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门突然打开，病房内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一丝景物。
夏绵绵取出手机，手指按向手电筒按钮，只是刚按下便提示电量不足。
奶奶的，关键时刻它掉链子，还是省着点用吧，等会关键地方还指望它录音呢。
借着门缝处传来的微弱光线，依稀可辨出床的位置，夏绵绵仔细探头，想要看看里面的情景。
“有人吗？”
呻吟声再次响起，夏绵绵吱着耳朵，声音好像是从地上发出来的。
“赖老先生，你在吗？”夏绵绵试着喊道，一只手在门口处墙壁上摸索着，她记得这里好像有开关的。
没过多久，终于摸到开门，按下去的瞬间病房内瞬间亮如白昼。
夏绵绵便看到病床旁边的躺着趴着一个身穿病服的老人，怎么掉地上了？
夏绵绵赶紧上前，蹲下去，看到赖老先生痛苦地闭着眼睛呻吟，她想拉他，可是也不敢动。
听说有些病是犯了后不能起身的，比如脑血管病，会因为病人的运动加大出血量，造成严重后果。
“你怎么了，还好吗，要我叫医生吗？”夏绵绵说着，起身，想去护士站叫值班人员。
地上的正是赖老先生，睁开眼皮，看到是夏绵绵，微弱的声音叫：“不用，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跌，你扶我起来吧！”
“真的没事吗？”夏绵绵还是犹豫。
“看把你吓的，扶我起来就没事了，地上太凉了！”
听他这么说，夏绵绵才敢伸出双手，掺着他的腋窝处，努力地向上搬着。
所幸他现在不重，虽然吃力，可还是夏绵绵一个人最终还是将他移到床上。
直赖老先生依着枕头坐好，夏绵绵将被子搭在他身上，转身时才发现地上有个打碎的水杯。
“倒水时不小心……”赖老先生开口，显得有些难为情，“人老了，真是没用呀！”
夏绵绵重新接了一杯水，端过来，扶他喝下。
“你身边怎么没人？赖大婶呢？”她记得她走之前赖大婶还说得正起劲，这么一转眼功夫便没影了？
她这表面功夫还能不能做得再明显一些？
夏绵绵不等他回答，便起身，走到门后拿起医院备的笤帚将地上的碎片向一处扫。
“我让她先回去了。”赖老先生将喝完的水杯伸手放到身边的桌子上，看着忙碌的夏绵绵道：“本想睡会的，可是身体不争气，喝，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事。”
等夏绵绵一切弄好，再转身时便看到赖老先生那苍老的眸光正紧紧盯着自己，嘴巴张合，喉头滚动，苍白的嘴唇张合，“你还生我气吗？”
夏绵绵怔住，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公司的事？这事我是有意见，只是既然你已做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
只见赖老先生的眸光更加暗淡，咳嗽一阵，又道：“你妈怎么样了？”
夏绵绵再一次怔住，我妈？
“你知道我妈住院？”难道赖皮子告的密？或者赖大婶多嘴？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她家的事？那唯一的可能？
夏绵绵笑了，夏莲莲，这个赌看来你是输定了呀。
取手手机，赶紧按下录音按钮，她得保留关键证据呀。
老人点头，眸光再次看向她，似乎想要听到她的回答。
“还好，现在已无生命危险，再输几天液应该可以出院的。”这次不需要手术，更多的是需要静养，这情况一般在医院呆不了多久。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的似乎得到安慰，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不少。
浑浊的眸子闪出欣慰的光芒，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姑娘，如果没事你先回去吧，谢谢你来看我！”赖老爷子对着夏绵绵摆摆手，似乎不想再麻烦她。
直到老人身子缩回被子，转头发现夏绵绵依旧一动不动，依旧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值得你看的？”赖老爷子开玩笑道。
夏绵绵上前几步，双腿弯曲，身子俯下，正好对上赖老爷子的眼睛，“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手术？”
面对着夏绵绵突如其来的问题，赖老先生显然没有意料到，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解。
自己不手术，对她来说岂不是更省事？
自己姐姐不用受手术之痛，为什么还埋怨。
难道是因为别的？
可是夏莲莲的条件即使不用术他也会跟下面的人交待一下，将她安插进去的。
赖老先生身子慢慢坐起，以着夏绵绵叹口气：“你这姑娘，我年轻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只是我不明白，不手术你姐姐可以免受痛苦，你怎么还不乐意？非要她上手术台你才高兴？难道是担心工作的事？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便会尽力安排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如果一心求死便不会大张旗鼓在全国找配型，如今找到合适的人，你却拒绝手术？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夏绵绵不依不饶，直视着老人的眼睛。
面对夏绵绵的咄咄逼人，老人闭上眼睛，声音尽是沧桑和看破尘世般的放松，“你也知道，我公司也没了，也没有多大的心劲儿了，再说我都到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再多活几年也只是苟延馋喘罢了，再说手术也不是百分百能成功，没必要再去遭罪！”
赖老先生长吸一口气，又道：“另外，即使配型成功，可是手术后也是有一半机率出现排异反应的，何必冒险？”
面对他的种种借口，夏绵绵站起身，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他，“你说这么多，都不是理由，我想，唯一让你能做出这决定的就是，”夏绵绵看着老人，正色道：“我的妈妈是你当初抛弃的女人，而夏莲莲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也是为什么全国这么多人，只有她能与你配型成功的原因。而你愧疚，不敢接受她的救助，对不对？”
夏绵绵话语落地，赖老先生身子发抖，嘴唇发颤，“你，你都知道了？”
“是呀，不光我知道，夏莲莲也知道，只有我妈不知道罢了。”夏绵绵尾音越来越小，神情暗淡，“我们都瞒着她，因为她有严重心脏病，可是为了养育我和姐姐，却从来没去看过，直到几个月前才动的手术，你可知道，为了凑齐手术费，你的亲生女儿差点被一个小混混给骗了清白，你可知道母亲是怎么养大我们的吗？因为没工作，又带着孩子，没有从愿意要这样的人来做工，她只有白天将姐姐拴在背上，去垃圾场捡破烂，才将我们拉扯大。可是你呢，同在一个城市，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竟然还改了名？”
老人此时早已泪流满面，老泪众横，“你说的对，当初太年轻，一心只想出人头地，可是满腔抱负却处处碰壁，我不想一辈子这样，抬不起头来，憋屈地生活，便猪油蒙了心，抛弃你母亲，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事到如今，我才醒悟，所有的荣华都是浮云，只有当初那份纯真感情才是最珍贵的，悔不当初呀，可是经过这么多，我已不配再拥有这些。”
夏绵绵仰头，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
虽然他不是自己的父亲，可是看到辛苦养育自己的母亲却被这样一个男人伤害，心痛不已。
“我问你，你离开我妈后，是不是同现在这个老婆在一起的？”
老人点点头：“当时她爸爸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同她结婚确实少奋斗几十年，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AA网络公司。”
“明白了！”夏绵绵苦笑。
老从干枯的手伸向面部，抹了一把老泪，声音呜咽：“事到如今，当我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也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我哪里还有勇气接受莲莲的救助？我不配呀！”
夏绵绵身子晃了一下，果然如此。
虽然她同夏莲莲的赌她赢了，本该高兴，可是听到这个男人将当年的事赤裸裸的掀起来，她还是难以接受。
那眼前浮现的是一个负心汉为了追求自己的前程，将女友踩在脚下，转投富家女的可恶嘴脸。
她后退几步，看着赖老先生，慢慢开口，“你说的没错，你不配，妈妈和莲莲都恨你，知道姐姐小时候向妈妈要爸爸的时候，妈妈怎么说的吗？”
赖老先生抬起头，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她说，你爸爸死了！”
夏绵绵残忍地话刚落，赖老先生原本升起的一星点火苗也瞬间被冷水浇灭，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夏绵绵看着他，又道：“可是你知道，夏莲莲已经知道你是他父亲，虽然她一时间不能接受，可是最后仍然答应救你！”
“你说什么？她都知道了？”赖老先生一脸惊喜，“她认我这个爸爸吗？”
夏绵绵低声咳嗽，“一时间还不好说，这个还需要看你了，如果你能把身体弄好，以后好好对她，她认你爸爸也还是有机会的！”
夏绵绵决定，既然他有悔意，那便不如好好利用这个，让他身体恢复后想想好好补偿妈妈和绵绵吧。
不然还真的白白便宜他了，当初犯下那么严重的错误，岂能轻易让他死去？
原本死气沉沉的赖老先生听了夏绵绵的话，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满面笑意，只是很快又将头低下，眸光再次变暗，“好孩子，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只是我现在公司被康聚财那个狼崽子给抢走了，我即使有命可是也补偿不了她们娘俩了，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