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华步履蹒跚,走在赤云城的阴暗小巷中。他用泥巴涂在脸上,免得被人认出来,又要费力气躲灾避难。
毕竟,他刚刺杀了隐教教主,一传十,十传百,闻遍江湖。这个风头浪尖儿上,还是敬终慎始,避一避为好。
一路来,截杀他的人不计其数,但宋落华不忍心杀他们。在世人眼中,隐教魔头就是个大善人,而自己却是个滥杀无辜的。所以,宋落华只能落荒而逃,这才狼狈地弄伤了腿。
多拐几个弯,到了比较静寂的地方,再走一里左右,就到达宋府了。幸好,这一路也没有人突然杀出来。
否则,他一个受了伤的少年,如何抵挡。只怪自己年少轻狂,过于冲动。
眼看要到了,宋府也依稀可见。宋落华赶紧加快脚步,以免生出无谓的枝节。速度快了,宋落华的一拐一拐就更显而易见,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逞强。
宋落华听到了而后有一道几乎听不见的气息,心想:糟糕,这人武功与我几乎平起平坐,不是到这儿才被人认出吧?这里没有人山人海,无处藏身啊,只能赶回宋府。
但这里离宋府还有一段距离,伤痕累累的他成为了甕中之鳖。
后面的人步步逼近,宋落华右手握着剑柄,严阵以待。
那个人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宋落华宽阔的肩膀。宋落华随即拔剑转身,释出浑身解数,想来个狐假虎威,把他吓走。
怎料那个人对他使的剑法了如指掌,一拔剑就把他的招式通通破解。
待宋落华定睛一看,「切,原来是你。」宋落华收起长剑,用力地捶了捶他的胸口。
「怎么,以为我是谁啊?」这个人名叫柳彦,是宋落华的至交好友。柳彦从小寄养在宋府,和宋落华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在柳彦羽翼丰满时,才独自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宋落华念及兄弟情,劝说父亲同意让柳彦成为宋家唯一的客卿。
「唉,你受伤了?」柳彦刚才走在后面看到宋落华走路一拐一拐的,才追上前面。「怎么,你这高手又是被谁伤到啊?」
「还能是谁,一大堆正义凛然的仇家呗。」宋落华说起这些误解的时候,都尽量显得风平浪静。可他越是无所谓,心里边就越是介意。这些,宋家上上下下都是清楚明了的。
「这些人都是非不辨就把人往死里打,下次别留他们的小命了,杀了干脆。」柳彦不屑地说。
「当然不行,他们也只是误信谣言而已,本性不坏的。」宋落华义正词严地反驳。
「你跟我说也没用,我只知道好的救,坏的杀。这么多人也没打死你,算你走运啦!」柳彦也捶了宋落华一下,替他拿着淬火,扶着他的肩膀。「走吧,扶你回去找阿尘疗伤吧。」
他口中的阿尘,海忘尘,是宋落华和柳彦的青梅竹马。从小习医术,因天赋异禀,医术高明,堪称小神医。她驻于宋府,不时会四处游历行医,如今刚好在宋府。
宋府四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条迂回曲折的小路贯穿多座院子和广场,有如世外桃园。
「阿尘!阿尘!」柳彦在医馆门口喊,也没听见半声跫音。
医馆里,海忘尘正聚精会神研发丹药,彷彿身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没听见。
旁边的药童见状,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海姑娘,外面有人在喊你呢。」
海忘尘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她放下手上的药丸,用布抹了抹黑黑的手,前去开门。
「怎么这才来啊,阿华都要撑不住了。」柳彦扶着宋落华抱怨道。
「又被仇家追杀了吗?」海忘尘叹气。
「不然呢。」宋落华无奈地笑了笑。
「真不明白你,怎么就不去解释清楚呢?明明就是在背地里扶危济急,没有害过一个无辜的人。」海忘尘扶着宋落华坐下,摇了摇头。
「我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而且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吧。」即使宋落华表现得漫不经心,眼底里的委屈却表露无遗。
「你就嘴硬吧你,你最伟大了。」柳彦又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好啦好啦,别伤着他。」海忘尘拦着柳彦。
海忘尘拿出气味浓郁的药草,无微不至地为遍体鳞伤的宋落华处理久久未治的伤口。
「这趟去中原,都干些什么了?」柳彦做了在宋落华旁边,问他。
在紫金谷中,宋落华左穿右插,好不容易才找到隐教的核心区域——隐世殿。隐世殿位于山谷正中央,防卫重重,亦易受难攻。
据宋落华打听到,隐世殿是隐教教主长期所在地,包括一日三餐,閒聊娱乐都在那里包办的。
他也像萧灵玥一样,换上了守卫的服饰,涂脏了面容,随着一众守卫鱼目混珠,走进隐世殿。
在殿里,面目可憎的隐教教主坐在高人一等,像龙椅一样宝座上,显得他地位高高在上似的,令宋落华更为厌恶。
殿里守卫众多,很难近的了他的身。宋落华急中生智,上前单膝跪在宝座下,尽量低头,下巴快要碰到脖子了。
「拜见教主。」经过宋落华明察秋毫,已学会教徒对教主行礼的方式。其实,宋落华觉得要在这里跪他,简直是侮辱了自己,像是向一坨粪跪拜似的。
「属下有密事禀告。」说完,宋落华走上了宝座下的的阶梯,靠近隐教教主的耳畔。
一迅即逝的刀茫从宋落华腰间闪过,一把匕首悄然无声刺进了隐教教主的腹部,血流过刀锋滴在岩石造的地板上。
「教主遇刺了!」全部守卫都往宋落华的方向冲。他拔出他的剑——淬火,一边应付滔滔不绝的守卫,一边落荒而逃。
有惊无险地,宋落华杀出重围,逃出了隐世殿。
他疾走如飞般往后门跑,却发现后面是密密麻麻的追兵。他拐进后门附近的树林,用障眼法,待了一会儿,远离了后面锲而不舍的一大堆人,才走回往后门的路。
成功摆脱追寻自己的人,回到了城中,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连夜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为免被隐教教主的人追到,他还绕了很久的路,干粮都吃的一干二净了。
「你们认识西域的萧氏吗?我在城里前往紫金谷时,还碰到了萧大小姐萧灵玥姑娘。原来她也要去紫金谷,我便带了路。我们...」宋落华讲了遇到萧灵玥时发生的事。
「听说萧灵玥美貌世无双,倾国倾城,都说了你走运了,还和她呆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想一睹萧灵玥的盛颜啊。」柳彦羨慕不已。
「有这么美吗,我觉得和阿尘差不多。」宋落华摊手表示不清楚。
「你啊你,就不懂欣赏人家的美。身在福中不知福。」柳彦不屑的瞥了宋落华一眼。
「阿尘,他在说你不美啊……」
「当然不是,我们阿尘小妹妹最好看了!」
海忘尘翻白眼。
其实论长相,海忘尘当真不比萧灵玥逊色。
「好了,记得伤口不得碰水。」她包紮好宋落华的伤口,叮嘱道。
「知道了,一年都不知道伤多少次。」宋落华说。
「哇……哇……」外面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
「我出去看看。」柳彦说完就站了起来,走出医馆。
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在小路上乱跑乱跳,哭声不断。柳彦不耐烦地走到小路上拦着他,大声叫喊;「喂,这位大哥,你停下!」
那个男孩非但没有乖乖停下,还哭得更厉害,越跑越远。
柳彦追在他身后,看着像是麻鹰抓小鸡,场面滑稽,令人哭笑不得。
海忘尘看着柳彦搞不懂定那小孩,便也走出医馆。「阿华,你别出来了,坐下休息。」她转身跟宋落华说。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的爹娘呢?」海忘尘用温柔的声音问他。
那个小朋友停下凌乱的脚步,哭声依然响彻宋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