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儿~”
不知道为什么,宁靖脑中突然跳出这样一句歌词。
炎王身高八尺的背影走在前方,她就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毕竟,老头暂时成为了她的保护神,这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找个支柱才是正道。
就这样不知不觉穿越阴气重重的林子,踏在天鹤国的镇街上。
“咯咯咯(我们去哪儿啊?)”
宁靖:尴尬...忘了自己不会说人话。
老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凝重,不作声。
嘿哟,明明救她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个平易近人的老爷爷,这态度怎么说变就变,真是名古怪的仙家。
宁靖看了看周边,雾霭沉沉,房屋烧毁,众生哀鸣。
果然,天鹤国现在已经多半是座废城了,想象一下这国家以前该有多繁荣昌盛啊,如今这阴霾骤起,四处乌鸦哀啼,百姓们日夜坐卧不宁,人间地狱...
不吉!太不吉了!
深夜,大寒,天鹤皇宫。
天鹤国那晚,漫天飞雪,宁靖记得她与炎王一步步踏上了皇宫外的百层漫坡。
在进入正殿之前,炎王向宁靖问了这样一句话,
“害怕了吗?”
宁靖用力抖了抖羽毛上的白雪,适应了下这一鹤身,随后伸长脖子,摇摇头。
宁靖:废话,害怕的要死,不知道这货又要带我去见哪个食肉妖怪了,绝望ing
炎王嘴角上扬片刻,踩过积雪,便跨进了殿厅。
放眼望去,殿内破破烂烂的,石柱倒塌,地上红毯撕破,更是暗无天日,没有一丁点亮光。宁靖缩在炎王身后,只能模糊地看清一个人影躺在正前方的龙椅上。
她想,那应该就是天鹤国的皇帝了。
仔细看那人龙袍褴褛,黑发散乱。满是褶皱的手中握着一壶酒,壶口朝下,酒水洒了一地。肚子上居然还盖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打鼾声更是在空荡荡的殿堂内回响,还时不时说出稀奇古怪的梦话,比如,“朕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炎王双手交合,向瘫躺在龙椅上的人行礼道,“陛下。”
鼾声戛然而止,那位已经不省人事的皇上皱皱眉稍,缓缓地睁开双眼,看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眯着眸子瞥了眼他们,撇撇嘴道,“如何?”
只见炎王非常淡定地回他,“老朽已将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魔鬼怪全部收服,天鹤国内已无大碍。”
结果,猜怎么着?
那皇帝居然眼前一亮,从龙椅上咻的一下跳下来,牢牢握住炎王的双手道,“此话属实?”
炎王略带敷衍地向他点了点头。
“甚好!甚好啊!感谢仙师感谢仙师!哈哈哈哈!”
这皇帝估计是高兴过头了,双手和身体不停地瞎抖豁,宁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如此怀有憧憬与兴奋地眼神了。
不一会儿,才无意间从他俩交谈中听闻,这个酩酊烂醉的真龙天子叫赢策,曾是东方国家一骑绝尘的大将军,后被苛政猛虎的朝廷陷害,以流放于西南,可他依旧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带领着风雨同舟的军队创出了一片新天地,这里,便是天鹤。
只是...人们都没料到,仙鹤丹顶的秘密会陡然传扬于世,甚至轰动三界,导致一年前妖魔鬼怪大批入侵掠杀。鹤被夺顶,民被噬灵,众生凶多吉少。
本以为赢策会坐视不理,做一只缩头乌龟。但是大家都想错了,一年前,他不仅英勇奋战,还建立了一支精英队伍,世人皆称:斩魔部队。
这斩魔斩魔,顾名思义就是斩杀魔怪的意思。
不过可惜了...斩魔的气势是有的,可他们毕竟是人类,再好的军队,什么神臂弓箭手,什么步兵枪使,在这些牛头马面的妖怪面前也只不过是活生生的笑柄,送上门来的佳肴。
这不,气势汹汹的赢策天子非但没能拯救苍生,反过来却遭到百姓唾骂,说他是昏庸之君,这一骂便是遗臭万年,最后连他自己都心灰意冷,纵任魑魅魍魉,独自一人躲在这昏天黑地的皇宫里嘬着小酒。
也就是说!
宁靖这才恍然大悟,她大胆猜测,估计是连天上的玉帝老儿都看不下去了,这才派炎王这老头下凡来普度众生,拯救天鹤国。
而此时此刻站在她身旁的炎王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在向凡间的老大汇报情况!
她正为自己的开窍智商而感到自豪,却突然被炎王的“如来神掌”拍了一下小脑袋,示意他们该离开此地了。
一秒,三秒,五秒。
刚准备跨出殿堂大门。
“仙师且慢!”
猝不及防的喊声导致他们不得不停住脚步。
炎王转过身,愣了愣,又道,“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朕——还有一事相求。”
炎王双眉紧锁。
赢策深吸一口气,神色沉重道,“仙师请随朕来吧。”
这满天飞舞的洁净之花,她一生活在南方的姑娘,几乎见不到这样漂亮又携满凄凉的大雪。宁靖下意识地扇动了几下翅膀,鹤唳三声。
马车碾压过的痕迹,天鹤深宫内大概积了二尺厚的雪,一路上,除了他们二人,一鸟,一车夫。撩起车帘,就只能看见几个从西宫方向走来,提着灯笼,缩着脖子的宫女。
一刻间,马车停稳,匾上刻着三个大字:黄鹤殿
说来也挺蹊跷的,这诺大一宫殿,荒无人烟,叫人感觉阴森森的,更是四周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可却独独只有这黄鹤殿内亮了一盏明灯,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居住在此殿内。
门外站着两名手中握着单枪,穿着一身银盔甲的侍卫。
他们见赢策身后跟着一外人和一只怪鸟,神情瞬间就变了。
“陛下,这是...”
“朕请的仙师,让他进来吧。”
这才愿意放他们进去,而这更加让宁靖怀疑,里面应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进门前,赢策还特意提醒他们,进屋不得喧哗,脚步也要放轻,仿佛是怕吵着什么一样。
刚入门半步就是一阵暖气,应该是烧了暖炉之类的,屋子很大,大概...是宁靖在现实公寓住的三四倍这样,内屋和宁靖平时看的古装剧一样,被隔了好几个区域,书房,正厅,卧室...
灯光是由红色的残烛点亮的,让她感到有些犯困。
宁靖偷偷瞟了一眼那间书房,书架上堆满了卷轴,木桌上的古琴,丁香味的香薰,还有墙上挂着一名女子的画轴,看来,屋子的主人是一位文艺青年。
轻手轻脚,他们最终被带到了屏风后的主卧。
榻上躺着一个人,因为床幔的原因,宁靖目前看不清他的模样。
赢策轻声道,“打开垂帘吧。”
“是。”
站在榻俩旁的宫女听了旨意后慢慢掀开帘子,
倏然间,印入眼帘的,竟是一名豆蔻少年。
宁靖:妈耶,好长的睫毛,长大后一定有不少追求者。
他穿着一身绣满金蟒的袍子,脸虽被金色面纱遮住了半张,但也能猜出大概有十三四岁左右的样子,瓷白的肤色,眉清目秀。仔细一看,翘长的睫毛如蝶羽般微微颤动,还有那被一根玉簪向上盘起的黑发。宁靖心想,不愧是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赢策道,“此乃朕之皇子,亦是天鹤的太子。”
哟,不出所料,果然是有身价的人。
宁靖不知此刻脑中在想什么,如果她现在能变成人的话,估计一个冲动都会求赢策给她赐婚,躺在床上的人,又有钱,又有势,还有颜,现实生活中哪个女孩不想嫁啊。
“敢问殿下尊称?”
“赢子栎。”
赢子栎...好名字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寻君枫栎间花木...
宁靖正准备从脑海中搜寻曾经在初中背过的诗词,但又听见一旁的赢策唉声叹息道,
“一年前,魔界大批入侵天鹤,朕的儿子,一夜之间竟成了这副模样,昏迷不醒...”
炎王顺了顺胡须,“难怪此殿戒备森严,可有找到什么解决之法?”
一旁的赢策愁眉苦脸,一把扯住炎王的衣袖,“朕已寻遍了天底下最好的医师,依旧是...徒劳无益。”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因而,朕才会留住仙师啊,仙师既然法力无边,那不妨救救朕的儿子吧,朕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没想到这已经自暴自弃的皇帝对亲儿子倒是视如珍宝。虽是罕见,但也难得,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嘛,父爱,还是挺伟大的。
就凭这一点,炎王很快就答应了他。
赢策抿住嘴唇,差点向炎王跪下,但还是被老头及时拦住,结结巴巴道,“那就有劳仙师了。”
和宁靖之前所看到的一样,炎王在大厅地面上施了一个金色法阵,并嘱咐下人把太子迁躺至法阵中央。
宫女们纷纷撤出屋子,窗外寒风袭进,吹灭了蜡烛。此刻,门户紧闭,只留下炎王,赢策,太子,还有她这只漂泊在状况之外的仙鹤。
悄无声息,赢策咽了咽口水,忐忑不安地缩着手站在一旁。
一炷香的时间,炎王嘴里叽叽歪歪念了一大堆宁靖完全听不懂的法咒。
顷刻,屋内的吊灯回旋打转,隐隐约约还能闻见女人哭喊的声音,“砰”的一下,大门被冬风吹开,鹅毛大雪纷纭飘进屋内。躺在地上的太子猝然间印堂发黑,眉头紧锁,双手握拳,虽是一副痛苦的样子,但终于有了反应。
完了,宁靖心想这不就是恐怖片里闹鬼的前景吗,而且这小太子,一看就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似的,吓的她毛骨悚然,小脚丫一步步往炎王身边靠,最后鹤身紧贴在他的右髀上。
“醒了!栎儿醒了!”
“别碰他!”
俗话说得好——冲动是魔鬼,赢策见自己儿子有了反应,便立刻奋不顾身直往那法阵里冲,炎王本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赢子栎猛然睁开双眼,瞳孔发着细微红光,像极了书中所写的吸血鬼。他瞥见赢策往自己的方向冲击而来,即立刻用手掌拍向他的腹部,只听“砰”的一声,赢策被拍飞到一旁,后脑勺不幸磕到木桌边缘,晕了过去。
不知,这太子体内被一股什么邪恶力量控制,简直煞气十足。
他双手往地上用力一拍,直接站立起来,缓缓转过身,双眼直击宁靖的方向。
惟见赢子栎右脚一跃,宁靖都来不及躲闪就已经被他的双手死死掐住脖子。
宁靖:要死了窒息了,杀鸟了,救命...
眼看着他准备动手夺取宁靖头顶上的红丹。
“定!”
炎王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橘黄符咒,以光速张贴在赢子栎的背上,那人便立即停住了手中动作,定在一边。
“真性不乱,万缘不挂,妖灵现形。”
一串咒文,集在掌心源源不断的法力,炎帝往赢子栎的后背一拍。
一股红烟从他的体内脱离而出,赢子栎的手从宁靖颈上滑落,昏倒在地,即发现红烟化为一名身受重伤的红衣女子趴在青石板上。
那女子长发缭乱,脸色煞白,朱红色的瞳孔,嘴角边流着血液,应该是被炎王的法力所伤。
炎王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何方妖孽,为何陷害太子?”
“妖孽?”
女子听了这两个字,好似特别反感,冷笑一声,她转过头看了眼昏迷在旁的赢策,并指着他道,“你们怎么不问问赢策这个昏君呢?!”
刚受过惊吓的宁靖全身发抖,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膛。
在她面前趴着的女子,还有这一番话,让她乍然想起刚从书房瞥见的那幅人像画。
而画中的人物和这全身充满怨气的女子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即言之,她和天鹤皇室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