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咱们讲讲什么是犬戎。
古时,中原地带称为文明礼仪之邦,四方诸部都是未开化的野蛮区域,那里的人在中原人眼里都是野蛮人。东边的叫东夷,西边的叫西戎,北边的叫北狄,南边的叫南蛮,楚国很长一段时间被叫作荆楚或荆蛮,因为在中原诸国眼里,楚国大部分地区还是未开化的,是野蛮人。咱们说的犬戎就是西戎的一部分,“犬”绝没有贬低污蔑的意思,而是说这些戎人十分强悍,凶残成性,破坏力巨大。犬戎我们可以看作是西边很厉害的野蛮人。
这里我们要说一说书中一个很不起眼的人——申侯,书中对他的描写很少,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历史上也少有记载,但这个人实在厉害,非常厉害,犬戎之乱就是他一手促成,甚至可以说西周王朝就是申侯覆灭的,戊申佩服之至。所谓大音希声,大智若愚,申侯就是这样的人,下面咱们慢慢道来。
申侯姓姜,是申后的哥哥,太子宜臼的舅舅,申国的国君,伯爵,正宗的皇亲国戚。这里的申国是西申国,不同于东申国和南申国,西申国作为宗周西边的重要诸侯国,长期担任护卫京畿的重任,地理位置和政治地位都十分显要。
前面咱们讲过,幽王欲派虢石父领兵讨伐申国,岂料申侯却后发先至,杀奔京师,以致幽王被杀,褒姒身死。
戊申不禁十分惊疑,申侯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知道消息,并且迅速组织军队的?而且在进攻镐京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除了西周军士战斗力低下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呢?肯定有!
幽王和虢石父讨论废后及讨伐申国之事时肯定不会在朝堂之上,因为这两件事不论哪一件都不会得到大臣们的支持,所以幽王才会派虢石父这样的人去领兵,或许他也知道虢石父毫无将才,但没办法,派其他人去人家未必听命,就算听命也不肯尽力,所以幽王派虢石父也是无奈之举。你想,他会在朝堂上讨论讨伐申国么?绝对不会!
退一步讲,就算这个议案在朝堂上提了,也议了,大家都参与了,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呢?朝堂是天子和大臣们商议政事的地方,能到这里来的人非富即贵,都是周王朝地位十分显要的人,再加上一些侍候的奴才,而这些人肯定是在天子身边多年的心腹之人。朝堂议的不是政务便是军国大事,都是国家机密,怎么可能轻易外泄,但偏偏就泄露出去了。怎么办到的呢?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我们暂且不论。
幽王和虢石父的谈话很可能是在内廷进行的,这个空间更加隐秘,这里的事情更加不易泄露,但就是泄露出去了,而且非常之快。我们不禁要问:是谁泄露出去的?
讲到这里,大家肯定都会想到——幽王的身边有内奸,而且不止一个。这些内奸是谁?虢石父?
诚然,虢石父是个阿谀奉承魅惑天子的人,这种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溜须拍马的本事都是一流,再碰上幽王这样的昏君,二者是一拍即合。但凡这种人,一为名,二为利,国计民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虢石父此时已是幽王身边的第一宠臣,而且刚刚还因为烽火戏诸侯的主意被赏赐千金,可谓名利双收,这时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会为了一个未卜的前途而毁掉现在的锦绣前程吗?肯定不会!所以虢石父虽然是小人,但不会是内奸。
幽王身边还有另一个小人——尹球。这个人本质和虢石父一样,但他只是个二把手,虽然说二把手的权力也很大,但总是被压了一头,平时也总会受一些窝囊气。这种人都有一颗做将军的心,都想做最厉害的那个,除了天子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是他们的最高追求,如果有机会,他们肯定愿意放手一搏。尹球显然符合这些条件,所以他很有嫌隙。当然也不一定,毕竟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万一尹球是个忠心的小人呢?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像尹球一样急于进取的一群小人是内奸,这样就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了。
这些人早就和申侯有猫腻,随时将幽王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新主子,以求在将来可以获得一个更好的位置。
那么我们就要问:申侯监视幽王的一举一动干什么?是为了探知幽王的生活习性而投其所好,求得更高的爵位?不是。书中没有任何一个字或者其他的佐证可以指出或暗示申侯有献媚幽王的举动。那他要干什么?只有一个解释——谋朝篡位!
大家肯定会说不至于吧,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绝没有。首先,监视天子本身就是犯上的大不敬之罪,如果被发现是要处死的,说不定还要灭三族。申侯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是图个好玩么?除非他脑子进水了,而且进了很多水。
有人或许会问,就算申侯想谋朝篡位,他有这个胆量么?他有这个实力么?而且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好,咱们先来简单说说他的动机。申后被废和申国被兵就是最好的动机。只不过这些事是申侯早就预见到的,身在帝王之家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预见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申侯这个人是很有远见的。他知道虽然自己是皇亲国戚,但同时他又是砧板上的鱼肉,是任人宰割的。
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不是申侯伙同犬戎杀进镐京,而是虢石父攻破申国,那申侯会是什么下场?99.99%他会死。因为幽王废申后立褒姒所担心的人就是申侯这个外戚,出兵的最终目标也是他,所以他必须死。
申侯在接到消息的时候肯定就想到了这一点,而他显然是个不认命的人,而且是个想改命的人。他不想做鱼肉,而想鱼肉别人。摆在他前面的只有一条路——杀掉幽王,自己做天子。
他有这个胆量吗?事实足以说明一切,他不但有,而且很大。
那他有这个实力吗?绝对有。
咱们先来看看他对盟友的选择。申侯进攻镐京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正后位。”以掩饰他谋朝篡位的真正目的,而且告诉世人,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被逼的,而且是正义的。既然是正义的,他为什么不选择郑、虢、卫、晋、宋等等这些诸侯国,而选择危险性更大的犬戎呢?因为包括周国在内的中原诸侯国都是礼仪之邦,周朝更是以礼治天下,礼就相当于今天的法律,是深植在人们心中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君对或者错,臣都要死,而且要十分服从的死,这就是君为臣纲,是符合礼的要求的,也是人们普遍都接受并且认可的。
《东周》后面章节有提到两个人就很能说明这一点。一个是晋献公的儿子太子申生,当时骊姬吹枕头风要晋献公杀掉申生、重耳、夷吾,让自己的儿子接替君位。重耳和夷吾都跑了,太子申生却不肯跑,他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哪里也不去。就乖乖的等在那里,被杀掉了。
另一个人是卫宣公的儿子太子急子,急子和申生的遭遇一样,也是宠妾僭言,身被极刑。急子虽然也知道了消息,但他和申生一样没有逃跑,坦然就死。
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足以说明人们对礼的重视。
那幽王要申侯死,这是符合礼的,是合法的,而申侯反抗那就是不合礼的,是非法的。他如果跑到卫国或者晋国去跟人家说:喂,天子要杀我,咱们去打他一下子怎么样?别人肯定会以为他是神经病,不但不会跟他勾结,还会把他抓起来,扭送到幽王那里去。申侯会这样做吗?绝对不会。
而且,申侯就算不想束手待毙,他完全可以组织防御啊。虢石父那个脓包是拿不下申国的,这点申侯肯定明白。为什么非要打到镐京去呢?再次证明了申侯谋朝篡位的确切性。
再说犬戎。
犬戎是周国西边一支比较强大的军事力量,经常对周国进行袭扰,但自从周宣王罢兵以来还算比较安分。而且,他们是野蛮人啊,虽然他们没有礼仪的约束,可他们是不怎么愿意听从别人的号令的,为什么申侯一说,他们就立刻同意进攻镐京了呢?我们不得不怀疑申侯和犬戎保持着长期的联系,这种联系既有经济上的,也有军事上的。他们早就是伙伴了,早就是盟友,否则怎么会一拍即合?我们就又要问:申侯为什么和周国的敌人做盟友呢?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接下来咱们再说说申侯的实力。
申侯有没有实力?有!而且很大,大到你难以想象。不过书中对申国的兵力几乎没有描述,对申侯实力的估计完全是戊申的推测。
表面上看,镐京城破,西周灭亡都是犬戎造成的,他们是灭亡西周的主力军,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恐怕不是。
首先,申侯和犬戎结盟,犬戎出动大军,申侯会只身前往吗?我觉得不会,那样的话犬戎方面也不会答应,哪有叫别人出人出力给自己办事的道理。而且申侯此行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杀幽王而代之,他不但会出动申国的军队,而且会倾巢出动,放手一搏。
那申军有多少呢?
我估计起码和犬戎相当,很有可能会比犬戎还要多,而且申军的战斗力比犬戎要强太多。何以见得?
我们知道周国和犬戎经常打交道,二者互有胜败,可从来没有一次,犬戎攻进过镐京,甚至连京畿附近都没有到过,他们连周国的边都很难沾到。那为什么这一次号称是主力军的犬戎会如此轻易的攻破镐京呢?就算城内有申侯的奸细做内应,那也败得太快太彻底了点儿吧,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有人说是因为烽火戏诸侯,我们说过烽火戏诸侯的可信度比较低,就算是真的,以前周国和犬戎作战可都是单打独斗,没人帮忙的,这次为什么就不行了呢?而且这次打的是防御战,是比较好打的。
那只能说明犬戎的盟友申侯的军队过于强大,强大到近乎摧枯拉朽般的灭亡了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