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压在远处的山头上，让记觉得天都矮了许多。
她头上戴着自制的斗笠，上面满是白雪，左手拿着一把青铜剑，被她当拐杖用了。狐狸走在前面，一手拉着她，一手挡在眼前。
“记！雪好像更大了，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吧。”狐狸脚下一个踉跄，手撑在地上回头朝记喊道。
“嗯！！”记点点头，任由狐狸拉着她走。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离开小路走进林子里，树林里风雪要小得多，记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便用手拉了拉狐狸
。狐狸回过头看了一眼记，笑着说：“我还以为这次你能坚持更久呢......就...那颗树下面吧。”狐狸朝四周看了看后指着一颗不远处一颗树，树大概两人环抱那么粗，树下隐约能看出有个坑。
走近树后，狐狸二话没说就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压实雪面后又欢快的用雪堆了两面矮墙挡风。
记看狐狸玩儿的像个孩子不觉有些好笑，也跟着上去帮忙。不一会儿，两人简陋的小窝就搭起来了，虽然这个家只有一棵树，两面雪墙。
“算一算，我来这个世界也有二十二年了啊。”记屈膝靠着树蹲下，拿下斗笠掸了掸雪，嘴里轻声说着。
“什么二十二年？”狐狸靠着记坐下，还没等记继续回忆，听见记小声嘀咕的他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狐狸，咱俩从十万大山走出来也有十年了吧？”记娇笑着问狐狸，伸着懒腰。
“嗯嗯，是啊，记，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记低声答了一句便低下头。
狐狸看着记，他明白记心里藏着一些事情，但他还是没有多问什么。他看了看确保雪壁不会垮掉后对记说：“记，我睡一会儿。”
“嗯。”
记看着身边从衣服里钻出来的雪白狐狸露出一个笑容，把狐狸抱在怀里，然后她也蜷着腿躺下。
十年来记和狐狸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她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
她只知道，她现在四十岁了，容貌依旧是十八岁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模样，不惧寒暑，伤口能很快愈合，从来没有生过病。
她和狐狸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合梦花。
只是记一直在想，合梦花虽然稀少，但在十万大山并不是找不到，倘若有这般功效，不可能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
没一会儿，记也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利剑似的阳光穿透云层，风雪皆停，零零散散几朵雪花无力的落在树尖。
记和狐狸已经抵达了山顶。
七天前，记听到山下村子里的人说山上有神仙后立刻就拉着狐狸出发了。
游历十年，她或许是想看看这个陌生世界的风景人情，或许，也是在找寻这片天地与自己故土的联系。
其实狐狸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抱有希望了，毕竟她来的地方，没有妖怪，只是她的心里依旧留存着一丝复杂的希望。
山很高，高到让一只狐狸妖怪爬了七天。
山顶此刻白雪覆盖，除去几块凸出的尖锐石头外，整个山顶还算平整。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最中央的一块奇石，形如木锥，尖端朝地，高约3米。
整块石头呈现出反常的黑色，像是在湖底被水流冲刷过千年后打捞起来的一样。
记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些，狐狸有些担心的拉住了她，看着石头的底部，神色紧张。
“不会倒的，狐狸，要倒早倒了。”给狐狸一个放松的眼神，她继续朝石头走去。
越是靠近，她的心就越是悸动，说不出的兴奋在她心头萦绕，白皙的手紧紧握住了剑鞘。
她伸出右手轻轻的放在石头上，冰凉、温暖，冰凉、温暖，两种感觉反反复复出现。
“真是神奇......”记又好奇的摸了摸，很光滑，像是摸到了溪边石头上的苔藓。
“你们是谁？！”
就在记沉浸于这种奇妙感觉中时，一道震雷般的声音传来。
她惊的回过头，看见狐狸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浑身罩在麻衣里的老人。
狐狸闻声回头也是一惊，这老头居然不声不响就离他这么近了，他可是妖怪！修为还不低！一时间狐狸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气氛有些紧张，老人佝偻着背打量两个年轻人，记和狐狸也在观察眼前这个明显不平凡的老人。
......
“您..您是神仙么？”过了一会儿，记试探着问了一句，打破了有些诡异的寂静。这时候狐狸已经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旁，牵着狐狸的手让她觉得特别安心。
老人没有回答，身上的灰褐色布袍轻轻鼓动，他迈开步子朝记走过去。
老人的步子很小，走的很慢，但记感觉眼前的老人便是天地的中心，每一步走出都让她的呼吸加重一番，待老人走到她身前来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呼吸了，全身都好像僵硬了一般。
“狐...狐狸...”记费力的摇动狐狸的胳膊，从嗓子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而狐狸却一动不动，一如刚才握紧她手的时候。
“狐......”
眼前的老人又是一步踏出，这一步伴随着开山裂石之音，“轰”的一声直击心扉，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整个身子都感觉飘了以来，最后，眼前只剩下老人刺透重重迷雾的锐利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记猛然间惊醒，身体恢复了正常，她坐起身子，把手捂在胸口，像是溺水的人一样，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黑，一望无际的黑，她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是黑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可愿承我衣钵？”
声音苍凉冷漠，不带一丝感情。记有些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是刚才那个坏老头？”
没来由的觉得周身一冷，记皱了皱眉，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我家狐狸很厉害的！你赶紧把我从这地方带出去！”说着说着记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想起了之前一动不动的狐狸。
用力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狐狸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你可愿承我衣钵？”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记抿着嘴，睫毛微颤，答应还是不答应？狐狸怎么样了？不当他徒弟会不会被永远关在这里？
她的心里反复计较着，她只是想和狐狸游历四方，当他徒弟岂不是失去了自由，而且，哪有靠恐吓别人来收徒的啊！这是个邪神吧！？
算了，先同意了再说吧。
然而，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远远的传来一声叹息：“今日你不愿，来日再想拜我山门，便要难上千倍万倍。”
“不是，你听我...”
一息过去，她话还没说完，整片空间就消失不见，记的眼前再次一片雪白，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她迷茫的看着狐狸和对面那老头有说有笑的，似乎已经成了忘年交。
“你们....”
“啊，记，老先生说要收我为徒弟。”哪怕是与别人说话，狐狸也不曾放下记的手，记可以从手心感觉到狐狸的激动和兴奋。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是幻觉？不应该...难道这老头可以直接和我心灵对话么？”
记心里想着，脸上却是强装自然的笑着，看向老人，她发现老人也只是淡淡的笑，只不过这种平常的笑在她眼里却十分可怕。
“狐狸，我们不是还要一起走遍山川大河么？”
记担心狐狸被老人用什么奇异的手段蛊惑，语气十分焦急。而且就她刚才的经历来看，不管这老头是谁，这山上是不能待了。
“狐狸，咱们走。”她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冰冷。
“记......”狐狸有些不明所以。
“走！”记拉着狐狸便朝来时的路走去。
没走出多远，一道惊雷般的声音传来“来日求我，便要难上千倍万倍了！”
记惊的回头，老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那个声音果然就是你。”记心里想着，头也不回的拉着狐狸走了，老人带给她的窒息感觉让她不敢停留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