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计划，投送我的运输机从东海某军用机场起飞后将直奔1号基地，但飞行组却没有让我跳伞，而是降落到了一条跑道上！事实上，运输机降落到了“2号观察工程”的军事前哨——琉球基地。
尾舱门打开后，一队穿戴着外骨骼辅助动力系统和全封闭铠甲的士兵冲了进来。虽然我是金属躯体，但他们手中拿的武器口径之大一看就不是发射普通子弹的！已经穿好高空跳伞装备的我草草扔掉了降落伞包便跟着他们出了机舱。现在是晚上，基地里却灯火通明，一组组四旋翼飞机起降不断，各种四足大块头机甲（在新闻上见过，代号叫“野兽”）成群结队而过。
士兵们把我带进了一个机库，在那里我看到了只在“家用信息板”的新闻页面上才看到过的“空中装甲车”——巨大的八引擎空中武器平台兼无人机母舰。穿过乌云般庞大的机腹，只见一位肥胖的年轻少校在机库的一个侧门旁等着，他深灰色的军服我印象中从未见过。少校很客气地直呼了我名字，让士兵们退去后打开了门请我进去。
那是一条狭长的通道，我们安静地往里走了50米左右后，少校打开了我右手边的一扇门，里面是一个小房间，有一张小圆桌子和几把散乱的椅子。一位长着欧洲脸、身材魁梧、肩上有着三颗将星的上将和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亚洲男人已经各自占据了房间的一个角落，看到我进来后他们纷纷起身与我热情地打招呼。上将自称鲍里斯将军，中年人说自己姓李，少校则介绍自己是作战参谋耿志思。寒暄过后，我们各自落座。
“韦老师，你要知道，现在只要谈到‘日本岛’，就会提到苏曼。”耿志思先开启了话匣子说，“但是，近年来在‘2号观察工程’高层、甚至‘地球共和’一级执政团体内也很少人想起他。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5年里，他一直都在幕后操纵着‘日本岛’的一切！”
“我们认为，苏曼是一个极有能力、魅力超凡的人。”鲍里斯将军打断耿志思、用着还算流利的中文说，“他精心策划了同时摧毁信号发射塔的行动，使我们无法‘更新’它们，而整个过程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这是场特殊的战争，他的火玩得越大，我们将来就要投入更多的力量去扑灭它。”如果他用英文，我就能从他的用词里发现“他”与“它们”的区别。
“现在，这位军事大师已经处于舞台的中心。”耿志思继续说，“他是日本岛5000万机械人的总指挥！”
“军事大师？”我不解地问，“据我所知，机械人没有军队。”
“它们虽然没有军队，但从破坏信号塔的行动看、苏曼很擅长低强度的战争！”鲍里斯将军回答，“没有人知道这5年里他都干了些什么！”
“最坚固的堡垒也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姓李的中年人说，“只要是威胁到人类安全的情报我都会读，但因为‘2号观察工程’是绝密项目，我并不记得何时读过有关他的报告！但这一次，安全局必须要介入了！”
“我们曾经计划除掉他。”耿志思介绍说，“高级行动连在1号基地突击过一个车队，根据情报，苏曼就在那个车队里。但是，行动败露了，苏曼逃走了！”
“什么？你们进去了那里？”我大惊道，不是说过“上帝”不能出现在它们中间的吗？
“那是五年前，虽然那时他已然是‘日本岛’的王！”耿志思说，“但那时信号发射器还在正常工作，它们遭遇我们的记忆会在充电的时候被‘更新’。”
听到这里，我觉得很奇怪，既然那时信号塔还在运作，为何要大动干戈地去追杀苏曼呢？“更新”一下它的“思想”不就好了？
“大家都在问，我们是否会再次杀死他？”鲍里斯将军把身体靠到了椅背上、远离了小圆桌说，“让苏曼成为‘已故’的王会是非常美妙的事，人类痛恨恶棍和叛徒，他已经很好地成为了这样的人！”
“它们对人类有威胁吗？”我看着疑似安全局特工的李先生问，“如果它们永远不可能离开日本岛、也不会拥有军队和武器，那么，哪怕苏曼再危险也不会对人类构成威胁吧？”
“你以为它们是用什么方法摧毁的信号塔？挖坑吗？不，是火药！。”鲍里斯将军说，“现在，5年过去了！”
“安全局认为，我们与它们的关系就像‘上帝文明’与人类，也许现在的人类还不是‘上帝文明’的对手，但我们一直在努力想办法打败‘上帝’，这个‘日本岛’工程也是因此应运而生的——为了找到‘上帝文明’的软肋。”李先生说，“那么，就不能忽视存在一种极端可能——5年里它们已经发展出了能够与我们抗衡的军事力量！”
“不管怎样，必须除掉苏曼，不然后患无穷。”鲍里斯将军咬牙切齿地接上说。
“这是国仇还是私怨？”我看着鲍里斯将军狰狞的脸庞疑惑道。
“你看下苏曼的照片就明白了。”耿志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质相片说，“你应该认识他！”
虽然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艾瑞克.王——五十年前被我在希尔顿饭店射杀的斯坦福大学教授——第一个发现人类没有“自由意志”的人。
“他在离开斯坦福去华盛顿前就料到了可能会被灭口，所以先备份了自己的记忆在电脑上，”鲍里斯将军说，“人类‘觉醒’后不久，有人在第一‘圣地’——他的实验室里发现了这个记忆备份。不久后，美国方面就用最新的技术将他的记忆存储进了一个电子脑中。‘地球共和’成立后，他提出了‘2号观察’工程，‘随机森林’也是他设计出来的。另外，他从那时起就在各种网络上抹去了自己作为机械体艾瑞克.王的一切信息，用‘苏曼’这个新身份替换了。更加令人大跌眼镜的是，20年前他居然只身进入了日本岛，并且成功融入了它们。你应该能想象，他进去前做足了准备工作——可能给自己安装了一套可以屏蔽我们更新的‘防火墙’，信号发射塔对他是不起作用的。5年前他行动的时候，我们的各种资料显示他只是机械人中的一员，所以我们把他当成了它们的‘觉醒者’。直到上个月我们才在斯坦福大学的地下档案室旧址找到了这张相片，而他满脑子的科技知识无论是打造武器还是组织军队，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我问。我大概明白了，艾瑞克.王一手策划了这一切，而且显然机械人社会已经对人类文明构成了威胁——因为他参与在了其中！而我，很愿意再次杀死他——就好像是一种任务没完成的心结。
“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一名‘国安’吧？”李先生长出一口气问，“我代表了你的老单位——如今‘地球共和’安全部，我要重新启用你——接近苏曼，并且杀死他。”
“如果他真像你们所说，是‘日本岛’的王，那我又怎么可能接近到他？”我不屑地问，“而且，从你们刚才所说的看，似乎他已经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我又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不，你不需要找他，他自然会来找你。”耿志思肥大的脸凑过来说，“我们发现他在进去前曾经多次浏览过你的资料，也就是说，虽然他的本体记忆是在来东海前的，但他通过详细而完整的资料已然补齐了你杀死他的那段记忆。”
“要知道，你现在的脸就是当初杀他时候的样子。”李先生笑笑说，“根据我们此前的卫星资料分析，他目前应该正藏身在2号基地，你只要出现在那里，他就会发现你。”
“假设他正如你们所料，找到并且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停顿了下问，“那我又要如何杀了他？不仅是机械躯体的问题，还有他是机械人的王，难道就没有其他机械人保护吗？”
“我们还有个B计划。”耿志思点点头说，“你可能知道，‘2号观察’工程会在你回来后读取你‘眼睛’——摄像头的记录，但我们也可以从现在开始调动我们的‘天网’卫星系统，以接力赛的形式始终跟随你，实时获取你看到的一切。他只要出现在你面前，我们就能锁定他的位置！”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失败，或者没有下手的机会......”鲍里斯将军欲言又止地说，“我们会发射一枚氢氦高爆导弹。”
“导弹？！”我惊恐地重复道。
“你放心，在你出发前我们将为你做好截止当前的完整记忆备份。”耿志思安慰道，“如果不得不采用B计划，那么你必然会和他一起葬身于导弹制造出的火海之下，但那只是你的躯体而已，你的意识和记忆将在这里重生——另一具机械躯体里！”
“那我的大脑呢？”我问。此时，我心里疑窦丛生，说什么永生的躯体、去看一下“日本岛”的社会也许都是谎言，而这一切很可能是从半年前（不是一个月前）找到他的相片开始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铁壳脑袋里还有个肉球大脑吧？”李先生冷笑两声说，“人类大脑天生对机械躯体有排异反应——那毕竟是‘上帝’的造物。另一方面，人类的进化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下一代的人类将是全机械体——完全是我们自己制造的躯体——人类要作自己的‘上帝’！”
“你在‘2号观察’工程里看到的一切将足以证明全机械体的人类文明是完全可行的，我们将用钢铁之躯以及永生的生命形式对抗即将到来的‘上帝’！”鲍里斯将军铿锵有力地说。
“上帝要来了吗？”我问。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固然让我很生气，但此刻当我将自己渺小的命运放到人类的大命运之下时，他们耍的那些手腕似乎也都情有可原。
“还不能很确定，但有一些15亿光年之外的射电信号正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实际上，我们在5年前就发现并且开始监视这些信号了。5年来，它们与地球的距离缩短了15亿光年。也就是说，它们正在以超光速的速度朝着地球飞来！”鲍里斯将军愁眉不展地回答道，“在宇宙中存在两个完全相同信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那不是两个而是好几十个，它们很有可能来自同一个信号源，说不定那是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甚至是一个舰队！其所拥有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人类，因为这个信号释放的能量相当于太阳一整天释放的强度！”
“5年里，它们移动了15亿光年......”我喃喃自语道，“那么......5年后......‘上帝’即将降临！5年前......正好是在它们摧毁信号塔后，两者之间有何关系呢？如果‘上帝’是因为人类‘觉醒’而来，那么早该在50年前启程，现在早就该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