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地藏还是十殿阎罗?”猴子看着这个用面纱遮着半张脸,额头上一道赤色中带着一丝金色的符文诡异得使人无法多看。
“地藏。”地藏道。
“那你知不知道哪吒在哪里?”猴子道,虽然它觉得哪吒并不是自己首先要找的。
“哪吒没来过地界魂阁府,多半是魂魄被人收走了吧。”地藏道。
其实猴子要问什么,她都是知晓的。
“好吧,谢谢。”猴子虽然早就料到了,点了点头,打算要说告辞的时候地藏拦住了它。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你,你是觉得忘记一个人残忍,还是一直挂念着残忍?”地藏道。
“忘了吧。”猴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活着本来就有很多不快活的事情,何必自找没趣呢?”
不知道为什么,猴子突然想起刚刚那个小和尚。
“好了,你走吧。”地藏点了点头,一挥衣袖,猴子便消失不见了。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
有人的回答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一辈子……
“一瞬间而已。”孟婆如是道。
地藏在原地站了很久,那时候她饮了不知多少秋水,可是终究忘不了。
摇了摇头,地藏路过奈何桥,向孟婆讨了一碗汤喝,对她自然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她总希望有些用,所有这些年来,她几乎是把孟婆汤当做水喝,每天一碗。
“再给我盛一碗。”地藏放下碗,看了一眼黑色的亭子。
这世间情事,都是无常事,谁也逃脱不了,即使是做孟婆汤的人。
即使,是她。
“不是我喝,量大一些,少参水,替我装起来。”地藏道。
奈何桥上多得是后悔的鬼,也不多她一个了。
“好。”
孟婆应了一声。
地藏坐在亭子里,似有醉意。
忘记了,其实是最好的。
奈何桥上,无数的魂魄相拥而来,每个魂魄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魂魄都有他们秘密,而最终都是要忘记的,忘记了,身心便都轻了。
猴子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是亮的,金色的眸子里噙着一颗泪珠,泪珠中映射的是一位狐族少女精致的面庞——它枕在她的腿上。少女的面颊上透露着淡淡的红润,眸光中有一种让生命安定的柔软。
眨了眨眼睛,猴子又闭上睡了,直到天黑才再次醒过来。
“小狐狸。”猴子轻声道。
“在呢。”妲己道。
“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猴子道。
“三天前,三眼的宠物狗在沙滩上看见你的。”妲己理了理猴子的毛发。
好像做梦一样,猴子闭了一会眼睛,突然突然想到了什么。
伸手入怀里,拿出一朵花,一朵人间界不存在的花,也是那朵花证明着它去过魂阁府——以生魂的身份。
除了花便是几个桃核,其中一个桃核完全是空的,那是在天宫的时候被仙桃的树根吸收掉了生命力,花果山的桃。果然只有在花果山长才是最好的。
等等,花果山的桃……
它在天宫怎么会有花果山的桃?
猴子突然皱了皱眉,它记得是谁给它的,但是那个人的身影已经完全在脑海里模糊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是谁,她向什么样子,甚至于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给它的了。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人。”猴子看着妲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
“忘记了谁?”妲己道。
“要是能想得起来还能叫忘记?”猴子拍了拍额头笑到。
“既然想不起来,怎么知道忘记了?”妲己也笑了。
“终究是说不过你的。”猴子摇了摇头。
“别去想那么多,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妲己道。
“当下,不是很好吗?”猴子不解。
躺在妲己的腿上,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少女香味儿萦绕着鼻息之间,异常舒适。
“还不是你在天宫闹的事情,你以为他们会轻易罢休吗?”妲己无奈道。
是了,猴子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天宫闹得是有点大了。而且……
想到天常可怕的法力,猴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头疼啊。”猴子皱了皱眉,道,“要不我们跑吧?带着花果山的妖灵一起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哪会有这种地方,从前魔界无人敢踏足,最后还不是被天界覆灭了。”妲己轻叹道。
世界之大,一时间竟没有容身之地了?
猴子皱了皱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宫的时间和我们这里不一样,而且哪吒陨落,遗老不可能亲自出动的,花果山有你,有牛魔大哥,有三眼他们,问题应该不大。”妲己分析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猴子很宝贵地捧着妲己的脸蛋,笑着香了一下。
后者羞红了脸,柔软的耳朵轻轻颤了一下,竖了起来,看着猴子金色的眸子,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猴子亲手将那些桃核儿种在了花果山山顶,从那以后每天睡到很晚才起来,好像怎么也睡不够似的,醒来的时候看着围在身边的一些小精灵和妖灵,一边吃着桃一边大声地讲着自己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从打败哪吒,再到去地府,看见传说中的地藏王与奈何桥,等等。
咬一口鲜桃,汁水四溅,猴子的天性让它不住地活奔乱跳,讲故事的时候也愈发得夸张起来,不时地和那些听故事的妖灵们一起哈哈大笑。
去了天宫之后它一直认为自己要做好一个人。
但是后来它发现,做一个人真的很难——因为你不能随意地开怀大笑,不能因为讨厌的就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连吃桃子都讲究官品。
它辛辛苦苦看守的桃子,竟然一个也吃不得,看它何用?
还是做一个猴子好啊,爱吃就吃,爱睡便睡。想笑便哈哈大笑。
要什么理由,又等谁批准?
当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