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度面对面的坐下，真的很难想象，竟然会是在如今的场景，如今的情境之下。
许枝要了一杯水，乔以悭要了一杯咖啡。
他看着她手里的温开水道：“会不会没味道，我来问问他们有没有蜂蜜。”
说时，就要起身。
许枝道：“不用麻烦了，只是坐一会儿而已。”
乔以悭眼中一瞬间灰败下来，他勉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竟觉得分外的尴尬。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我失忆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吗？”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许枝先开了口。
乔以悭点了点头，他两只手握着咖啡杯，第一次觉得这么局促和不安。
“你当年落水之后，是昏迷了几天，身上有几处伤，但是脑部并没有受到撞击。”
乔以悭缓慢的说道：“之所以会失去记忆，时因为，我让人替你做了手术。”
许枝拿着水杯的手颤了一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乔以悭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朝她看过去：“是我，我让人替你做了手术，导致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许枝想要笑，却没能笑得出来，她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相信的态度：“怎么可能？以悭，你想要跟我开玩笑吗？”
她是不敢相信吧，他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卑鄙的人。
乔以悭脸上火辣辣的，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难堪过，觉得这样受辱过，偏偏，造成他如今这种困境的那个女人，还得由他去救。
他的父母，他的祖父，情愿要那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冒牌货，也不肯承认眼前这个真正的乔家人。
只是因为她的出生。
可是，她又有什么罪过呢？她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就像是他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身份一样。
乔以悭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乔清清当年告诉我，有一种临床手术，可以将一个人的记忆剜去，且永远也不会再恢复，我当时太想要得到你，鬼迷了心窍，竟答应了！对不起枝枝，我被执念控制了理智，我昏了头脑！许霆深曾跟我谈过，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他固然也有他的私心，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害怕你伤心，怕你知道后会难过。”
“我也曾想过，将这件事埋藏在心底里，永远也不说出来，那样，我就还是你心中的好哥哥，但是，我不能再欺骗你也不能再欺骗自己。”
他说：“乔清清注定会被判入狱，我也不打算再帮她争什么，他们谁愿意帮她，谁去！乔家怎么样我也都不在乎了！只要......我不想在最后，你面对的，还是一个虚伪的乔以悭。”
“可这个愿望，也许终究无法达成。”
他始终还是有事瞒着她，她的身世，她那个孩子。
然而，仅仅是这些，对于许枝来说已经难以接受。
他用这样的手段强制取走了她的记忆，并且编织了那么多的谎言，骗了她这么久。
她看过来的眼神陌生又发冷，乔以悭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排斥。
心，不是不疼的。
“枝枝。”
“你让我冷静一下，抱歉。”
许枝极快的起了身，要离开。
她绊到了一旁的凳子，险些摔倒，乔以悭伸手扶了她一把，却被她抬头挥打。
明知道说出来，她只会更厌恶他，可在离开夜城之前，他还是不想隐瞒她。
“这个，你拿着。”
乔以悭避开许枝陌生发冷的眼，将一个坠子放在了桌上，是个天使的形状。
他说：“这是你手术那天我买的，只是个纪念，你留着，也许以后会想起来什么。”
说完，乔以悭勉强站起来，手在桌上支撑了一下，才往外走。
许枝没有去接那个坠子，她目光低垂，视线没有焦点，好一会儿，林东不放心的过来找她，她才回过神来，将那个坠子收到了掌心里，慢吞吞的和林东一块儿往外走。
许霆深回家时，小伊伊已经睡了。
两岁不到的小孩儿，每天睡觉的时间要比清醒的时间多得多。
许枝刚洗了澡，在卧室的窗户边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样子很入神。
许霆深本还有个视屏会议，看她那闷闷的背影，便打了电话让人将会议时间往后推了推，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过去。
许枝有些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状态，身后忽然圈上来一个宽厚的怀抱，她醒了过来。
顺势往身后的人身上靠过去，嗓音有一些困倦的沙哑。
“回来了？”
许霆深抚了抚她披散在肩上的发，低低的应了一声：“在想什么？”
许枝让林东别和他说，她在医院里碰到了乔以悭的事情，不过许枝并不认为，许霆深就真的会不晓得。
自从她出了几回事儿，他担心得很，平时哪怕是上班，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也安排了人在保护她。
这不免也会令许枝有种被监视着的困扰，不过一想到他这也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即便许枝觉得唐振北都死了，他祖母也坠楼，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可为了让他宽心，她还是由着他去安排了。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出去都没人会信，许霆深其实还挺没有安全感的。
许枝没打算瞒着他，两人既然要相处，坦诚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摊开掌心，掌心里有个很精致的天使坠子，在灯光下，那坠子似散发着莹莹的光。
许霆深的眉间微微蹙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个坠子是谁给她的，不过，他并没有着急问她。
他收敛起了他所有的暴躁易怒，性格里阴暗的那一面，而如今在她面前的他，是她愿意看到的，也是他愿意让她所瞧见的许霆深。
“我今天去看秦复允的时候，碰见乔以悭了，这是他给我的，他跟我说，我记忆恢复不了，是因为当年他让人给我动了一场手术，而这个，是我动手术那天，他买了留作纪念的。”
许霆深几乎是第一眼看到那个坠子就知道，乔以悭口中所说的手术不是同一件事。
这个坠子，是他想要给许枝留下的，关于那个孩子的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