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
他看着她，眸子里的光并不十分聚拢。
许枝拧眉，又唤了一声。
她并没有想要激怒他的意思，许霆深发起火来，什么都干得出来，她毫不怀疑。
可是，如果不激怒他，她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让他把车停下来。
她不能跟他走！
许枝眼梢瞥了一眼车门的把手。
还是上锁的。
许枝眉间的褶皱深了一点儿。
许霆深没有察觉到她眉眼之间的小动作，抬手，在靠近心口的位置按了一下，说不出来的感受，不是很舒服。
“许枝。”
他好不容易开口，嗓子眼竟然感到一种钝钝的刺疼。
像是感冒之后，发了炎，焦灼的，干裂的感觉。
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他终于问出来：“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听了，立即发出一声嗤笑声来。
显然听到他问自己这个问题，感到非常的可笑。
也非常的无稽。
“许先生觉得，您在我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算是一个送命题？”
她嗓音微微上扬，说得毫不客气：“许先生只手遮天，这种要人命的问题，我不敢回答。”
“不如我这么问，您想要听我说出什么样的回答？”
“我说出了什么样的回答，您老人家能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许霆深。”
她正色下来，抬手将耳畔的头发往耳后撸了一下。
那只眼睛，刚刚才拆了线，并没有经过处理，现在眼周还有一圈药膏和线痕，她一点儿也不在意，直截了当的暴露了出来。
要在之前，她每次露面，会很谨慎的遮蔽好她受伤的那只眼睛，要么，处理好，让人看不出来异常。
那时的她，是胆怯而懦弱的。
而现在不是。
她来M国一趟，真的像是改头换面，完全换了一个人。
究竟乔以悭和秦复允做了什么，会让她有这么大的改变？
许霆深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指尖微微收拢，握得紧了一点儿。
他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当着她的面，问出这种无聊的话来。
可话已经说出口，再要收回来，没有意义，更何况，他此时是真的好奇，在她的眼里，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说，只要你说的是真心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许枝靠坐着的身体立刻挺了挺，她想要离开，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开。
真是讽刺，当初，可是她，死皮赖脸也要赖着他，哪怕只是待在他身边，以妹妹的身份，她也心甘情愿。
而现在.....这个女人躲他，像是在躲洪水猛兽。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她？是秦复允跟乔以悭的干预，还是，他？
许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跳得有点儿快，不得不说，许霆深这句话的诱惑力很高。
可她还没有蠢到，他说什么，她都相信的地步。
别的不说，就说“放过她”这三个字，他不是没有承诺过，可是对她的承诺，对于他来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遵守不遵守，他把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就像是猫狗一样的宠物。
不，还比不上宠物。
只能说，是他觉得理所应当圈在自己脚边的流浪狗。
只有他想不想，没有她要不要。
许枝淡声道：“许先生说的话，恕我不敢轻信，您曾经也说过要给我自由，可现在......”
她扯着两片嘴唇，皮笑肉不笑的往上扬了扬。
许霆深真是厌恶她这种跟他谈判，把他当做陌生人，不，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嘴脸。
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又闷闷的盖着一层灰，燃烧不起来。
他脸往下沉，眼里的光也像是灰烬底下隐藏着的火星子一般，沉甸甸的压着。
“只要这次，你不再撞到我手里，我放过你，我许霆深，说话算话。”
许枝眯了眯眼睛。
内心有说不出来的雀跃。
又有说不出来的干涩。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干渴的沙漠里长途跋涉了好久，终于看到了绿洲，她刚高兴得想要跑过去，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双脚灌铅，疲累饥渴到了极点，连再多走一步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枝收拾了一下情绪，她眸光闪了闪：“许先生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你说假话，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许枝深吸了一口气。
她眼睫眨了眨，定定的看着许霆深。
他眸色幽深得厉害，她根本就无法一眼看到底。
从前，她渴望与他对视，却从来没有过机会。
后来，她希望他能够看自己一眼，得到的只是淡漠的轻瞥。
现在，她终于能够看到他的眼中，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想要探究的，其实根本就是她不可能触及到的地方。
她奔波挣扎了这么多年，真的就像是水中捞月，自己给自己添加的人生笑话。
她早就应该放弃，早就应该放手的。
是她自己固执，是她的执念把自己弄到如今这样狼狈堕落的地步。
许霆深说得对，她真的是犯贝戋。
渴望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的，不是犯贝戋是什么？
可惜的是，她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身边那么多人。
“既然许先生想要听真话，那我也不隐瞒。”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缓慢的说道：“以前的你，在我心里，是天上的烈日，山间的月，昼夜交接间的星辰，是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我渴望你，渴望得连自己都失去了。”
“而现在......你在眼里，除了是一再逼迫我的土匪，什么都不是。”
许霆深在她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瞳仁微缩，到她说“土匪”，说他“什么都不是”，许霆深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了极致，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许枝看到了，马上道：“你答应了我的！许霆深，你想食言而肥吗？”
许霆深忽抬眼看她。
那眼神，骇人到许枝脊背发凉，不由打了个哆嗦。
嘴比她脑子转得快：“你让我说的真话！”
“滚！”
许枝愣了一下。
耳旁有开锁的声音。
还有他压抑到了极点的怒喝：“滚下去！”
许枝反应过来，心里欣喜，眼角眉梢都掩不住，转身，半点没有停留，按下车门，立即就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