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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暗中最后的那颗星

那是一个寂静的,被阴霾笼罩的黄昏,太阳的余光正从山头上慢慢消失,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

肖恩没有了身体,他变成了一个影子,晃悠在山间的道路上,那种路坑坑洼洼的,泥巴还多,很不好走。

他认识这条路,他在往回走,他在彻底追不上那辆离去的马车后,选择了往回走。

渐渐地,肖恩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他跟着黑影里的人,回到了那个当初他妈妈抛弃他的夜晚。

他记得那晚的事,但是那晚的事,很模糊很梦幻,时常让肖恩自我怀疑,他对那晚的记忆掺杂了太多类似于梦的东西。

走在路上的时候,肖恩一直在思考着妈妈离开他的原因,那种事情,早就有过苗头,肖恩也发现过,他妈妈时常一个人神神秘秘的,搞一些特殊活动,不带上他,任凭他怎么闹,他妈妈都不愿带上他。

后来,有一回,肖恩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就跟着其他人去河里玩,因为时常搬家的原因,肖恩在那还是个刚到不久的新小孩,尽管他来到了其他小孩经常玩水的地方,但是他选择了一个偏僻的没人的地方下水。

他并不知道,他选择的那个地方,水位深到足以淹没他。结果,他在跳到水里的时候才发现。

不会游泳的他,很快就溺水了。

他连吃了好几口冰冷苦涩的河水,无论如何挣扎叫喊,周围都没有人来。

最后,一位偶然路过的农夫发现了浮在水面的他,他这才得救。

他妈妈闻讯赶到的时候,并没有过多关心他,相反,他还招致了一顿责骂,他做的那些坏事,不听话的行为,都被一一列举出来,他妈妈趁着他虚弱无比无法反驳的这个大好机会,一阵舒服的数落他。

肖恩沉默的听着,在一呼一吸间,聆听他的那些罪责,他感受到了孤独,完全的孤独,明明有妈妈陪在身旁,他却感觉自己孤身一人,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在家的根被拔出来了,他默默的流下眼泪,在妈妈的责骂声中偷偷的哭泣。

妈妈后来也没有发现这件事,毕竟那时的他,浑身都湿漉漉的。

那次溺水的事,是肖恩心里一直清楚知道的苗头,以至于这次被彻底抛弃的时候,肖恩内心的震撼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疯狂的追逐也没有持续太久。

在往回走的时候,肖恩就被梦幻的东西找上了。

一个驼背的老头出现在了肖恩的路上,那老头在路的前面走着,发现肖恩后,他就喊住了肖恩。

“跟着我走吧,我能永远的庇护你。”

肖恩觉得那老头很亲近,像是陪伴了他很久的老友,却又记不起他具体的模样,老头成乌黑的一团,一直走在肖恩的前面。

肖恩的妈妈曾无数次的说过,肖恩不是个能自力更生的人,没了她,肖恩将会腐朽至死,肖恩知道他妈妈说的对,他这么一个小屁孩,根本没有求生的本领,而且搁那都不受人待见。

现在出现了一个愿意接纳他的人,让他感到十分欣慰,有时就是这样,任何生命都是这样的,终究只会谋求一份能填补内心空虚的关怀,无论那份关怀出自何处。

他低着头慢慢靠近那个老头。

“这就对了,你应该很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鱼,能填饱肚子的鱼。”老头说。

“真的吗?”肖恩笑着说,他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当然是真的,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你不会中途逃跑。”老头的身子抖动着,语气认真极了。

“好吧,我保证。”

肖恩跟着那个老头,走了很长一段路,时间一久,肖恩的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怪不得那老头在走之前要他保证不逃跑,这么枯燥无味的事,谁会想着坚持下去呢?

而且天色也越来越漆黑了,这些变化,让肖恩心烦气躁的,只想从老头身边逃离。

不过在走的时候,周围的情况也不完全是单调的漆黑。

在不远处,肖恩一直能看到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身上散发着白光,她独自一人慢慢的在黑暗里行走。

肖恩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能在黑暗中发光的人,他对那个女孩产生了浓浓的兴趣,这致使肖恩前进的脚步出现了偏移。

“小孩,你安分点,不要走偏,我们马上就能到达那个庇护之地了。”老头说,他很快就发现了肖恩的不安分,他用坚硬的手臂捅了捅肖恩,提醒道:“不用太注意她,她是最后的一个了,很快,她也会来找我,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他们继续走了一段距离后,进到了一个森林里,老头带着肖恩在森林走转右拐的,最后来到了茅草堆积的小屋前。

这里就是老头说的庇护所,简陋而脏乱,甚至有蚊蝇在茅草头上飞来飞去,老头弓着身子,从屋子深处的草堆里,掏出了两条手掌大小的黑鱼出来,他把一条递给了肖恩。

“吃吧,我看你也饿的很,吃下这条鱼就好了。”老头对肖恩说,他自己先朝自己手上的那条鱼猛啃一口。

肖恩握着有些粘稠的黑鱼,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他确实已经饿得头脑发昏了,也就没法再顾虑那些脏不脏的问题。

他学着那老头的模样,用力的啃了起来,啃了有一大半的时候,肖恩闻到了股怪味,像腐败的气味,他的肚子很快就泛起了恶心,也就没继续吃下去,抓着老头还在啃食的时候,肖恩把那条残缺的鱼扔到了附近的杂草丛里。

肖恩也不知道那老头注没注意到他的行为,最后老头也没问,只是带着他,开始收拾屋子,肖恩觉得无聊,那都是些堆杂草捡枯木的活,他突然很想回去,他想起了村里的那个酒馆老板,也许在温暖的灯火下,胖胖的老板还在一边擦拭酒杯一边往外看,等着他回去。

肖恩向老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头没有立即反对他,只是让他多留一会,有些邻居知道了他来的事,想看看他。

肖恩望着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老头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等一会也无妨,肖恩找着一个杂草堆,坐下去,在黑暗里,和那老头一起等待。

没过一会,还真就有人出现在了屋子里,而且他们来的很快,来的悄无声息。

茅草屋里一下子就聚集了很多人,肖恩没看清那些人的模样,他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只觉得脑袋一阵晕乎,老头忙招呼那些邻居,也没空管他了,他就自己找了个杂草堆高的地方,躺下休息。

在迷迷糊糊中,肖恩从茅草堆的间隙里,再次看到了那个发光的女孩,她果然如老头所说,此时正朝他们走过来。

那个女孩的出现,让肖恩几乎要停止转动的脑袋又活跃了起来,他挤开屋子里的其他人,直直的朝那个女孩走去。

待走近后,肖恩才发现,那个女孩并不是真的,而是一团五彩斑斓的光影。

“真神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肖恩问。

“因为他们都不见了,他们把我留在了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那里又黑又冷,我在那里呆了好久,现在只是想出来,带着这个想法,我便一直游荡到了这,虽然前面也是一片黑暗,但是我想,再往前走,我就可以睡下去了,不用再思考那些活着的问题。”光影发出了少女的声音。

“你被抛弃了?”肖恩说,女孩的话,让他又重新记起了自己迷失在黑暗中的原因。

“我想是吧。”女孩轻声说,“我孤身一人,太久~太久了,”

光影变化着,最终在肖恩前面变成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她背对着肖恩,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眺望一片漆黑的天空。

肖恩学她的模样,也抬起头,看到了那片漆黑的天空。

“为什么?那布满天际的星辰去哪了?”

“他们走了,全都走了,只剩我,孑然一身。”

女孩深陷孤独的苍凉,唤醒了肖恩所有的思绪,在肖恩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一种让他感觉热血沸腾,浑身温暖的冲动。

“我可以陪伴你,我可以让我们的孤独终结,即使那是短暂的,我也愿意为此付诸行动。”肖恩说,他感觉自己突然成长了,不再是母亲口中的那个连自力更生都无法做到的庸人。

“真的吗?”

“真的。”

“那你得去找我。”女孩转过身,双目闪着耀眼的光,“我藏在西边森林的一个山洞里,你去那找我,把我从山洞里带走,我会等你的。”

在挪耶法尔,黑雾笼罩的会场内。

所有人都已经被驱散开,只有亚尼和约翰留在了会场里。

在亚尼、约翰和肖恩的周围,一个莹黄的光圈保护着他们不受黑雾侵扰。

而这个光圈的创造者,便是野兽骑士团的团长,亚尼·格里森,黄驹骑士。

亚尼眉头紧皱,表情痛苦的把一瓶酒全部饮下,他的身边已经放了数个空酒瓶。

“格里森先生,你还好吧?”约翰担忧的看了一眼亚尼。

“我没醉,我还能撑下去!”亚尼倔强的说。

喝完那瓶酒后,亚尼大喝一声,拳头狠狠的砸向地面,再次为保护他们的光圈充能。

但是浓郁的黑暗魔雾,已经凝集成了慢慢流淌的黑水,即使是那个光圈,也无法抵挡从地面渗透进来的黑水。

约翰一惊一乍的,不断挪动身体,去躲避那些黑水。

“我看不行了,格里森先生!”约翰害怕的叽叽喳喳,“我的鞋!啊~!碰到了那些黑水会不会有事啊?”

“闭嘴!”亚尼闷哼一声,他脸色阴沉的蹲下,仔细的观察肖恩。

约翰的惊慌不无道理,他们已经无法再为肖恩支撑下去了,亚尼将再看肖恩一眼,然后做出最后的决定。

亚尼抓着肖恩的下巴,把肖恩的头抬了起来,看着肖恩的眼睛,亚尼不得不承认,他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肖恩的眼睛里弥漫着黑色的灰烬。

“约翰……。”亚尼抬起手,让约翰准备就绪。

“咔、咔、咔”约翰沉默地打开了猎枪的安全栓。

忽然,一个声音从黑雾里呼啸而出,黑雾因那个声音而翻滚搅动着,不断褪去。

“嗯~~嗯~~。”肖恩低声哼唱着,抬起了头,从黑暗的沉睡中苏醒。

此时,他的眼睛里已不再有一丝灰烬,闪烁着明亮的光。

黑雾中,那匹黑色骏马再次奔袭而来,直至肖恩的面前。

一人一马,沉默的对视着,萦绕在四周的黑雾终究只能全都退回到黑暗里。

“等着我,我很快就来。”肖恩坚定地对那匹黑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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