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青禾镇一川街上,千万朵樱花正开的如火如荼。
无数的花团紧凑汇集、锦簇枝头,密密麻麻压弯了枝桠。
已是高龄的魏国铮缓缓坐在顾家门槛边上小憩,正对着阳光,眯着眼睛望向一川街地上满地落下的花,时不时拍下肩上落下的花瓣。【魏国铮,人称魏老爷子,居住顾家隔壁十余年】
魏国铮出神望着顾家荒废的门庭。
门前的地上早已发白泛青,如今地面凌乱都是吹落的花瓣,门缝与地面裂缝间还生长着杂草。
顾贺,顾丫头,
这一天到来了
魏国铮盯着满地的落花畅快的低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模糊了视线。
魏国铮含泪的回头看着褪了色泽死闭的木门,泪眼中,仍清晰闪现出顾家在搬离前,顾贺带着刚出院,白色绷带紧绕,包裹看不见容颜如木乃伊似的顾苏,两人久久的跪在魏国铮面前,泪雨如下的给他磕了好几个响头告别的画面。
。。。。。。。
魏国铮长久一声悲叹,泪眼又不止的流出。
思绪还在拉长,魏国铮听见有人在叫着自己。
魏老爷子,你回来哩丫~
这都两年多没见你了
。。。。
[两年前顾家搬离青禾镇这伤心之地不久后,魏国铮也随即搬离出了一川街这凉薄之地。]
魏国峥红着眼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了路边,与自己打招呼的几个以前的街坊熟人们。
魏国铮在看清了和他打招呼的这几张面孔后,瞬时阴沉下了脸,当即拿起放于脚边的拐杖,缓缓站起:
现在,真相大白了吧。
拐杖与地面叩击铿锵有力的发出沉闷响声,有节奏的鸣和着魏老爷浑厚的声音。
魏老头瞪红着眼,冰冷的注视着以前的街坊,老熟人。
面对着还是和两年前,依旧为此事而激动,发怒的魏老爷子,大家一愣,
呦,魏老爷子,还为这事呕气呀,
这事都过去多久了,有人讪笑道
对嘛,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有人附和着
“你们这副德行”
魏国铮咬牙切齿
。。
大家脸色一阵发白,
。。。。
我们也是,听其他人这样说的,才误会了顾贺
住在街巷口家,最爱嚼人舌根头的啊珍尴尬的扯着嘴角,开脱:
当时,学校学生中毒事件被闹的那么大,人尽皆知。
大家都这样传,我们就。。。
是啊,是啊
其他几个,连忙开口附和着阿珍的说法连忙开口解释
我们当时也是糊涂,错听信了其他人这样说法,才误会了顾贺。
各自的脸上,都有了些愧疚
不得不说
顾家发生了那事后
她们这条街的街坊邻居们几乎谁都没少背地里对着顾家闲言碎语过几句,
何况,她们还曾当着面,挖苦过顾贺,说过活该,天给的报应类似的风言风语。
老爷子如今再来提这些,话如巴掌似的在她们脸上啪啪作响,打的火辣。
各自脑海里,都不由想起了一幕,
一年前顾苏爸爸跪着在学校台上,全校师生面前
他说的声嘶力竭,泪俱下:
“我顾家绝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赚这昧良心的钱,这十几余年,从未也绝未做过。”
。。。。
一幕幕的回忆,现在都又从魏老爷子的嘴里旧事重提提了出来,
还有顾贺那丫头,
魏国铮想起了离别前,顾苏那被白布层层包裹的脸,泪水又再一次纵横流下
哽咽,临近高考,却头部重创昏迷躺进了医院。错过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那场考试:
也不知道顾苏这丫头脸完全痊愈了没,花一样的年龄这张脸就。。。。。。。
望着魏国铮那张情绪激动的脸,大家脸上再也保持镇定不下来了。他们被魏国铮说的,脸羞愧发烫。
各自都沉默了下来
那时候她们说过的难听话可比现在魏国铮刻薄多了。包括当时学校赔的钱不够顾苏看病,筹资的时候,大家好像谁也没给予过什么大的帮助。
好几个这条街多舌的女人,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女人,街口大老远看见魏国铮的身影,急忙转身掉头灰溜溜逃离。不敢经过这条路了。
这个午后,
还有不少一川街的街坊从顾家经过,满脸笑容愉快的跟魏国铮打招呼。
都在他那碰了一鼻子
.........
不知坐在顾家石槛上失神过了多久,魏国铮坐的酸痛,打算起身
握住放在一旁拐杖,抬眼,便看见了视线对面,
树下不知什么时候静静的站立个修长的身影。
待魏国铮看清了树下少年的脸后,眼里瞬时泛起了汹涌的冷
魏爷爷
红了眼眶的少年见魏国铮看见了自己,主动先开了口,
距离南城与魏国铮的上次见面。已是隔两年之久了,顾家搬离青禾镇的那天。
这一声称呼
让魏国铮也有些恍惚,怔了住,
魏国铮沉默。
这一声‘魏爷爷‘让魏国铮本板着的冷脸上,有所动容。
到底,
魏国铮他是狠不下心来对待面前的人。
面前的少年与顾家的女儿都是他看着长到大的,这些年,魏国铮待他们,都像是在疼自家孙子孙女一样。
魏国铮沉默良久的盯着面前的男孩良久,一声长气。尽是失望。
怪他,他这老头子眼睛浑浊,
这些年白瞎白疼了面前的男孩,错看了他。
老爷子静静看着南城欲言却止的模样,倒是不由想起了另一张与眼前不同,不羁的脸。
一年前,顾苏班的转学去了外国读书的男孩,越过大西洋飞奔赶回来,
动用不了家族关系去调学校那段监控,还跑去自己偷调监控,惹的满身淤青。
被家人从警局保释出来,第一时间还跑来
一遍,一遍的恳求着他这个老头子,询问他,
顾丫头和叔叔到底去了哪里,她伤势有多严重,痊愈了没
。。。
南城在魏国铮的眼神注视下,攥紧了手掌,又松了开,反复几次。
明明话都到嘴边了,却总好似缺失了脱口而出的的勇气。
他真想狠狠给自己一拳,多希望此时有个人能再像一年前那个跨过几大洲赶回来的少年把他暴揍在顾家大门前一样。
魏国铮先开了口,混浊的眼里尽是对面前跟他说话的少年的讥讽:
“你与顾苏一起长大,认识有些年了吧”
比那孩子,更早些认识吧
南城内心仿佛一字一拳的砸在心口上,无法回应无力辩解,脸上更是勉强。
顾苏与自己一同度过漫长的十四年。
他怎么不明白魏爷爷是在告诉他
尽管一川街人对不住顾家,可在魏爷爷心里他才是那个真正愧对他们家的人
最终,南城还是没将口中的想说的话说出来,
将话转变了:
魏爷爷,我去给你搬张椅子来。
等南城搬来椅子的时候,顾苏家大门口早以不见了魏爷爷的身影,而远处的街口转弯出,一抹身影缓慢而逝。
南城的半张开的嘴僵硬在空气中,一声魏爷爷终究是卡在了喉道里。
魏爷爷,
顾苏
她痊愈了吗
她与顾叔叔搬去了哪里,
魏爷爷应该是知道的,可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问魏爷爷
。。。。。。。。。。。
花无声的开,无声的落下
天气格外的要好,耀眼的光穿过花枝,明晃晃打在顾苏家门口的椅子上,少年浸在阳光中,交织梦幻的光泽,思绪开始飘渺,某些已经很久的过往漫不经意之间就从南城脑海里跳跃而出。
两年前
学校三楼的玻璃坠落,砸中了楼下的顾苏。
当时被警方调出所放出的监控带子画面,
清晰可见顾苏在关键时刻快速推开了身边的自己,却越加讽刺着那天,他在面对警察口供,顾叔叔崩溃的询问时没说出真相的对比。
学校赔了钱后
顾贺便带着没痊愈的顾苏悄然无息搬离青禾镇,与这个小镇的人失了所有交集。
少年弯下腰去,捡拾起了门庭的落花,眼里落寞。
花一直落下,跟随着和煦的微风吹过整个青禾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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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同的时间
不同的地方
那个叫顾苏的女孩骑着单车,街道梧桐树下穿过。
呼啸而过的风,卷起少女的长长的发丝。
随着风的灌穿过,
少女嘴角不由的勾勒起浅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