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山,其上有峰。
转过山峰,景色更宜人,仿佛这里忽然没有了秋与冬的萧瑟,只有常景如春。
微翠的山,微翠的峰。
正如其名:“微翠峰”。
易寒宇突然停住了脚步,仿佛他知道山峰有生命,而他就是停在了山峰生命的终点。
他的手突然握住了一柄飞刀,但这柄飞刀是木制的,并不是利器,至少已不能算是杀人的利器。
他的手握起,又放下。
他的警惕也随即松弛,轻笑着叹了口气,仿佛知道他本不该警惕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娇笑,但这娇笑却有点冷,仿佛这发笑的人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
娇笑的人已到了他身后,带着不是冷笑的冷笑,忽然道:“看剑!”
话落,剑光一闪。
银白的剑光,银白的剑,银白的剑柄,银白的剑鞘。
易寒宇也随着剑光一闪。
也许你还能看见他那笼罩在银白中的身影,却已看不见他的真人,他的人已与银白融为一体。
银白一过,人随之一现。
于是,剑光没有伤到人,人也没令剑光失望。
使剑的人也没有失望,她说:“很好。”
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多么简单的人。
素美的女人。
很美。
易寒宇笑了笑,道:“我说师姐,你本是不笑的人,又何必要笑一下?”
美人道:“莫导师叫我笑的。”
易寒宇摸了摸鼻子,道:“呃......也是莫导师叫你来试探我的?”
美人道:“正是。”
易寒宇道:“怎样?”
美人道:“还好。”
易寒宇道:“没了?”
美人道:“没了。”
易寒宇道:“你就不能多说两句?”
美人道:“可以。”
沉静。
易寒宇又摸摸鼻子,尴尬道:“说啊......”
美人道:“莫导师说你回至微翠峰令她不觉心情大悦,差我前来叫你过去与她闲话几句,以作报到,她说她向来待你不薄,而你却回来了也不告知一声,有损尊师之道。”
易寒宇虚咳一声,道:“咳,到底是她说还是你说?”
美人道:“她说。”
易寒宇道:“她是谁?”
美人道:“她是莫导师。”
易寒宇道:“你是谁?”
美人道:“我是宁宁。”
易寒宇道:“宁宁是谁?”
美人道:“宁宁是我。”
易寒宇道:“宁宁是谁的师姐?”
美人道:“宁宁是易寒宇的师姐。”
易寒宇道:“宁宁是谁的媳妇?”
美人道:“宁宁是易寒宇的媳......”
话一顺着出口,美人当即反应过来,恼怒着瞪了易寒宇一眼,道:“哼。”
易寒宇大笑着,道:“哈哈!师姐果然是个妙人儿,走吧,去见见莫导师.....”
盏茶功夫之后,莫导师颔首微笑着,一双美眸不停地打量着易寒宇,俏脸上稍有惊讶之色。
易寒宇苦笑道:“导师,你这样看得我很不自在啊......”
莫导师微微一笑,期期艾艾道:“你......真气境四重了?”
此言一出,站在旁边的宁宁也不由得一愣,也期期艾艾道:“他......你真气境四重了?”
易寒宇看了看宁宁,笑道:“不错,我真气境四重了,媳妇。”
宁宁恼怒道:“哼。”
莫导师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总是戏耍她,她可是你的师姐,你该尊敬她才是。”
易寒宇又看了看宁宁,笑得没个正经,道:“我还不够尊敬她?我都尊敬到叫她媳妇了,你说是吧?师姐。”
宁宁道:“哼。”
莫导师道:“少耍嘴皮子,说说看,你的修为是如何暴涨的?”
易寒宇的嬉戏目光依旧停留在宁宁的身上,口中随意道:“炼着炼着就突破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莫导师讶然道:“炼着炼着就......怎会一下突破这么多?”
说着,她就不自禁靠近过来,伸手在易寒宇的身上左摸摸,右捏捏。
宁宁也有样学样,也在易寒宇的身上左摸摸,右捏捏,但她的神情又与莫导师有些区别,她那模样,就像一个妇人在蔬菜摊上买菜时发现了新鲜大白菜,既想要,又不想要,神情相当复杂。
易寒宇凝视着宁宁,道:“怎样?媳妇,可还满意?”
宁宁道:“哼。”
莫导师收回了手中的好奇,心中的好奇却再也收不回来,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喃喃道:“修为暴涨,根基稳固......没道理啊,难道这家伙是遇上了什么灵丹妙药?......”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秘密面前不得不谨慎,易寒宇连忙道别:“叙话已毕,导师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话,那弟子我就先行告退了......”
话未尽,人已远去。
望着易寒宇那渐渐模糊的背影,莫导师道:“试探过了吗?”
宁宁道:“试探过了。”
莫导师道:“喂了几招?”
宁宁道:“一剑。”
莫导师道:“一剑?”
宁宁道:“一剑已够。”
莫导师道:“说说他的战力。”
宁宁道:“真气境之内难逢敌手。”
莫导师在沉默中惊讶,宁宁在惊讶中沉默。
对视中,莫导师忽然一笑,道:“很好。”
一度飞奔,易寒宇最终回到了自己的新住处,独门独院,独自一人。
按理说,微翠峰的外门弟子是不可能享有如此待遇的,内门弟子才有,只不过,微翠峰这一脉的情况有些特殊,全是女弟子,所以自不能让易寒宇这么一个男弟子混杂在女人堆里住下,如此一来,他算是占了些便宜。
享受着平白无故掉下来的好日子,实则易寒宇也很好奇,他经常自问:“何故莫导师会将我这么一个男弟子弄到微翠峰来?”
自问无果,他转而直接问了莫导师,但每一次问来莫导师都无可言答,只故意叉开话头,说左说右,就是不说那正中间的。
试过几次之后,始终得不到答案,易寒宇也就懒得再旧话重提了,心里想着迟早有一天,那莫导师会主动给出一个缘由来的。
院子很清静,隔绝了喧嚣,也隔绝了许多与人之间的往来。
但这一次易寒宇仍觉着隔绝得不够,他匆匆忙忙进了屋子,做贼似的关上了门。
门很平和,人却很激荡。
毕竟他历经了紫煞之气的侵蚀而不死,反而将其转化成为能量与真气,继而突破修为境界,此事太过惊世离奇,万一泄露出去,少不得会被人抓来研讨,关押,做试验。
如果真是那般结局的话,那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万劫的灾难,无休无止,没有好的,只有坏的。
莫导师这一好奇闲顾倒是提醒了他,须要想个合衬的推说言辞,圆过这一番奇遇去。
因为奇遇之下招来的往往都是惨痛的争夺与无谓的死亡。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在他易寒宇来到青莲宗的时间并不长,在别人的眼里并没有多大的存在感。
在晋升外门弟子的比武之前,他一直很都低调,甚至低调得有些过份。
没有显赫的家世,那他在青莲宗内就只不过是万千弱小之一,歪瓜裂枣而已。
这个世界,无论你去到哪里,都是强者为尊,弱者不仅没有地位与财富,就连朋友也不会有的。
有时候“无”也有“无”的好处,因为不会有人知晓在“无”之下的秘密。
正所谓:
小人物的极言珍宝之佳,只作他人笑话,不着衣装的秀才,只把牛车牵来。
“笑话”与“牛车”,绝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