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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出发前,全体成员都要在项目部做一次安全宣讲。这一日,郑文鲍措辞严厉地强调了新员工在调试时的注意事项,他说安全事无小事,他说老员工尤其要在安全方面带好头做好表率,不要倚仗自己技术强,就由着性子搞习惯性违章。
郑文鲍像是在乱开枪。乱开抢的好处是没人知道在对谁开枪,而底虚的人会觉得枪口朝着自己。一定要表现出愤怒和失控,才能达到批评教育的目的,同时立威而不树敌。不过郑文鲍这次可不是乱开枪,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鹿晨让新员工呆在机舱里起机的事情在项目上传开,成了反面教材。
李德德倒是觉得鹿晨有些冤枉,毕竟大家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机组安装质量差,谁能保证不出故障?与其三番五次地爬上爬下,不如留一个人在上面,等确定将故障彻底排除后再下来,既省时又省力还省电,一举多得。四个调试组,只有鹿晨组的风机调转了,这里面可是有李德德的功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违规起机当然算不上什么荣誉。片区天天盯着圐圙捕龙的进度,这事儿如果传进了王总的耳朵,能不能转正恐怕都要成问题。一想到这个,李德德又觉得垂头丧气。
鹿晨给李德德吃定心丸“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入职那会儿,都是这么弄。那时候公司刚起步,哪分什么新员工老员工,谁行谁上,怎么能成就怎么干。只要是把问题处理了,其他人都得闭嘴。我们学调试的,哪个不是现学现用,不下水能学会游泳?现在公司大了,部门多了,没求子用的规定、制度搞了一大串,不干活的人给干活的人找活干,烦。”
风场的大拿们带每一批新员工上阵,传授知识技能。公司发展壮大,大拿的徒弟们如今已遍布各个部门,成了新的强将和精兵。优秀的公司少不了强将和精兵,精兵久战沙场成了老精兵,老精兵的故事越传越神,成了神精兵,神精兵不喜欢公司发展壮大后衍生出来的复杂阶级,更不喜欢被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人挑毛病,他们火冒三丈高:“风机都是我调出来的,你们算老几?”
有些人制造问题,有些人处理问题,制造问题的人搞出一堆问题,处理问题的人面对擦不完的屁屁,这是铁律。圐圙捕龙当年为了冲业绩赶进度,怎料业主和电网闹了矛盾,结果风场无法上电,项目草草结束。虽然吊装速度破了记录,但大家都心里有数,因为验收和消缺根本就是形式上走了走。不知要哪年才能调试的项目,搞得那么认真有什么好处?当年的项目经理拿了不少年终奖,过完年就跳槽去了别的风场。
堡镇离风场太远,调试组中午就在风场旁边的圐圙捕龙村吃饭。
很不起眼的一个村子里居然藏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农家乐,农家乐的主餐厅是一个巨大的蒙古包,包里摆下三个大圆桌。李德德在1号风机顶上看见过这村子,但蒙古包却没留意。
潘阳组的段志鹏也和李德德同一批入职,他专门挨着李德德坐下,提着奶茶壶帮他斟满。他一边请茶一边问:“在机舱起机是什么感觉,刺不刺激?”李德德实在是没心情聊这个,只说你别倒了别倒了,这壶刚架上火炉,还没烧开呢。
鹿晨倒是没什么所谓,吃完午饭就陷在副驾驶座位里呼呼大睡。李德德睡不着,和司机刘师傅瞎聊。
刘师傅说:“圐圙就是捕龙,捕龙就是库伦,一个意思,发音不同,因为一千个读者有一千种口音。”
李德德说:“我知道库伦,电荷量的单位‘库’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
“库伦可不是人,是地方,围起来的地方都叫库伦。牧民家这个土围墙院子,就叫土库伦,咱们这一大片草场,就叫草库伦。”
李德德顺着刘师傅手臂打开的方向看,没看见什么草库伦,只看到戈壁一样的草场被网围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荒滩。网围栏用粗铁丝编成,1号线路就有好几道网围栏,网围栏门没有上锁,只是简单的用铁丝别着,每次通过,都需要有人下车去把那门打开和关上,这个也是李德德的工作。
刘师傅继续讲:“圐圙、捕龙,两个词叠起来就是一圈又一圈的意思,就是堡垒,就是城。当年横扫天下的草原骑兵,在外国也搞了一个堡垒,也起了一样的名字,叫克里姆林。”
李德德恍然大悟,有堡垒才能捕龙,虽然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并不像一座城,但堡镇被三座收费站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活脱脱就是个堡垒,原来在历史上也是有迹可循,一脉相承。
刘师傅说就是因为草没了,才要用网围栏把草场围起。围成大大小小的圐圙,这叫轮作休牧,退牧还草,亡羊补牢。李德德望着贫瘠的土地,这里的确需要休养生息。
“围成圐圙就有了边界,有了边界说明有了归属、有了主。你们没完没了地栽风机像是种树,我们这儿的地价也蹭蹭的往上杵。地生了利,就得划分仔细。邻里纠纷多了,感情就疏远了,伸手的人多了,勤劳的人就少了。”
李德德想听圐圙捕龙的奇闻怪谈,刘师傅却依然滔滔不绝地讲网围栏,他说你总是急着跳过前奏听最精彩的部分,但没有铺垫,精彩的故事根本不会发生。
“当然,划清界限也是好事。都搅和在一起,谁肯动脑筋?谁会用心?责任到人,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才能提高效率,就像你们分组修风机,谁先完工谁先回去,这才叫公平。在浑水摸鱼的人眼里,勤劳勇敢的人都是傻X。”刘师傅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是义愤填膺。
没喝几顿奶茶,饭局就要分家。机组故障太多,难题层出不穷,各组的调试进度也各不相同,时间无法统一,同时就餐成了问题。郑文鲍采购了面包榨菜等方便食品分发给各组,让大家根据工作情况自行安排补充能量的时机。
朱仝说:“好嘛,哥几个得吃风味午餐了。”
就着风吃的午餐就是风味午餐。为了节省时间,加快进度,调试组带着吃的上机,凑合着填饱肚子。朱仝对伙食质量下降有诸多不满,他说当年在宁夏丹丹山调试,每餐四菜一汤,天天不重样,顿顿有肉尝,不仅如此,项目经理特还特意买了一四轮车大西瓜,供应不限量。那瓜都是从石头缝缝里长出来的,虽然瓜皮被石头硌得坑坑洼洼,但肉甜水大,吃一个想俩。
李德德吃完风味午餐,站在4号机舱顶上往北看。4号风机的位置最高,可以看得很远,甚至能看到堡镇的全貌。堡镇太小,建筑矮少,无法分辨房舍和街道。
风场的三条线路随着起伏的地势排开,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网围栏圐圙。圐圙里有一户牧民的独门小院,院子里树起三根木头旗杆,中间的一根挂了一面红旗,旁边两根,旗子已经不知去向,红旗在风中飘扬,没有固定的方向,火辣的太阳,照得旗子熠熠生光。
朱仝说:“调试归根到底无非就是接线和换零件,模块坏了换模块,电路板坏了换电路板。”社会越进步,科技越发达,越将人变得职业化,每个人都被安放在很具体的位置上,做固定的动作。能够统揽全局的人很少,统揽全局的人需要了解事情的方方面面。不过,即便你把这些都搞懂,也并不意味着全局由你来掌控。李德德并不想统揽全局,他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
跟着余小飞的队员吃不了风味午餐,胃疼得坐立不安。鹿晨说,这才刚刚开始,越往后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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