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孩慌忙低头看向脚尖，陈育豪笑了笑，柔声道：“没事啦？”
女孩点点头，还是不和他对视。
小兽突然就兴奋了起来，嗷呜嗷呜地叫嚷。
小男孩扶额，抱着小兽不让它乱跑作妖。
“诶，你觉得我好看吗？”
陈育豪饶有趣味看她的螓首又低了几分。
“我觉得我挺好看的。不管别人如何想，我就这么觉得。我才华横溢，温文尔雅，风华正茂，有什么需要否认的？”
女孩心想，他确实和她遇到过的男生都不一样，给人一种沉稳点力场，但是，颜值方面，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呀？他的脸……嗯……好像还确实挺耐看的？
陈育豪的脸不是最好看的那种，顶多算有点小帅，可是他的气质与气场是寻常男生比不了的，天然对颜值有着巨大加成。
只听他话锋一转：“最近在看王小波的书，我觉得他有一段话挺好的——你拥有青春的时候，你就要感受他，不要虚掷你的黄金时代，不要去倾听枯燥乏味的东西，不要设法挽留无望的失败，不要把你的生命献给无知，平庸和低俗。这都是我们的时代病态的目标，虚假的理想，活着，把你的生命活出来，什么都别错过。”
“相信青春和生命的力量，可以吗？我这个糟糕透顶的人还在嬉皮笑脸地生活，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感觉生活无望，感觉人间不值得呢？”
“介意给我说说吗？”
陈育豪在她身边坐下，侧脸看向她。
她慢慢抬眼，看到了他眼底的真挚与诚恳，于是心中多出了一份勇气，伴着强烈的倾诉欲，涌上喉头。
她的声音婉转悠扬，如黄莺歌唱，悦耳动听。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件又一件琐事……”
陈育豪认真倾听，时不时地点点头，偶尔也发表自己的观点。
慢慢地，他倒是了解到女孩不开心的原因了——月考成绩不理想，同学关系有点僵，快到假期管不住闹腾的同学，中秋节又要一个人过。
嗯……陈育豪看来挺正常的，是每个高中生都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不至于寻死觅活的，那应该是这姑娘本身有点抑郁症吧？
一番交流之后，他对女孩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姑娘，从小到大都是班长，对什么事都很上心，但上了高中以后过于上心反而不好，卫生，纪律，学习还有各种活动的组织，处理同学之间的矛盾，完成班主任的任务，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个又一个没完，劳心劳力，还没什么看得见的报偿。
有时候责任心强了，不是好事。
比如说在高中当班委，就不能太过较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高中的班级里，有太多心智未开化的人，对他们太过负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面善心慈管不好纪律，就得不到老师信任，心狠手辣铁面无私，又换不来同学们的尊重，特别是班长，很难把握这个度，很难两头讨好。
“我总是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但我真的很累，可是不论我怎么做，都有那么三四个人乱跳……”
陈育豪知道，这只是导火索。抑郁本身，是长期的负面情绪积累，经某一事件爆发，演变成长期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一种病症。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安抚她的情绪，要想彻底走出内心的黑暗，主要还是靠自己。
“万事总难完美，万物都有裂痕，那是光的来路，是魂的皮骨，是每个人命中注定无可避免的征途。我这个人大毛病小毛病一点不比别人少，还不是一天到晚乐呵呵地过日子？”
“我觉得你做得很棒啦。没必要太过较真，你看我，我就从来不在意别人的言语，在背后骂我的人数不胜数，但是，管他身后毁誉，我自与天齐。”
“我也知道，可是，就是会烦，会控制不住自己。”
“嗯……所以，你这是抑郁症的对吧？”
女孩沉默片刻，点点头。
像她这样，到了发病时会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地步，算得上重度抑郁了。
“你父母知道吗？”
女孩摇头。
“老师呢？”
女孩又摇了摇头。
“朋友呢？”
女孩看他，说：“我……没有很知心的朋友。”
陈育豪挠挠头。
“所以，你就有事没事都自己憋着，出了问题也自己解决，不麻烦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担心？”
女孩点点头。
这……不向任何人倾诉，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维持着强大姑娘的人设，一次又一次的烦心事与委屈都独自承受，情绪崩溃了也不给任何人说。
难怪会抑郁。
“你这对自己有点残忍啊。都这样了，还一个人硬撑，跟头倔驴一样。干嘛不对自己好一点？”
陈育豪想了想，接着说。
“我和你的想法就不一样，这世界很大，我还没有四处看看，美食佳肴，我也没有吃个遍，漂亮姑娘，我更没有泡过多少。这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我没有见过，没有享受过了。我还没感到多少快乐，总觉得这么一死，以前的苦都白吃了。所以啊，好好活着，让自己活得舒服点，情绪崩溃也别怕，别想着去死去逃避，你可以来找我，我想我能听你诉说，能陪你释放压力，能带你去看一看，更大更丰富的世界。.”
陈育豪自信潇洒的微笑，像是一轮发着光的小太阳，为女孩空洞黑暗的心灵空间带去了一抹光亮。
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当她开玩笑，没有质疑她心理素质差，没有给予她怜悯和同情的人。
她第一次被人告知——别怕，来找我，我帮你。
放学铃响，一楼的学生冲出教室，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他拉她起身，背上包，同下楼
分道时，她到底还是叫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陈育豪。”
目送女孩离开后，陈育豪独自走在路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人想自杀，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
哈，干嘛要自杀呢？陈育豪摇摇头，把无关紧要的念头扔在脑后。
……
秋风轻拂，寒流将至。
到底是到了九月末，夜晚的天气还是凉了起来，大部分学生都穿上了秋季校服。
坐在校车上，陈育豪紧了紧身上的棒球服。看着车窗外奔向宿舍和校车的学生们。
有的小情侣并肩行走，有三五成群的朋友打闹着谈笑着，也有很多像陈育豪一样独来独往的人，按自己的步调走着。十七八岁的少年，散发着青春的朝气，黑夜也盖不过去。
陈育豪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很奇怪，他对窗外的这些人总有一些距离感，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22：05
校车驶出校门，在路上奔驰。
陈育豪不去听身边聒噪的吵闹，看着车窗外城市的夜景不停被甩在身后，迷茫的感觉又弥漫在自己的脑海与心田。
要不要再做些什么呢？要不要再追求一个梦想？一定要呆在这里做一条咸鱼吗？
可是，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是再一次头铁的冲进那个资本海洋里兴风作浪吗？还是再一次肆无忌惮地制造荒唐？抑或是再一次成为人人尊敬的龙华星爻？再一次成为年少有为的树丫陈总？
长夜漫漫，校车渐渐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学生陆续下车。
小区门口的灯光下，总有一些等待子女回家的家长，而陈育豪一般都是独自回家。
除非是暴雨之类的天气，陈育豪才会在小区门口看到等候的陈爸爸。
最近看的心灵鸡汤有一句话，如果你总是怀念从前，说明你现在过得不比从前。
是这样吗？从前啊，不就是想当年么。
想当年，自己总是充满活力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热衷于交流，不管什么事都想试一试做一做；想当年，娜姐，谦哥，玉琢，巩叔，还有那些自己招纳来的创作者，忙碌在那几百平米的空间里，向着共同富裕的目标前进；想当年，自己挥斥方遒，昔日故交还同自己有着关联，不像自己淡出那个圈子之后，不得不少了往来；想当年……
谦哥没说错啊，自己本来就不是甘愿待在这一方小天地的人，不是一个甘愿平庸的人，就应该快点滚去创业，只是那个问题还没有解决，自己怎么能害了别人呢？
陈育豪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周围幽静极了。
晚上十点多钟的确不是人们活动的时间——不少人已经睡下，发出灯光的窗户远不如八九点时的多。
他裹着外套，感受秋风微凉。
悠悠走到了家楼下，他怅然抬头，看一眼自家发光的窗，转而把视线挪向漆黑的夜空。
认真地看，泛泛地想，他要再悟一点东西。
仰望星空，视野里无非是黑夜，明月，闪星。
陈育豪没感觉他们有几分诗意的美，只品出一点星月永辉的意味。
都说他们更古长存，或许吧。至少这一天天走过来，每每抬头看时，他们总这么一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样子。
是呢，从未改变过。
陈育豪的眼神复杂起来。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22：30
走进家门，陈育豪同往常一样吃下陈爸陈妈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和小零食，简单聊几句学校生活的相关话题，便早早去洗漱，洗漱之后又回到卧室反锁上门。
日复一日，做贼一样。
陈育豪开始日常和女朋友丁晓语聊天，听她抱怨学校和家里的琐事，笑着看她卖萌逗她开心，同时在等待消息回复的空隙时间里看一些当下的资讯和新闻。
哄丁晓语入睡之后，陈育豪收到了祁谦的消息。
七月底，柳彦博和祁谦，拿陈育豪的钱，按陈育豪的意思，创建了龙霄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进行了天使轮两千万的注资。
科技公司的话仅仅两千万肯定是不够烧的，但第一个项目做的是游戏，差不多够了。再注资也是等祁谦招到ar、vr的人才或者柳彦博把他认识的AI人才带来的时候，根本不急。
原始股权结构，陈育豪要了65%股权，柳彦博和祁谦各拿5%期权，剩下25%作为员工期权进行激励。
八月份，祁谦通过猎头公司招到了足够的程序猿和美工，而柳彦博则搭建好了公司的服务器和局域网，还把他从英国合作的小伙伴拐来不少，安置在帝都。
随着龙霄定址，设施买齐，人员构建完成，九月份成为龙霄磨合的第一个月，柳彦博和他从英国带来的同学专攻人工智能，祁谦找来的程序猿搭建陈育豪的游戏框架，美工们按照陈育豪的要求制造美术资源，一个公司五十个人，三个团队，使用树丫娱乐的管理制度，高效率地运作着。
然后万万没想到，九月份，祁谦竟然半挖半招组起来了一只大数据队伍，一只vr研发队伍和一只云计算队伍。人数一下子暴增到七十多人。
是技术岗裁员太多裁出来太多金子，还是太多资本退潮留下太多科技企业尸体？怎么都便宜你了呢？是你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这么多人你和柳彦博管得过来？项目能高效率地开发？你咋这么能呢？
陈育豪当时就是这么喷的祁谦。
然后被祁谦有理有据地反驳。
两人对喷一个多小时，到底是陈育豪捏着鼻子认了。
为了龙霄正常运行，陈育豪投了第二笔钱——一个亿，肉疼了好久，不过就算后续祁谦再作妖，再开新项目跟进，这些钱也够他们折腾一会儿了。
今天收到祁谦的消息他还挺意外，心想你别真的又作妖，真当我不敢去捶你吗？
打开一看，他顿时皱紧眉头。
祁谦没要钱，但是有了更严重的情况。
龙霄出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