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大清朝的皇家狩猎场是木兰围场,但距京城三百多里地,往返非常不方便。因此北京的王公大臣平时狩猎一般会选在京城皇家园林之一的玉泉山。有一次那些曾经大清的豪门遗少们相约狩猎,大伯也正在庆亲王府,载垣爷就带着大伯等一行随从提前到达玉泉山安顿下来。出发前大伯就把所能想到的情况梳理一遍,包里带好所有应用之物,陪同载垣爷料理那几只鹰。狩猎开始时,公子哥们纷纷根据自己的鹰犬特性选好地形,先是放出狂吠不止的猎犬,把一些天上飞的野鸡、野鸟;地上跑的野兔、山羊、小鹿惊起,他们就会左手架鹰,右手扬鞭,马蹄飞驰,猎狗狂奔,个个紧盯猎物不放。只听一声“放!”急速地摘下鹰帽扯去两开,饥饿难耐近乎发狂的猎鹰,象箭一样腾空而起,向受惊的猎物猛冲而去。顷刻间人喊马嘶、犬吠兽嚎,激烈搏斗的血腥场景撞击着每个人的脑神经。那些眼尖、力大、敏捷、凶猛的名品鹰各显其能或是活捉或是捕杀,然后再不断寻找新的猎物。整个狩猎场景气势恢弘、夺人心魄,在场每个人都会感到血脉喷张,此时的他们忘掉大清亡国的烦恼,忘掉坐吃山空的忧愁,更忘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在围猎休息时,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边喝酒吃肉,边点评各自鹰犬的优劣和品次,不约而同地避谈时局和未来,只是感叹还能有几次这样狩猎的机会,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是在醉生梦死。
有一次围猎结束时,载垣还没过完瘾,就约理亲王的儿子载勋一起留下接着狩猎。因载垣很喜欢他的名品鹰白玉爪,在狩猎时白玉爪出尽风头,或抓山羊或抓小鹿犹如探囊取物,姿态优雅威风凛凛,让载垣好生羡慕,想许诺重金借过来玩玩,这载勋坚决不干,他也把这白玉爪当成心肝宝贝。白玉爪是海东青的一个变种,通体雪白,双目金黄,气质高贵,体型巨大,双翅一展有两米多长。早先白玉爪只能由皇帝豢养把玩,皇亲贵族决不许染指。大清皇帝退位后,这些规定就不存在了,各种名品鹰犬就陆续流落到曾经的王公大臣手中。其实载垣手中也有不少好鹰,除了溥仪皇帝赏赐的铁锤,还有中品鹰中的名品白闪和敕狐。白闪是兔虎的一种,因张开翅膀腋下全是洁白的羽毛,且飞行速度奇快,在空中犹如一道白色闪电,取名为白闪。敕狐也是棒子的一种,长相丑陋,但生性狡诈,捕猎时善于捕捉战机一击而中,且野性发作时不但攻击猎物,还会攻击猎犬甚至猎人。据说有一次皇帝狩猎时,看见这种鹰的狡诈和凶猛,就夸赞道:
“这真是只狐狸呀!”由此得名为敕狐。
围猎开始后因狩猎规模变小了,惊起的猎物也很少,都是些野鸡野兔之类的。这也却发挥了兔虎和棒子的特长,猎物基本都被铁锤、白闪或敕狐捕获,白玉爪因体型庞大,飞行速度慢机动性差,抓这些小动物根本不是强项,所以一无所获。载勋在载垣的讥笑声中策马狂奔,左臂上的白玉爪也郁闷的长鸣不已。突然在马前面的草丛里,有一黑呼呼的动物向斜刺里奔去。他想都没想就放出白玉爪,手下人也放出了几条猎犬。待他们勒马仔细观瞧时却吓得魂不附体,大伯跟着载垣等人赶上来也顺着猎犬追踪的方向望去,同样被吓得不知所措。原来前面奔跑的是头两米长一米高的野猪,在那个时候狩猎最怕碰上野猪,野猪是很难猎杀的,它周身上下蹭了很多松油又粘上石子,相当于在身上披了一层盔甲,寻常刀剑根本没办法伤它。这么大的野猪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看着几条猎犬围着野猪不停地攻击,野猪不再逃跑而是在原地转圈,不停地用獠牙挑翻猎犬,白玉爪俯冲了几次见没多大效果,就聪明地用利爪专抓猪的嘴巴或眼睛,但很是危险有几次险被猪的獠牙所伤。大家都明白野猪已经被激怒,若是转身跑掉肯定会有伤亡,可能是鹰或犬甚至是人。他们稍一商量就把所有的鹰犬全部放了出去,所有人都隐藏在几块巨石后面露头观瞧。只见十几条猎犬围着野猪不断地撕咬着来分散它的注意力,白玉爪,铁锤和白闪轮番攻击着它的嘴巴和眼睛。敕狐却在空中盘旋迟迟没下来攻击,几个回合下来就有几条猎犬负伤退出攻击,跑到一边舔伤口了。空中也不停地有羽毛飘下,明显是有的鹰也受伤了。这时敕狐冲下来了,可它是奔着野猪屁股去的,专抓或嘬野猪的肛门,因野猪体型大转身慢,敕狐几乎没有任何危险。其它三只鹰不愧为名品,马上也学着敕狐,猛抓或嘬野猪的肛门,几次下来野猪屁股就鲜血淋淋了。白玉爪干脆落在野猪背上,边张开双翅保持平衡边用喙猛嘬野猪尾巴和肛门,一会功夫野猪尾巴被嘬掉了,野猪痛的扭头想咬背上的白玉爪但根本够不着。此时野猪急中生智,居然要原地打滚,想把白玉爪压死。就在它躺地准备打滚的一刹那,白玉爪腾空而起,在野猪背朝下肚皮朝上的当口,敕狐急冲下来,对着它柔软的肚皮又啄又抓,野猪肚立刻开膛,它惨叫一声刚刚站起,白闪急速冲向猪头而去,又听得野猪一声惨叫,白闪又复飞到空中,眼看着野猪的一个眼珠已被白闪嘬了出来。这时野猪凶性大发,嚎叫着向人们藏的地方狂奔而来,可能是瞎了一只眼视力受到影响,也可能是拖着流出来的肠子慌不择路,野猪居然一头撞在一块巨石上,几个翻滚后倒地不动了,明显是撞晕了过去。半晌后众人才反应过来,于是各拿刀剑对着野猪一阵乱砍,刹那间它被大卸八块了。这时唿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招呼已经落在树上的鹰回来,等鹰落回到人的手臂上只听一声惊叫,载垣寻声一看,落在载勋手臂上的白玉爪腹部被野猪獠牙划伤几道口子,鲜血直流,雪白的羽毛也被染红。大伯马上从包里掏出金疮药替白玉爪敷上,又检查了一下其它鹰和犬,发现四只猎犬受了重伤,躺在地下已经不能动了,其余猎犬大部分都受了点轻伤。载垣的三只鹰虽然浑身是血,但没受伤身上的血都是野猪的。给鹰和犬处理完伤口后,载勋两眼通红急忙带着人赶回王府,说是再找名医给白玉爪治伤,野猪肉也顾不得要了。
大伯讲到这里见我们都长长松了口气,就磕掉早已熄灭的烟灰说:
“你们看看,火都灭了!”扭头一看又说:
“满堂,你剥的兔子呢?”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见满堂叔一手拿刀子一手抓着兔子根本就没剥兔子皮,火堆因没加树枝早已熄灭了。满堂叔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我也听得入迷了,忘了剥兔皮。”大家注意力都还沉醉在刚才的故事上,都说不烤兔子了收拾一下回去吧。在回去的路上,柴玉林还在说:
“这敕狐也太缺德了,怎么能想到嘬野猪的屁股眼呢?”
“我倒觉得敕狐蛮可爱的,甭管用什么招,最后成功才就是正道呐!”韩孝冀发表着不同看法,大伯摇摇头说:
“你要看它犯浑时,你会恨不得扭断它的脖子咧。”韩孝冀却不以为然地对我说:
“大鹏,要是我们能逮住一只敕狐多好呀!”我笑了笑没吭声,转身对大伯说:
“现在这两位郡王爷还住在北京吧,白玉爪它们还活吗?”
大伯一脸惆怅地说:
“两位郡王爷都去世了,他们的鹰不管是飘了还是笼着,现在肯定也是早死了,海东青和兔虎这种鹰最多只能活三十年。”
“哎呀,这么好的鹰都死了多可惜了得。”韩孝冀叹息道,满堂叔看着韩孝冀着急的样子说道:
“***,世上万物有谁能躲过生死轮回呢!”接着又对我们说:
“我还听到过一个说法,鹰能活七十年。但在它活到接近四十岁时,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嗉子,爪子开始老化不再锋利,无法灵活有效地捕捉猎物,羽毛长得又浓又厚,翅膀十分沉重,飞行笨拙吃力。这时它必须做出艰难的生死抉择,一是等待死亡,二是要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蜕变重生过程。就是它必须飞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崖上筑巢,并住在那里不得飞翔。鹰首先用它的喙击打岩石,伴随着疼痛和流血直到其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待新的喙长出来。鹰会用新长出的喙把爪子上老化的趾甲一根一根拔掉,鲜血一滴滴洒落。当新的趾甲长出来后,鹰便用新的喙和趾甲把身上的羽翎一根一根拔掉,身体在岩石上不停地摩擦,蹭掉全身厚重的羽毛。整个过程要持续五个月,等新的羽毛长出来,鹰又可以重新遨游蓝天再度过三十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