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夜色，悄然而至。
华灯初上，
大街之上，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
一辆房车，
在金陵有名的小吃一条街附近，缓缓停了下来。
沈万山在陈涛的搀扶下，推门下车。
他今晚穿了一身褐色唐装，脚下蹬着一双千层底布鞋，手心里头攥着两枚价值不菲的狮子头‘文玩核桃’，
沈万山在一家臭豆腐小摊前站定。
摊主是一位五十岁开外的男子，他看着沈万山，笑呵呵说道：“哟，老哥，今儿又来了？还是老规矩吗？”
沈万山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涛熟练的拎过来两把小马扎，沈万山刚刚坐下，摊主已经把一碗臭豆腐端了上来。
他看了陈涛一眼，满脸羡慕的赞许道：“老哥，您这儿子可真孝顺，一有空就带您过来！不像我家那狗东西，老子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给他首付买了房，攒钱给他娶媳妇，还要给他还房贷，结果那狗东西娶了媳妇忘了娘，甭带我吃饭了，那狗东西已经大半个月不进我家门了！”
摊主发妻老伴儿，没好气的瞪了摊主一眼。
摊主叹息一声，两手一摊，冲沈万山说：“您瞅瞅，我说儿子一句，我这老伴儿还不乐意！慈母多败儿！这都是教训啊！”
沈万山笑而不语。
不多时，
小吃街渐渐变得人潮汹涌，摊主夫妇二人，忙的满头大汗，已经顾不上招呼沈万山了。
陈涛从不远处买了两份鸭血粉丝，以及两小份手抓饼，再加上臭豆腐，
这就是这师徒二人今晚的晚餐。
是的，
这就是沈万山，哪怕家财万贯，他最喜欢的，依旧是这些街边特色小吃，而绝对不是五星酒店的山珍海味。
金陵那些所谓的名流，无论如何都不会猜到，赫赫有名的沈府沈万山，居然会在小吃街用餐，
哪怕当真有人在这里看到了沈万山，也绝对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他们看来，
这里是下等人才会来的地方，
他们身为名流，有身份有地位又有钱，出入都是高档场所，是根本不屑于来这种破落地方的。
“师父，趁热。”
陈涛在鸭血粉丝上撒了一点点香菜末，然后把筷子递到沈万山手里，解释说：“天儿热，没给您放辣子，少盐，多醋，稍微健康些。”
沈万山满脸不可置否。
他一边吃着小吃，一边很是认真的打量着那对摊主夫妇。
二人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大，满打满算，五十出头，可是，由于常年辛苦劳作，起早贪黑，他们头上的黑发，已经白了半数有余。
汗水，
在蒸腾，摊主用毛巾随手擦了一把，继续忙碌，偶尔碰到不讲理的客人，他还是要笑脸相迎，小心翼翼伺候着。
餐饮，也属于服务行业，是不能得罪客人的，哪怕被客人刁难责骂，也还是要听之任之，并且不停的赔礼道歉。
夫妇二人，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兢兢业业，为自己的儿子，首付买房攒钱娶媳妇。
这是大多数父母的生活现状，
可惜，大多数的年轻人，依旧并不孝敬父母，甚至隐隐有些瞧不起父母。
“他们的儿子，想必非常不孝。”陈涛轻声说道。
沈万山吃完鸭血粉丝，拿纸巾擦拭了下嘴角，然后淡淡吩咐道：“查一下，把他们的房贷给解决掉。”
听到这句话，
陈涛忍不住微微一愣。
他显然没有想到，沈万山居然还会有如此‘慈悲’的一面？
“明白！”陈涛恭声回道：“我马上派人去做。”
沈万山起身，往外走去。
他看着周围小吃街的人山人海，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很疑惑？”
陈涛想了想，如实回说：“我确实不懂师父您的心思。”
沈万山横了陈涛一眼，轻笑一声，道：“怎么，在你心里，我就那般残忍无情？我就不能大发善心一次？”
陈涛沉默。
大发善心？
善心，
您，有吗？
沈万山咧了咧嘴，怪笑道：“没错，我确实不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这对夫妇，并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是在给我卖命。”
陈涛满脸都是愕然。
沈万山走上房车，接过六指递过来的一杯清茶，缓缓开口说道：“市井之徒，最是容易被我们收买人心！他们的命，最不值钱！些许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对我感激涕零，甚至愿意拿命来还！”
“一套房子而已，区区几百万，对我而言，连九牛之一毛都算不上。”
“但，我用这些钱，却可以换取一个对我忠心耿耿的死士！”
“死士当死！”
“所以，他很快就会死！”
六指突然接话道：“事实上，他已经死了。”
六指给陈涛也倒了一杯茶，解释道：“那对夫妇的儿子，好吃懒做，他被我们秘密安排到李霄李疯子的酒吧，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情报，昨天晚上，他暴露了，被李疯子的人给处理掉，沉降喂鱼。”
说到这里，
六指略微停顿了下，然后才继续笑吟吟说道：“哦，对了，是在他为我们传递完最后一次情报后，我们斩断所有关联，为了避免李疯子会查到我们头上，所以，是我们主动暴露了他的身份。”
“直到临死之前，他始终都不知道，他是为我们沈府卖命的。”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
他还不配知道沈府，他只不过是被沈府麾下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手下利用，仅此而已。
他被沈府出卖丢弃，他死了，都在为沈府数钱（卖命）！
陈涛喝了一口茶，
茶水很烫，滚烫，但陈涛心头，却一片冰冷！
沈万山与六指，满脸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孰不知，谈笑间，皆是人心算计，
一枚棋子，随时都可能成为弃子，
说死就死！
让人，
不寒而栗！
陈涛甚至严重怀疑，或许，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跟那个不值一提，连名字都不配被沈万山提起的小人物一样，
突然不知道怎么会回事，
沉默着死去！
沈万山，六指，
这两个老东西，
心思缜密，狠辣歹毒到了极点！
“林耀东疯了，”六指给沈万山添了一杯新茶，笑吟吟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林家，已经被灭了九族。”
“哦？”
沈万山眉头微挑，略微有些讶然问道：“林家被灭，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林耀东疯了？楚云天没杀他？”
六指点了点头，如实回道：“楚云天没有杀林耀东，只不过，却比直接杀了林耀东更狠！”
说话间，
六指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画面里，
曾经在金陵风光无限的林耀东，瘫倒在地上，正在被数名金陵名流暴揍！
他们往林耀东身上吐唾沫，甚至往林耀东身上撒尿，
整个过程里，
林耀东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也不知何是羞辱。
沈万山感慨一声，叹息道：“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活着，但却已经死了！”
陈涛微微握拳。
徐老九已死，可他在金陵的影响力依旧无处不在，
林耀东还活着，却还不如直接死去！
六指坐在位子上，低声说道：“林耀东如今已经彻底沦为整个金陵最大的笑柄！与此同时，他的这种凄惨下场，给那些所谓的名流，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是的，
林耀东每活一天，每每如同一条狗一样卑微的苟活，这都是一种强烈的震慑！
所有金陵名流，
在想要与楚云天对抗的时候，率先都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也落得跟林耀东一样的下场。
沈万山看了陈涛一眼，明显若有所指，不咸不淡说道：“你这个义弟，手段可比你要成熟，也更加狠辣多了！”
陈涛微微躬身，恭声道：“学生会继续努力，绝不让师父您失望。”
沈万山取出一把雪茄刀，一边切割雪茄，一边对六指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六指略一颔首，说：“根据上次在临江公园的情况来看，楚云天麾下那一批黑衣血侍，大多数应该都是武师。”
这个结果，
是根据阵法结界以及爆炸符箓，让黑衣血侍死伤惨重，得出来的最终结论。
可惜，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那本就是楚云天做的一个局。
“李疯子确实是当年李家遗孤，他目前正在清缴魏家余孽！”六指笑眯眯说道：“根据我们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当年李疯子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包括他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在金陵混的风生水起，确实是徐老九一直在暗中出手相助。”
“除了李疯子之后，如今金陵真正追随楚云天的，只有金陵总督崔义昌！”
“咱们这位崔大人，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追随楚云天的原因，依旧在查，但，不得不防！”
“除此之外，我们在金陵，没有其他对手。”
嗯？
陈涛狐疑的看了六指一眼。
没有其他对手了？
虽然金陵七大姓已去其四，可除了沈府之外，陈嗣陈家以及聂千月聂家还在呢！
沈万山察觉到了陈涛狐疑的眼神，笑吟吟解释道：“他们两个，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
不是敌人？
难道……？
陈涛心神剧震！
他霍然起身，直视着沈万山，喘着粗气，脱口而出道：“您的意思，他们两个，一直都是您的人！？”
沈万山满脸淡然说道：
“当年，聂千月想要在金陵站稳脚跟，遭到七大姓联手打压，是我发了话，她才能够坐稳聂家家主之位！”
“至于陈嗣，他当这么多年，为何有底气闭门不出，专心生孩子，完全不怕他陈家会跌出七大姓之外？”
“因为，他陈嗣，本就是我沈万山亲手交出来的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