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晶石烁烁发光。
高大的石门前,躺着一只巨大的甲虫。
距离它被打败,以及被食髓虫寄生和控制,已经过去近两天了。
极为强劲的生命力令它直至现在还残留有一丝意识。
但这缕意识已如风中残烛,雪下余烬,随时有可能会消失。
这几天陆续后来的冒险家在路过这里,穿过石门前往乔尼亚树海时,也有不少近距离观察巨虫的,但因为凭借他们的武器无法在巨虫身上留下痕迹,所以也做不到将它身上的部位当作材料带走。
深绿色的复眼在黑夜里发出极为微弱的光芒。
十余只生长着手脚的小蘑菇聚集在它的眼前。
它们的神色极为悲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吵到将死的巨虫。
“嗯?”
一个男性青年好奇地看着长着手脚的小蘑菇。
他的身材修长,一副学者打扮,样貌大概三十岁不到,脸上带着一股极为天然的温和神色。
平时极为警觉的小蘑菇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它们身后的。
学者打扮的青年伸手提起一只蘑菇,一边转动一边仔细地观察着。
“是没见过的菌人种呢。”
青年喃喃着,观察完后轻轻将蘑菇放下,然后转头看向巨虫。
小蘑菇们纷纷躲到了附近的一块石块后。
“真可怜啊。”
青年看着巨虫说道,伸手落在了它的黑甲上。
几秒后,深绿色的复眼完全黯淡下去,巨虫就此死去。
青年转过身,朝石门走去。
在他走后,小蘑菇们才敢从石后钻出来。
它们看着死去的巨虫,纷纷发出猫叫似的轻微悲鸣。
一只蘑菇伸出手,落到巨虫的一只长足上。
啪的一声轻响。
巨虫那巨大的躯体化作了粉末,随风飘散。
……
……
纽芬兰从石头底下爬了出来。
当他头顶的石壁突然坍塌的时候,他正站在石窟最深处的石墙前,一块巨石落在他旁边,在角落里架构出一个四面体空间。
纽芬兰躲在里面,等坍塌结束后废了好大的劲才爬出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仍处于一个隧道中。
这必然不是刚才的隧道,但应该也不是幻境。
蹄声从隧道深处响起,他转头看去。
此时他正站在一堆碎石上,而背后却被一面石墙堵死了。
在石壁坍塌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才导致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先顺着隧道走下去,但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待在原地的话,也可能只是等死。那么破坏背后的石墙呢?
纽芬兰看了一眼手里的匕首,放弃了这个打算。
嗯。果然,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处理这个人吧。
纽芬兰看着靠在石壁上紧闭着双眼的女刺客。
他缓缓拿出一把匕首,然后甩向了她。
匕首如箭矢般飞向女刺客,最后插进了她耳旁旁的石缝里。
确认她不是在装作昏迷后,纽芬兰走近了女刺客。
确认她还在呼吸后,纽芬兰将插在她耳边的匕首拔出来,抵在她的脖颈边,然后摇了摇她的肩膀,又轻轻揉了揉她的眼皮。
女刺客醒了。
在她看见面前的纽芬兰的一瞬间,便要将手里的尖刀刺向他。
但她并没有完成这个动作。
女刺客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脖子旁边的匕首,握着尖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双眼盯着纽芬兰,冷冷的声音从她面纱下的口中传出。
“不敢动手吗?”
纽芬兰说道:“我没理由杀你。只要你不再对我动手,我就把刀拿开。”
女刺客说道:“我同意,你信吗?”
纽芬兰说道:“你应该没有理由杀我。”
女刺客说道:“我有。”
纽芬兰问道:“什么?”
女刺客说道:“我想。”
她的话很简洁,意思很直接。纽芬兰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依然想尝试说服她,所以说道:“那我只能杀了你。”
纽芬兰将这话说出口,意思就是告诉她,如果你执意要杀我的话,我只能杀了你,但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我并不想杀你。
女刺客明白他的意思,觉得很奇怪。
明明你也是个刺客,之前的交手中也可以看实力并不弱,至少也是高级刺客左右,那么杀人对你来说不应该和喝水一样正常吗,为什么会来跟我废这些话而不直接杀了我呢?难道动动手还能比废这些话还麻烦吗?
其实纽芬兰刚才的沉默,便是在想着比起说服她,直接杀了她要轻松许多。
但他不清楚杀死一个虚妄倒影的刺客会不会被她们复仇,她们能不能查到是自己在遗迹里杀了这个人。
以及这种培养不要命的刺客的组织,可能会给成员一些同归于尽的手段。也许是爆炸,也许是死后爆发的毒雾之类的。
于是女刺客也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你是那个金发骑士的护卫吗?”
“你是说阿卡特?”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动手杀人?真不怕杀错了?
女刺客知道纽芬兰在想什么,她们的神谕中记录着目标的长相,并且她们在外行动时也有方法去确认目标的真伪。
但这种事情属于虚妄倒影的秘密,所以女刺客并没有为纽芬兰解惑。
“我不是。”纽芬兰说道,“但在这片遗迹里我和他属于合作关系,你对他动手的时候如果我就在附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但要是你等到我们出了遗迹后再动手,届时我就不会插手。”
女刺客沉默片刻,也没有开口表明自己同意或拒绝,只是放下了握着尖刀的手。
纽芬兰将匕首从她脖子旁边移走,背过身去,看向深幽的隧道。
女刺客盯着纽芬兰的后背,有一种捅他一刀的冲动。
她这样想着,便不自觉地缓缓向他靠近,右手离他的后背越来越近。
纽芬兰转过身来,看到的是女刺客正向自己伸出手的动作。
女刺客的手微微一僵,迅速收回了自己那斗篷似的披风中。
倘若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尖刀的话还容易理解,但纽芬兰刚才并没有感觉到她的杀气,所以不明白她这个动作的意思。
难道是想推自己一把?应该没那么幼稚吧。
不仅是他,女刺客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我肯定是想推他一把。
女刺客暗自点头,接受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也接受了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想法。
纽芬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刺客看向他,没有开口。
纽芬兰说道:“或者你在虚妄倒影里的代号也行,如果有的话。总之给我一个对你的称呼,总不能叫你刺客小姐吧。”
“我们没有代号,统称为「仆从」。”女刺客说道。
虚妄倒影的所有女刺客都是在神谕中被选中的,也都是孤儿。
如果被选中的人不是孤儿的话,就让她变成孤儿。
没有人赐予她们名字,她们也不需要名字,组织里的每个杀手都戴着面纱,将身形隐藏在漆黑的披风下。
她们也不需要分清彼此,反正每个人在死时都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人会为她们祷告,祭奠。
而每道神谕在选择暗杀目标的同时,也都会选择一个女刺客去执行。
也不知道下达神谕的那个存在是怎么分清她们的。
女刺客的视线微垂,有些空灵的声音从黑色的面纱下飘出。
“德忒洛穆。”
……
……
(tips:纽芬兰的身上没有一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