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的马匹掀开了路边的微草,马蹄踏在泥地上留下深浅的蹄印,骑兵们带着火把,马刀在鞍上哒哒的拍响,火光投下杂乱的影子。披甲的武士在顾远身边驰马呼啸而过,几片树叶被马蹄震落缓缓飘在顾远脚边。
“这......”顾远看着近在眼前的武士们从他身边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受到武士手中火把的热量。
“嘘”源久川伸手按在顾远肩膀上,另一只手食指贴在嘴唇上,轻轻摇了摇头。前路的骑兵开始进入树林里搜寻,武士们拔出马刀砍断杂枝,火把在树林中闪烁。
后路的骑兵并不进入树林中搜寻,而是勒马在路边并列站定,武士们把火把绑在一根长矛上插入泥地里,顿时路边竖起两列火光。
一骑黑马从树林里而出,马上的武士翻身下马在地上半跪“大将军,已进入附近林里搜寻。”
“他们走不出多远,首要目标是那个源氏的野种和华夏小子,发现立斩!”左次郎的声音从骑兵列中传出。
“是!”武士起身上马。
顾远三人就站在离骑兵列队十步远的地方,靠在一颗树上,淡淡的灰色笼罩着三人,一直延到周身三步的地方,四周的武士在他们身旁走过,视若无物,似乎在这灰色里他们是不存在的一样。
顾远忽然感觉怀里有小小的温热在挪动,江笙漫悄悄的贴进他怀里,轻轻的搂着他。
“怎么啦?”顾远轻轻的问,他的手悬在半空,他突然想摸一摸她的头发。江笙漫不回话,只是搂着他。
“顾君...”源久川的声音很轻。
顾远侧过头看他,源久川轻轻的扭头看向左侧的方向,一个武士左右伸探着火把逐渐接近了。“不能让他靠近,否则‘隐’会失效,我们...会现形”源久川呼吸有些急促,他按着左肩,血染着他的手指。“我...没力气了...”
“你别动,我来”顾远轻声道,他缓缓的起身。
“这个...”源久川伸手递了一个东西到顾远手里,一块手掌大小的刀刃碎片“你的枪现在用不出来的。”
顾远接过那块碎片,愣了一下。
武士挥刀劈断几截杂枝,伸着火把向四周探去,四周都是嘈杂的马蹄声,火把滋滋的燃烧,映着盔甲的冷光。
“砰——”身侧传来一声闷响,武士猛的转刀拧身压低了身型慢慢的向声源靠近,马刀的刀锋拨开一从杂草,映着月辉,一点光在树干上反射,一截金属碎片嵌进树干中,露出半截来。
顾远在不远处贴着树,看着那名武士渐远去,他悄悄的回到原地,源久川肩头的黑影变得几近透明,像烛火一样飘在肩头。
“大将军,发现了这个”一名武士来到坐次郎身前,躬身双手呈了上来,那是一截刀刃碎片。左次郎抚着碎片的锋刃。
“大将军,已经寻了三遍,未见人影。”一名骑兵翻身下马。
左次郎抚着那截碎片,指甲扣着碎片的裂纹,良晌,他拿开手“神风回撤,天守城待命。”左次郎转身上马,牵着缰绳掉转马头。
他身边几位神风的将领愣了一下,“神风全骑回撤,目标天守城!”下达完军令,他们连连驱马跟上了左次郎。
“对了,把那东西扔了。”左次郎拉住马,回头对那武士说。不等武士回答,他已经策马离开。
武士看着手里的那截碎片有些不知所措。
马蹄声和火光渐渐的远去,四周忽然变得异常的安静,黑色重新填充了这片树林。
身体渐渐松了下来,灰色随着源久川肩头缥缈的影子逐渐消失,他把自己的衣摆撕下一截缠在肩头,他紧了紧衣带,扶着树干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我们现在去哪?”顾远扶住源久川。
“我...你们不用和我一起的...”源久川看着顾远愣了一下“我现在很危险...你们和我一起会...”
“我们...我们不知道去哪...”顾远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
早日,一间小房子隐在树丛中,树杈抽出嫩绿的枝芽从墙边垂下,随着风轻轻的摆动。阳光透过樱花树杈在破旧的门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夹杂着三个渐近的人影。
源久川拖着步子停在了门前。
没想到还会有回来的这一天......阶上已经生了许多的青苔,那扇小门还是从前的模样,上面刻着的图案他还能想起,目光飘转,源久川忽然浑身一震,他快速贴在门边,眉头紧锁。
“怎么了?”顾远轻轻的靠了过来。
“有人来过。”顺着源久川的目光,顾远看向那扇小门,门环的位置处没有一丝灰尘,和周围显得有些突兀。
门被轻轻的拉开一道缝隙,源久川侧身贴在门边,脚步呈三角,只露出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屋内,这是一种忍者的立姿,被观察的人极难察觉。
庭院内居然还有些干净,油绿的树叶扫成一堆聚在树脚,一架老旧的衣杆架在里屋前,一袭殷红的裾引被风推着,长长的裙摆在空中摇曳。这是...源久川望着那件长裙,总觉得有些眼熟。
里屋的门缓缓的被从里拉开,源久川赶紧往大门后缩了缩。
一个少女抱着木盆从门里出来,她纤细白皙的手臂压在老旧的木盆上,木盆似乎有些重,少女摇摇晃晃的垫着脚走到衣杆旁,阳光轻柔的透过她洁白的里衣,显出隐隐的曲线。
大门吱呀的开了,阳光从门缝倾泻进来打在少女的脸上,少女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到了,木盆砸到了地上,她双手捂在嘴边“久川!”
“织水?你...怎么在这里?”源久川有些发愣。
少女小跑到源久川身边“我听说宴会上出事了,久川你没...”少女离得近了,看到了源久川身上的猩污“你受伤了?”她抿着嘴唇。
“我没事...”源久川轻轻吸着气,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伤走了一夜他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少女咬着嘴唇“可是你...”她看出了源久川的虚弱,还有他肩膀上的绷着的衣带。
“你的衣服...”源久川打断了她。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她哒哒的跑回里屋“你你...你先进来吧!”
......
轻轻揭开肩头的黑衣,伤口的血已经凝了大半,几丝血线顺着肩膀流了下来,源久川深深吸了口气,他拿起一把小刀,将血痂削了去,一阵刺痛伴着污血涌了出来。
“呀!你慢一点嘛!”少女惊了一下,但手上很快的在源久川伤口旁堆抹上浅绿的草物碎泥,接着用一条白娟带将肩膀包裹了起来。轻轻的系上结带,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
“织水,谢谢你。”源久川轻轻的笑。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受伤呢?!伤的这么重!”少女不开心的撇着嘴“还有...”她偷偷的看一边的顾远和江笙漫。
“顾君和江姑娘是我的朋友,多亏了他们我才...”源久川顿了一下,转向顾远“顾君,江姑娘,这位是我从小的玩伴,她叫千织水,你们之前宴会上见过的。”
顾远恍然,是宴会上那位主唱的红衣姑娘,他轻轻的对她点头。千织水也起身轻轻的鞠了一躬。
“顾君,你们可歇住在此地。”源久川轻轻的起身,向庭院里走去。
“真美...”江笙漫轻轻的感叹,庭院里生着许多的枝垂樱,淡粉色从树梢枝头垂下,像是女孩柔顺的长发,又像是绚丽的瀑布,随着轻风微微的摇摆,放佛置身花海。
源久川轻轻的抬手抚着低垂的樱枝,像是抚摸着一个生命。
“很美,是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