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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顺兴赌坊

看着躺在杂草上的阿玉的惨状,余一丁只觉自己渐渐恍惚,阿玉的面容似乎已经幻化成钟离雪的模样,正满脸憔悴地抬头望着余一丁,幽幽的眼神仿佛是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去救自己……

直到柳翠在余一丁身旁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余一丁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下意识摆了摆头挥去眼前的幻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不禁暗暗埋怨,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难道那个古灵精怪却又时时充斥着无聊正义感的小丫头会被疾风阁的人轻易掳去?她可是郡王之女啊,在临云城内身边围绕着那么多高手护卫。再说了,钟离杰给凌云子的飞鸽传书肯定假不了,就算疾风阁对钟离雪不怀好意也应该无从下手或者说不敢下手才对吧?

自己还是多心了,余一丁如此一想便慢慢平复了情绪,这时柳翠在一旁说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余一丁略略思索了一下,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柳翠的问话,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然后转过头对书生女子说道,“这位姑娘,既然你接触过疾风阁的人,可知那些被劫女子送到峡关后是直接送往总阁还是……”

“不是的,那些女子说是解送总阁,其实到了峡关都会被安置在分阁内,等待总阁那边的通知再一起送过去。”书生女子直接打断了余一丁的问话答道。

“哦,那姑娘是否知道他们在峡关的分阁位于何处?”

书生女子点点头答道,“知道但从未去过,救下阿玉后我们只能一路小心躲藏着来到峡关,对疾风阁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冒险再去他们的分阁?不过那分阁就在峡关城北的一座名叫‘顺兴’的赌坊内。”

余一丁听完后对书生女子拱手抱拳道,“多谢姑娘。”

言罢他就准备带着柳翠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去探一探疾风阁峡关分阁的虚实,就算钟离雪未被劫持,能稍稍救助一下其他被劫的无辜女子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公子若是去顺兴赌坊,可以拿上我使用过的这块腰牌,也许会有些用处。”书生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块雕成鱼形的深色木牌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接过木牌拿在手中查看,那是被雕成一条摆尾的鲤鱼形状的木牌,比一只手掌略小,在两面的鱼眼处各画了个圈,圈内分别用墨写着“疾”和“散”两个小字,鱼身两面也分别有字,一面是“楚越”,一面是“三等”。

书生女子见余一丁疑惑便解释道,“这个就是被我抓获的那名疾风阁楚越分阁的三等弟子的腰牌,这种疾风阁低级人员的腰牌统一都是木制,而且人数众多,冒充时不易被人察觉,但那李执事的腰牌却是铸铁所制,比弟子牌要大些,又是临云散阁中的执事职位,若是冒充他风险会比较大,万一峡关分阁有识得此人的就会有大麻烦。”

余一丁闻言频频点头,最后再次拱手道,“姑娘最好带着妹妹隐藏好,黄河渡口最多数日内就会解封,到时还是速速返回大晋吧,我们这就告辞了。”

书生女子急忙抬手阻拦他,“公子先别着急,还有一件事,我解救阿玉时临云散阁已经将那些劫获的女子送往峡关,我带着妹妹一路疾行赶到峡关准备渡黄河回大晋,他们应该会比我慢一些,但估计最迟也就是一两天内就会到达峡关,如果公子冒充查探最好抓紧时间。”

余一丁谢道,“好的,多谢姑娘提醒,告辞了。”

书生女子点点头却不再言语,又低下头查看妹妹的状况,余一丁见她如此便带着柳翠离开了破庙。

二人一路赶回客栈已是三更时分,余一丁不想耽搁准备直接去探查一下顺兴赌坊,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赌坊这一类场所应该还没有关门,柳翠是个女子,在深夜跑去赌坊太过不合常理,很容易引人怀疑,况且腰牌只有一面,所以余一丁就让柳翠先在客栈歇息,他独自一人前往即可。

顺兴赌坊位于峡关城北的一座矮山旁,再继续往北就是黄河岸边的连绵山区,而赌坊所在的街道算是比较偏僻,不过余一丁和柳翠数日之前去玉屏山找凌云子时路过了这里,只是那时候正是清晨,赌坊也刚刚打烊不久,因此二人就没有太过留意罢了。

此时余一丁正在站在一座三层的木楼前,正中间的两扇大门向里开,门上用两块厚厚的毛毡作为门帘挡在门口,让人看不见门内的情形,“顺兴”二字一边一个分别写在毛毡上,而两边木墙上的窗户位置都被毛毡严严实实地遮蔽,不仅可以保持室内温暖,同时还能有效地隔绝内外的声音,所以余一丁就算是此刻站在楼前,四周仍然是非常安静,如果不是看见门口的屋檐下灯笼边悬挂着一串骰子天九牌样式的招牌,他根本看不出眼前的竟然是一座赌坊。

余一丁走上前去掀开毛毡,入眼是一个七八尺长的门洞,掀开门帘的刹那间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嗡嗡人声,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混合了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门洞内一边一个靠墙站着两个伙计打扮的小厮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听见余一丁进来的动静连忙直起身子行礼迎客,其中一个客气地说道,“这位大爷里面请,若要兑换筹码进门转左!”

余一丁点点头没搭理他,稍稍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味道,这才继续往门洞里走,刚踏进屋内眼前便豁然开朗,偌大的一个房间足有十丈左右长宽,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个大厅,屋顶的几根横梁上挂着六七盏燃着牛油蜡烛的灯座,整个大厅内摆放着两排十来张丈许宽的赌桌,每一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摇骰子以及推骨牌的动静和人们吆五喝六的声音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大厅四周的墙角还燃着几个炭火盆,使整个大厅在初春的半夜也没有一丁点儿寒意,另外还有一些看场子穿着劲装短衫的打手在四周晃来晃去。

看见余一丁进来,打手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了过来,余一丁也没太在意,定了定神才转头向左侧看去,那里有一个宽大的柜台,两边各站了一名打手,柜台里面坐着一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

余一丁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四两的银元宝,对柜台里的那位说道,“劳驾给我换些筹码。”

那账房看见元宝眼睛一亮但也没有多话,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秤约了约元宝,又从柜台内取出两贯铜钱和不到三两的散碎银锞子摆在台面。

其实在兑换散碎银子的过程中赌坊已经进行了抽头,一般市面上一两银子能兑换到的铜钱是二千多一点,大概就是两贯还多出二三十个大钱,但是赌坊就只给兑换两贯,生生扣下了二三十个铜子,同样的,当你要用赢来的铜钱换元宝时就变成二千零五十个铜子兑换一两银子了,反正赌坊是两头都要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顺兴赌坊后台足够硬而且没被人抓到过出老千,名声还算不错,否则一般小赌坊是不会在兑换银两时抽头的,那样就不会有太多人来了,他们只会在每一局的赢家手上抽取五分红利。

只不过愿意来赌坊兑换银两的无非有两种人,第一种是豪客,手中不差钱到赌坊来就是图个乐子,将手中的元宝整钱兑换成散碎银子铜钱便于下注,让赌坊吃点抽头无所谓;第二种是赢了很多钱的赌徒,将赢来的铜钱或者散碎银两兑换成整钱,除非他不嫌背着散钱麻烦。

就如余一丁兑换的四两银元宝,其实他已经被赌坊抽走了大约一百个铜子,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无所谓,主要是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来赌钱的,另外半夜三更他也没地方去兑换银子啊,而且他还不清楚进了赌坊该如何查找线索,那就先扮作一名赌徒看看情况再说吧,要是一般的赌徒那都是在外面兑换好了银钱才进来赌,对于他们来说几个铜板就是一顿饭钱,凭什么白给赌坊那么多饭钱呢。

峡关郡算是个交通枢纽,往来的客商众多,在此谋生的人也不少,各色人等聚集在此,这个时代又没有那么多娱乐节目,对于男人来说不是赌就是嫖,这也是人的天性,大部分人都有不劳而获天降横财的欲念,也希望身边有娇妻美妾相随,赌博似乎给了人们这样一个希望,所以在峡关县郡中大大小小的赌坊也有不少,各家的生意也算是兴隆,这里又离巫神山区那么近,疾风阁肯定是要分一瓢羹的,加上它本身的势力,这顺兴赌坊就成了峡关城中最大的几家赌坊的其中之一了。

眼见余一丁兑换好了银两,那些打手们也就对他没有了兴趣,又各自把目光转回了赌场中间,余一丁也收好了兑换来的银钱在每一张赌桌间溜达着观望。

他最先看见的四张桌子赌的是番摊,也就是俗称的“猜单双”,庄家的面前有两只大碗,桌面上摆着四十粒豆子,庄家快速地用两只土碗分别扣住一部分豆子,然后将其中一只推向桌子中间,另一只收在自己的身前,这时赌客可以将钱放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圈中,分别是单双和具体数目,猜具体数目就是“意钱”,这个赔率较大,一般猜单双就是一赔一,而意钱则是一赔十,待赌客下好注,庄家掀开大碗并用一根细长的前端带勾的竹棍四颗一组地数豆子,然后将输家的钱勾到自己面前,再赔给赢家,但是赔付的时候都要抽取五分利,最后还要将自己面前的大碗掀开并把其中的豆子再数一遍,以示没有出千。

另外四张桌子赌的是骰子,玩法比数豆子要丰富一些,有单双也有大小另外还加上猜点数,当然这个点数比番摊的意钱要好猜得多,所以赔率也只有一赔五,庄家取一只海碗中放进两颗骰子,让众人看仔细后再盖上另一只碗,上下摇动几下放好,然后就是赌客下注,最后庄家掀开海碗看结果。

最后四张桌子上则是玩骨牌的,余一丁在穿越前就从影视作品里见过这玩意,好像是叫“牌九”或者“天九牌”,但是始终搞不清楚它的游戏规则,也没有真正玩过,不过赌骨牌的阵势看起来比较大,显得紧张刺激,庄家娴熟地码牌切牌发牌,连带着把桌子也弄得咔嚓作响,而且还要用两只土碗摇骰子,随后每个赌徒根据摇出的骰子点数拿起属于自己的几张骨牌放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查看点数,最后又将自己的骨牌按规则摆成各种形态样式放在桌面,由庄家一一掀开,口中还要吆喝着输赢吃赔,由于骨牌比起番摊和摇骰子来说技术性强上不少,所以玩这个的赌徒一般下注比较大,往往是开牌后赢钱的赌徒眉开眼笑,输钱的则是垂头丧气,真正是一副世间赌徒百态图。

余一丁在大厅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在一张摇骰子的赌桌前站定,骨牌他不会,而番摊的桌前围观的人不少,每张桌前除了下注的赌客以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在围观,相对来说摇骰子的桌前人要少些,正好有一名赌徒才输完了身家,正眼神发直地看着庄家将自己面前的一堆大钱用竹棍收走,红着眼还在身上乱摸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身无分文,于是垂头丧气但仍旧兀自不甘地离开了赌桌,门口大柜台前除了兑换银钱还可以放高利贷,疾风阁不仅开了顺兴赌坊,顺便还开有“顺兴”字号的钱庄、客栈、酒肆甚至娼馆,赌坊的这个柜台就是钱庄设在此处的高利贷,余一丁看着那输红眼的赌鬼正犹豫着往柜台走去,心中只能一声叹息……

他以前总是听好赌之人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是穿越前他还在现代的时候,国家不允许开设赌场或者没机会触碰地下赌场,只是跟朋友三四逢年过节玩玩小牌或许算得上小赌怡情,可眼下是在古代,面对赌坊只要你一旦上了瘾,特别是像顺兴赌坊这种每次下注最少一百文,一晚上的输赢都能在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的大赌坊,那真的可以让你输到倾家荡产卖老婆卖儿女都在所不惜,赌坊加高利贷等同于吃人不吐骨头那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余一丁看着那人离开后半天没有人去坐他的凳子,大概周围的人都觉得这个位置手气不顺吧,这时庄家已经再次摇动大碗中的骰子,口中还在念叨着“下注啦!下注啦!多买多赢!少买少赢!赶紧下注!买定离手!”,说着嗵地一声将大碗重重地放在赌桌上,紧接着已有赌客纷纷下注。

余一丁见那个位置迟迟没有人去坐,也没有往那里下注,于是取出一百文放在刚才那人座位面前的小字圈中,接着便坐了下去。

等大家都买定离手后庄家掀开了大碗,看了看碗中的骰子吆喝道“双二四点,吃大赔小!押四赔五!”说着就将桌面大字圈中的所有银钱划到自己面前,然后对押小者一一赔付,没有人押四点,余一丁只赢了九十五个大钱,另外五个则被赌坊抽了头。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余一丁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就输少赢多,没一会儿面前就摆满了一小堆银钱,除了有很多大钱外居然还有一两个银锞子,这让周围观赌的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刚才那位输红了眼的赌徒借了一两银子的高利贷也返回到这一桌围观,虽然他显得很谨慎地一直站在那里观望并没有下注,不过赌场熟客都清楚只要他不离开这里,借来的这些钱迟早都会还给赌坊,他也会因此背上沉重的高利贷直至万劫不复。

余一丁没有理会周围的人,用布包好银钱拎着离开了座位,那位借了高利贷的一直守在他身后,见他离开了立刻一屁股坐了回去,看样子这位今晚是要交待在这里了,余一丁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不再逗留,这种人可怜又可悲,也不值得同情。

当余一丁又在各个桌边转悠的时候,一名看起来就是赌坊伙计的人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这位大爷,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余一丁明白总算是可以深入打探了,于是赶紧也小声说道,“哦?还有更好玩的?”

那人见状连忙说道,“是啊,玩这些都是小意思,大爷可以随我到二楼玩玩。”

余一丁欣喜道,“那就有劳兄弟带路吧。”

可那人只是对余一丁比了一个搓手指的动作道,“大爷别急,这个上二楼有个规矩,身上至少得有这个数。”

说着他又将两根食指交叉,余一丁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道,“这个够不够?”

那人眼神一亮,忙伸手引路道,“够了,够了,大爷这边请。”

余一丁跟着他来到大厅的一角,那里有座木梯直通二楼,楼梯口站着两名伙计打扮的小厮正在低声交谈,看见余一丁二人走过来,那两人抬头对领头的微微点头示意,余一丁就这么被那人领着登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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