刻的他是不能劝的。
少爷隐忍蛰伏了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为此，他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操作，虽然用的手段是当年那人用的，可，这也算是还给那人的。
凌浩初点下鼠标，终于脱力一般靠在椅背上，他伸手摘下眼镜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
“少爷？”何伯看着他的表情，猜测不出来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
凌浩初抬手制止了他，独自闭着眼睛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眼睛里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刃一般，还是那种已经见了血的刀刃。
“何伯。”凌浩初勾了勾嘴角，“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亲手摧毁了苏宇东最看重的苏氏。”
他的语气并没有特别的激动欣喜，反倒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所以心情舒畅了一点一般。
其实连凌浩初自己都很惊讶于自己的反应。
他以为自己会欢呼，会像小孩子一样蹦跶或者是更显露出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原来只是心里舒坦了许多，只是笑得轻松了，呼吸也顺畅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恭喜少爷。”何伯也笑着道。
少爷终于可以放下自己的执念了，终于可以开始他自己的人生了。
这么多年，他背负了太多太多了。
“立即派人去盯着苏宇东此时此刻的动静。”凌浩初道，“像他那样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得到这样的消息，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要他死了，这件事才算真正结束。”
父亲，他终于替他报了仇了。
陷害他父亲的人，终于栽在了自己手上，而且还用的是同样的套路。
凌浩初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芒，手指骨节喀喀作响。
何伯恭敬的应了下来，立刻转身去办。
凌浩初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眼底的光芒愈盛。
那股热血和畅快还没享受回味，眼前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子的身影。
昕冉……
凌浩初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昕冉不会知道，可是一想到她，他就觉得心脏钝痛。
他知道她很无辜，昨晚她清澈的眼眸还历历在目。
明明只是在昨晚，他还和她回想着过去，和她亲亲密密的聊天逛街，而今天他却转手就把她父亲的公司给弄垮了。
她昨晚还安慰着他，说他父亲不会白白死去的。
现在想着她的安慰，他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为了父亲，为了凌家，也为了自己。
或许……也有为了她。
毕竟苏宇东那样恶劣的人，为了自己的公司，竟然连女儿都敢算计进去，还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替他做那样的事。
他想，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或许也不会怪他的吧。
毕竟她是那样的善解人意。
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他只是把她父亲强加在他们家身上的罪还给苏宇东而已，这是苏宇东原本就该受着的。
凌浩初伸出手去拿起手机，摩挲了一阵后却还是放了下来。
先不着急联系她。
她如果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话一定会很难过的，他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等到她恢复一点情绪了，再去联系她，然后，顺理成章的把她划到自己的圈子里来好好的护着。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