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伦德望着卡修,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卡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面不改色的回望。
人类?我当然是人类,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也不知道泰伦德的古怪魔法到底能不能看破穿越的事,但卡修此时自然不能露怯,“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异种……嗯,你特殊的能力。”
泰伦德眼神深邃,话语模棱两可,像是审判,又似乎在试探。面对如此阵仗,卡修也毫不心虚。
异种?他怀疑我是异种,那些怪物?
“你不是说,通过魔眼能看破异种的伪装吗。”卡修又不是什么吸血鬼之类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没错。”
就那么对视了许久,终于泰伦德挠了挠头顶,好像放弃了一般。但他语气还是不解,“但是,我就是没看出来一点问题。”
“那就对了,我就是普通的人类。”
“没有一个人类会有那样的能力,什么——翻译的。”泰伦德笑了笑,语气中似乎有些不甘,“算了,只要能达到这个效果,你是不是异种我也不关心。”
他在,羡慕我?
卡修虽不是什么察言观色的好手,但泰伦德也没刻意去掩盖自己的情绪。这句话里的酸意,几乎就要写在脸上了。
这个穿越故事中再常见不过的翻译工具,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好了,回归正题吧。”
看到卡修略带疑惑的表情,泰伦德终于停止了那长长一段不明所以的话语,坐了下来。
他拿起魔法书,开始解释咒语的事情:
“我们说出来听到的语音,叫做咒语。而书本上的文字,是咒语的记载体,叫做咒文。”
泰伦德表情严肃,“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如此重要吧。关键就在于,无论是咒语还是咒文,在我看来——“
“——都是不能理解的。“
不能……理解?
卡修微微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错,我们只知道咒语的读音是什么,但却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意思。这里的‘我们’,是指千百年来所有的魔法师,无一例外。”
说到这里,泰伦德自嘲地笑了笑。
“居然是……这样。”卡修渐渐明白了,为什么“翻译”在此尤为重要。
魔法师不能理解咒语。
但是我有翻译……那就意味着:
只有我,只有卡修,能知道咒语的意思!
那些……宫殿、起源什么的词语,泰伦德只是在读着读音而已。而卡修,却是在理解的基础上读。
“那咒语,用的是什么语言……为什么会无法理解?”卡修也感到兴奋了起来。
“吟唱咒语,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语言。”
泰伦德再点了根烟,“这种语言无法学习,无法归纳,无法理解。它的语言逻辑相悖与任何一种现存语言,构词规则,文法结构都是不能被人类所理解的。”
眼看着卡修欲言又止的神情,泰伦德打断他,“不用怀疑,这是千年来不计其数的魔法师的共同结论,无论是从科学、神秘学还是语言学去研究它,最终都导向了死路。”
无法被理解的语言……
无法归纳词汇……
无法总结关系和区别……
无法构成词汇、无法组成句子……
无法研究它的演变、来源、历史……
这是一种,永远封闭着大门,永远代表着“未知”的语言。
“这种语言,叫什么?”
“咒语,也指的是这个语言的名字。”泰伦德言简意赅。
咒语、咒语,一语双关,即指魔法吟唱时用的短句,也指的是这种特殊的神秘语言。
“那,既然不知道咒语的意思,要怎么使用魔法?”
“靠读。”
泰伦德点了点自己的头部,再点了点魔法书的书页,“这种咒文,是魔法师们创造、并约定俗成的注音文字,只是用来标识它们的读法和发音。”
咒文,在卡修眼里是汉语拼音,也是注音文字。
“只要把这个念出来……”
“对,就是吟唱。”
豁然开朗,原来魔法师们就是硬生生读不明意思的咒语,从而施放魔法。卡修一边听着一边记下,已经大概理解了这个概念。
但他看向泰伦德时,却发现对方的眼里有一点幽怨。
也难免……
别人一生,不对,几百代魔法师都无法理解的文字,居然自己随便就能听懂……
不对,我还能说?
“那我刚刚……”想到这里,卡修开口。
“对,没错,还有。”
泰伦德抽了口烟,继续说,“你还能自由切换艾伊语和咒语的表达方式,只要模仿我的语调,说出口就是咒语。”
“只要我普通正常的说话,别人听到的只是艾伊语,是能理解的……”
卡修明白了,之所以刚刚泰伦德反复让自己切换两种语气,就是为了测试这个能力。
毕竟无论什么语言,对卡修来说都只是中文而已。但是,貌似用不同的方法念出来,就是不同的语言?
那么,这个界限又在哪里呢?
卡修心中还有一些不解。对于“翻译”的使用,还存在一些谜团,等待去摸索和尝试。
“所以,你也能理解我为什么说你是钥匙了吧。”
泰伦德举起报纸上抄下来的“魔眼术”咒语,上面此时应该是艾伊语,是泰伦德能够理解的语言。
卡修只要说出咒语的真正意思,旁人就能把它记录下来,再对照注音的咒文,这就是破译。
“只要有你的帮助,翻译再多的咒语也不是难事……”
泰伦德语气中难掩的兴奋,他越说越激动,“而终有一天,我们说不定能真正的完全地破译咒语,完成千年来无人达成的成就!”
卡修虽然此时还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被说得也是心头一动。
“而且,你还能自然说出咒语……只要能想办法绕过遗忘的限制,我们就能纠正咒文的发音问题……创造出更完美的法术……”
泰伦德站了起来,激动的眼光带着些许疯狂的味道。
对方的手舞足蹈之下,老师的烟头都要戳到自己,卡修也只能从沙发上起来。后退、后退,然而步步紧逼,卡修只能避着激动的泰伦德渐渐后退。
他退着退着,突然一步——
踩空了。
“好了,我亲爱的徒弟,欢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我们下节课再会。”
慌乱之下,只听到泰伦德模糊的告别语。
不知何时卡修居然退到了门边,他一脚踩空,从门外落下,掉进了无边深邃的黑暗之中。
视野中的那扇光亮门扉之内,只随着掉下来一本小小的魔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