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山回来对着熊廷弼禀报,熊廷弼气的一拍土桌,直接把桌子拍碎,上面的茶杯茶壶摔了一地,杨康这个心疼就别提了。
等老张头全都诉说完,熊廷弼喝问道:“你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老张头直接举起三指,脸红脖子粗的吼叫道:“老朽要是有半点虚言,就叫老朽天打五雷轰!”
熊廷弼扶着老张头坐下,说道:“老人家,不要激动,身体要紧,本官这都是正常的问询所需,好了,您先休息休息,本官下去走走。”
没用冯宇峥几个人陪,就带着韩东山和叶小乙下了楼,边走边看,没事还和一些工匠说说话,没过一会儿,熊廷弼回来了,直接说道:“事不宜迟,先把董秋和抓了吧,韩东山!”
“末将在!”
“调兵,先把董秋和的府门给我围了,听候发落。”
“末将遵命。”
韩东山直接甩头便走,熊廷弼看着楼下柱子上已经睡着的董少杰,说道:“一会儿走的时候把他也带上吧,估计他也跑不了一死,五十人啊!都是年轻力壮的好男子,他们家里要怎么办?”
杨康走向前说道:“熊大人放心,燕王府会调查清楚,然后进行补偿的!”
熊廷弼说道:“好,那咱们就回城吧,去看看咱们辽城的父母官。”
熊廷弼满脸嘲讽的带着众人下楼,叶小乙捡起地上的黑布,直接堵上董少杰的嘴,然后在董少杰的呜呜声中牵着他在人群后面跟着,冯宇峥说道:“老林,你在这守着点吧,辽城那里我们三个会处理好的。”
林空点点头:“你们小心。”
因为带着老张头和张黎,骑自行车不太安全,所以把昨日拉菜的马车收拾了一下,都坐着马车往辽城走。
一路上,熊廷弼和老张头说着话,旁边的张黎还时不时应几声。
当几辆马车到了辽城的时候,城门已经被军队接管了,许进不许出。
叫过一个兵丁带路,众人直接驶向董府。
此时的董府,大门紧闭,围墙外面站了很多全副武装的官兵,韩东山也在大门口候着,见到熊廷弼来了,上前说道:“大人,那董秋和不开门,说要见您!要不直接强攻?”
熊廷弼摆摆手下了车,走到大门前喊道:“本官熊廷弼,董大人,你不是要见本官吗?”
过了一会儿,就听大门里面鸡飞狗跳的,然后开了其中一扇大门,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和熊廷弼见礼说道:“熊大人,不知下官犯了什么罪,要让官兵围了我董府?滥用职权,欺辱下官!我要到陛下那里参你一本。”
熊廷弼向旁边走了一步,说道:“董大人,你的事儿发了,你看看这是谁?”
“少杰?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爹,救我啊!他们在矿场把我抓了。”
董秋和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说道:“矿场?什么矿场?我怎么不知道?”
“爹,你忘了?就是城南那个铁矿啊!”
“孽子给我闭嘴,我不知道什么铁矿,熊大人,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熊廷弼身后的老张头站出来喝道:“董秋和,你睁大眼睛看看,当年诱骗老朽去矿场当个账房,老朽轻信于你,怎能想到去了之后能生不如死,老朽的女婿找你询问老朽的下落,没成想也被你送到矿场,还被你们害死了,老朽今日就是来讨回公道的,不止老朽,还有矿场埋在地下的那些冤魂也来了!”
董秋和强自镇定,说道:“那老头,你是谁?满口胡言,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就诱骗你了。”
冯宇峥看的佩服不已,为了摆脱罪名,这是连儿子都准备不要了?人证都在场了,这嘴还是死硬死硬的。
熊廷弼说道:“董秋和,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承认吗?”
董秋和强硬的说道:“我不是,我没有,熊大人你可别瞎说啊!”
“董秋和,你承不承认没关系,韩东山,董府里的人都给本官拿下。”
韩东山对着熊廷弼一拱手:“遵命!”
韩东山一挥手:“都随我上!”
熊廷弼和董秋和面对面的站着,韩东山领着大群的兵丁从他们两侧冲进董府中,第一个拿下的就是董秋和的管家,那管家被兵丁拖出来还在大喊:“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爷,老爷,你救救我!”
还有不少的女人也在慌忙的喊叫老爷救命之类的,军队的人才不管你是什么老爷夫人,直接都押走,不配合不走的没关系,直接在地上拖着走。
董秋和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有一脸的讥笑,拿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老爷不要啦!
熊廷弼说道:“董秋和,我可是真没想到在我的治下还能有这种事,更没想到的是风评从来都是上佳,百姓人人称赞的你竟然能干下这种事。”
表面和蔼可亲,爱民如子,善事做尽的人,背地里究竟是什么样,没揭开那层秘密之前,谁又能知道。
董秋和直勾勾的看着外面,心里已经知道一切都完了,嘴硬也只是想给自己保个面子罢了,听到熊廷弼说的话,董秋和微微动了一下眼球,看着熊廷弼说道:“活着这个世界上,站在在权利和金钱的面前,又有谁,能是无辜的呢?”
冯宇峥眼前一亮,这个董秋和还挺有哲学范儿的,他走向前对着董秋和说道:“董大人,我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很美好,值得我们去奋斗,虽然我不赞同他说的前半句,但我很赞同他说的后半句。”
“是不是?爷爷。”
冯建国听到冯宇峥的传音,答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一个叫海明威的人说的。”
冯宇峥眼睛一挑:“海明威?和海大富什么关系?”
“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抽你,人家全名叫做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是个作家。”
“哦,您只教了我这句话,没教我这句话是谁说的啊!”
“嗯,有道理,以后爷爷会注意的!”
熊廷弼和董秋和听到冯宇峥的话,眼前都是一亮,但是和熊廷弼不同,董秋和随后眼睛就黯淡下来,对着冯宇峥说道:“敢问阁下是?”
“下官魔造司郎中冯宇峥,见过董大人。”在朝廷没定罪之前,董秋和还是都护,所以冯宇峥还是要以下官的身份见礼,这是原则问题。
“冯大人多礼了,想当年本官入朝为官时,也是怀揣着为帝国江山稳固,造福天下苍生这样的理想抱负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人情的冷冷暖暖慢慢的就把当初的一腔热血都磨平了,有了权就想要钱,有了钱就像要更大的权,可有了更大的权又想有更多的钱,越陷越深,直至掉进这永恒的深渊里再也脱不开身。”
冯建国和冯宇峥说道:“帮我送一句话给他吧,也是海明威说过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是不能被打败!”
冯宇峥听到冯建国的话之后,原原本本的就和董秋和说了,还不忘了说是他爷爷曾经说过的。
董秋和脸色一正,对着冯宇峥拱手说道:“不知尊祖父是哪位大贤?”
熊廷弼也非常好奇冯宇峥的爷爷到底是谁,所以董秋和问出口之后,也盯着冯宇峥看,等他回答问题。
冯宇峥一呆,总不能说是在魔法玉里的爷爷吧?想了想,爷爷,对不起了,说道:“此人并不是下官的亲爷爷,此事要从前些年一个寒冬说起,那时帝都里正下着鹅毛大雪,万物都是一片雪白,下官还在书院上学,在家休息时准备出门找些好友一起游玩,没成想门口外面半躺着一个老人,身上都附满了皑皑白雪,下官一看,这冰天雪地的,可别出人命了,就赶紧把人带回了府里救治,天公作美,人没什么事,就是稍有些风寒。”
“后来下官总和老人家聊天,可这一聊天,下官才发现这个老人不得了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万物,我这很多的本领都是他教的,后来我就认他做下官的爷爷了!”
叶小乙还有些发蒙,用力的在回忆这段历史,难不成是自己回山的时候,少爷救的人,所以不知道?但是从来没听少爷提起过啊?
熊廷弼赶紧问道:“那这位老人家现在还在贵府吗?”
冯宇峥黯然的摇摇头,说道:“下官的爷爷出去游历了,说是要继续走遍帝国和这天下的名山大川,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下官也不知道啊!”
冯宇峥心里很得意,没成想讲个故事,还能把自己爷爷将来出现的原因给带出来,自己编故事的能力不错吗!
董秋和摇摇头:“可惜啊,如果早认识这位老人家,没准董某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悔不当初啊!”
听到董秋和的感慨,冯宇峥像个诗人一样继续说道:“人生啊,是没有如果的,为什么人总会在后来才明白曾经自己错过的有多美好,还有昔日自己放弃的有多不该?”
杨康都已经惊呆了,也已经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了,从来都没看出来,冯宇峥这个人竟然这么有才,和这个朋友混貌似很有前途啊!
而熊廷弼想的就不同了,他想到的是帝国还真是代有才人出啊!将来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虽然才五十多岁,在官员里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但他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韩东山走到熊廷弼身边说道:“启禀大人,董府里的人都带走了,所有东西都已经封闭,只等朝廷下旨了。”
熊廷弼点点头,对董秋和说道:“董大人,是自己走还是……?”
“呵呵,董某自己有脚,就不劳烦几位大人了。”
董秋和认命的向外走去,身后的官兵关上大门,贴上封条,然后留下了两个人看守,董秋和从董少杰身边路过,董少杰还在嚷嚷着让父亲救自己,董秋和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之后看也不看一眼就走掉了。
董少杰被自己父亲的这一下打蒙了,也打醒了,好似全身的骨头被抽走,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冯宇峥走到老张头身边一起看着董秋和的背影,说道:“天作孽犹可补,人作孽不可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张老,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老张头直接对着冯宇峥跪下,身边的张黎也跟着他一起,冯宇峥闪开正面,拉着老张头说道:“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既然碰到了当然要管,要谢的话,就谢谢熊大人吧,对了,您说你还有个孙女,现在我陪您去找找吧。”
老张头站起来说道:“那老朽就谢过大人了,也不知道那破院子还在不在了。”
杨康直接跟着熊廷弼走了,熊廷弼这几天就要在都护府衙门过夜了,董秋和送给杨非凡的院子也已经封了,到时候一并处理,就连杨管事也别想跑。
冯宇峥和叶小乙在老张头的带领下,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路过一些地方的时候,老张头还要回忆一番,十多年了,物是人非,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见不到这番景象了。
看着老张头落泪的样子,冯宇峥叹了一口气,人世间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了!
老张头拐来拐去的,冯宇峥一看就知道他曾经住的就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像是官员或者富商住的坊市街道基本都是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哪有这种排布乱七八糟的胡同,没来过的人都容易在这里迷路。
冯宇峥看着气喘吁吁但难免兴奋的老张头,把让他休息一下的话吞了回去,只是静静的跟在身后走着。
等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门外,老张头停住了,看着门外清理的还算干净,没有多少尘土,里面应该是还有人,只不过不知道住的还是不是老张头的家人了。
几人都看着老张头,而老张头看着大门却不敢继续向前走,冯宇峥轻轻扶住他的胳膊说道:“既然回来了,怎么也得看看啊,快去吧。”
老张头心里也害怕,如果家人在了,这天下之大,又能去哪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