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清晨,赵羽走在蒙蒙亮的街道,兽皮鞣制的鞋底踩在青石板的细沙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声,让人微微感到有些压抑。
往日可不是如此,黑楠城大街上满是活跃的身影。
当然,这不是睡眼惺忪的人类,而是孔方兄的弟弟——触贾人。
对钱财同样有着强烈渴望的他们,时刻都散发火热的生命。
他们会在早上叫卖掺水的热豆浆,还有掺杂着麦麸、米糠的馒头、窝窝头。
前段时间,不知道哪个挨刀杀的触贾人,在叫卖的时候无意间“嘿嘿”了一声,便开启了无数人的噩梦。
紧接着,满大街小巷全是缺德的叫卖声:“窝窝头,四文钱一个,嘿嘿!”
据不完全统计,魔性而又洗脑的“嘿嘿”声,惹得全城的百姓起床时间,猛地提前了一两个时辰。
直到不少有起床气的百姓忍无可忍,一连砸了几十个触贾人的早点摊,他们这才稍稍有些收敛。
…………
城东门处。
为了不惹人注目,周祭祀穿了件打上补丁的常服。
他在寒风中搓手踱着步,硕大的鼻子冻得通红,只得时不时取下背上的大水囊,猛灌两口热茶。
站了有好一会,才等到赵羽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背上绑着一半尺多长的开山刀,还有一个不大的布包袱。
“周祭祀,来的这么早?”
赵羽有些意外地打招呼道,因为现在距离开城门还要好一会。
“别提了,昨夜的茶不小心喝多了,一宿翻来覆去没怎么睡。”
说着,周祭祀指了指脸上一对硕大的黑眼圈,样子不禁有些喜感。
赵羽忍住笑意,解开了手中拎着的包裹。
包裹外层是细麻绳捆着的干荷叶,打开里面竟是二十多个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
给周祭祀递了几个,后者顿时眉开眼笑:“还是赵小兄弟想的周到,老哥出门急得都忘了照顾肚子。”
人族的早点摊,自然是触贾人不能比的。
尤其这还是家老师傅开的店,拳头大小的肉包子,外层是柔软的白面,里面由农家土猪精瘦肉剁成的肉馅团,一咬是能溢出浓浓酱汁,极其实在。
周祭祀是三口一个,吃完一个灌一口茶水,时不时用干荷叶擦擦嘴。
赵羽也没闲着,把剩下的大肉包子全给了看城门的守卫。
这些守卫平日,只能买到触贾人叫卖的窝窝头,昨夜捕役们的行动,让他们连窝窝头都吃不到了。
他们在寒夜里守了整整一夜,又听了一夜城郊尸鬼的嚎叫声。
正在发愁早点该怎么解决的他们,没想到居然有现成的热包子送面前,又饥又寒的他们,心中不知对赵羽有多感激。
半盏茶不要的功夫,他们就把包子全部解决。
赵羽趁机搭上话,和领头的队长寒暄了几句,得知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名叫王卫东,和妻子育有一儿一女,都安置在城内生活,虽不是大富大贵,过得倒也算惬意。
清晨的时候,天说亮就亮了。
王卫东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与手下合力开了城门,也没有进行例行的盘查,就提前放了赵羽等人出城。
“对了,赵兄弟!”
就在赵羽,周祭祀二人刚刚准备离开时,只见王卫东突然指了指他背上的开山刀。
难道这柄开山刀过长,属于需要扣押的管制刀具?
受前世的影响,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出乎意料,只听王卫东这么说道:“你背上的那柄刀,记得早点拿在手上防身,这么早出城千万得注意安全。”
赵羽这才想起,普通人出城是件有风险的事情,所以这个世界对利器管制极松。
放下心来以后,他不忘转身拱了拱手,感谢王卫东的善意提醒。
就这样,离开城门又走了约两公里。
路径开始逐渐变得狭窄模糊,周围传来了低沉的嘶吼声,前方满是半人高的枯草,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赵羽已将开山刀握在右手,左手捡起了一根粗木棍,面色悄然间变得专注了许多。
虽然入秋不久,草丛中依旧有蛇虫在活动。
这个世界普通的蚱蜢,长到两尺都不是稀奇事;城郊草地里的毒蛇,长度也大多在三尺以上。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是藏在枯草里的尸鬼。
白天的时候,它们动作僵硬迟缓,一般都躲在角落休眠;夜晚的时候,却有着极强的凶性,动作甚至不输普通成年男子。
流着温血的活物,是它们捕食的对象。
一旦不慎被他们咬伤、抓伤,就会感染尸毒,处理起来极其麻烦。
赵羽谨慎地停下了脚步,提醒道:“周祭祀,该你发动能力了!”
“好!”
只见周祭祀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会以他的脚为圆心,向外扩散出一道道浅浅的波纹,缓缓地向外扩散,然后又向他的脚心靠拢。
接着,他出声道:“周围还没有东西靠近,可以放心直走。”
赵羽这才继续前进,同时不忘夸赞道:“周祭祀,你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可真是发挥了大用。”
周祭祀闻言笑了笑,显然挺享受这记马屁。
不过赵羽所言非虚。
周祭祀饮用的黑色秘泉,真名为——地波,位列中品。
可将化作能穿透地面的特殊波纹,凭借这些波纹可以感知地面上的动静,并且改变泥土的状态,以此束缚住敌人。
具体的范围多少,周祭祀没有透露。
这是潜在的规矩:秘泉者不会详细告知他人自己能力,以免被针对。
又走了约五十米,嘶吼声逐渐清晰了起来,只听周祭祀提醒道:“正前方十米处,有个趴着的尸鬼,已经被我用能力制住。”
“好!”
赵羽闻言用棍拨开杂草,快步地走了过去,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尸鬼是由腐烂的躯体所化,体型越大说明存在的时间越长。
眼前地上趴着的那只,体型与常人相比略显瘦弱,看样子是新诞生没多久。
其实不光是人类,就连死去动物躯体的碎块,时间久了也会产生邪性,自行吸引拼接成人形的尸鬼。
尸鬼的寿命几乎无尽,夜间活动捕食野兽会制造出新的尸骸,从中不断诞生新的尸鬼。
数量达到一定界限,就会诞生出媲美秘泉者的尸鬼领主。
因此每个季度初,杨城主都会亲自带领身着重甲的城防守军,放火焚烧城池周边疯长的野草,清理新诞生的尸鬼群,控制着尸鬼的数量。
随着赵羽的靠近,他身上的气息也向四周散去。
那只趴在地上的尸鬼骤然间兴奋,本能张开满是牙斑的大嘴,极力想要扑上前撕咬。
可惜手脚被周祭祀的能力做制,深陷于布满波纹的泥泞中无法挣脱。
赵羽见状,猛然间拨开杂草。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那布满尸斑,溃烂的身躯时,挣扎的动作骤然间变得迟缓许多。
见光死的夜猫子啊……
弱点果然是惧光,还有就是对头部进行重创。
赵羽默默吐槽着,将拨草的木棍插在地上,双手稳稳握住开山刀,心顿时如止水般平静,不偏不倚地对着那只尸鬼的脖子就是一刀斩下。
这把开山刀只是凡物,却由擅长锻造的山蛮族打造。
刀身用料极其扎实,刀口也精心开了刃,哪怕是碗口粗的结疤歪树干,都能一气砍断,更别说这种尸鬼的脖子。
头颅滚落在泥地,依旧在张嘴无声嘶吼着,身躯却骤然间停止了动作。
不过赵羽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知道尸鬼的生命力极强,头颅离了身子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其他人路过此地,可没有周祭祀这样的探测能力,若是不慎被咬,那可真是罪过。
于是他上前几步,反用开山刀厚实的刀背连连重击数下,才将尸鬼落地的头颅彻底击碎。
不放心跟上来的周祭祀看见这一幕,也不禁暗自点头。
两人继续向着李家村前进。
无论是相貌丑陋而又狰狞的尸鬼,
这一路上,他与周祭祀两人配合默契,一共清理了六只尸鬼,十几条数米长的毒蛇以及数不胜数的异虫。
可能是昨日“感知者”投影降临的缘故,使得赵羽的身体机能处于巅峰状态,心态也变得愈发沉稳。
面对这些前世从未见过的恐怖事物,他竟没有惊慌的情绪。
挥刀的手从未抖过,干脆而又利落。
枯草伴随着断肢、血水纷飞。
一路走走停停,大约用了两个多时辰。
终于赶在正午来临之前,赵羽和周祭祀来到了灰三说的李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