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溪边的营地后,昏迷中的纳克萨很快便醒了过来,他冥想了片刻聚集了一点魔力后,便为痛苦着的哈维施放了一个安神的赐福。
一直痛苦地呻吟着的哈维开始睡去,尽管眉头还是紧皱着。
纳克萨强撑着继续冥想又大致治疗好了几人身上较为严重的一些伤势,然后便又因为魔力透支昏过去了。
特里昂斯背着哈维回到营地后一直和柏克莱因一起照顾哈维和纳克萨,等到他们都睡下后,早已疲惫不堪的他才随之一同睡去。
希克萝也睡了一觉,她只记得自己被一双冰冷而有力的手抱了回来,醒来时已是黄昏,正好遇见准备要离开的纽芬兰。
柏克莱因站在帐篷外,嚅嗫着对纽芬兰说道:“嗯,这个,等他们醒了再走吧,那个什么,呃……”
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责备着不会说话的自己。
“纽芬兰?”
希克萝走出帐篷,看着纽芬兰问道:
“你要走了吗?”
纽芬兰点点头。
西方的太阳在渐渐下沉,森林的影子被余晖拉得极远。
天要黑了,但他们都知道,这对纽芬兰来说不是任何问题。
希克萝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纽芬兰这次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耐心地等着。
橙红的天空映照在希克萝的眼中,最后她低声说道:“我一直想听你讲讲你的冒险故事的。”
柏克莱因站在原地,不断地眨着眼睛,纽芬兰看过去的时候便避开目光,似乎是不敢直视他。
相反,希克萝则是一直盯着纽芬兰,眉头轻皱着,手指捏着衣角微微颤抖着。
纽芬兰思考片刻,伸手拂过额前的黑发,有些随意地淡然说道:“我明早再走。今晚你们要是遇到了魔兽袭击也很难抵抗。”
他说着,走到一只被带回来的巨隼尸体旁,用匕首切下了一只翅膀,同时对柏克莱因说道:“先把晚饭做了吧,这些隼的翅膀比较硬,处理的时间要长一些。”
柏克莱因愣了愣,然后立马点点头,快步上前接过了隼翅,然后想起这些能挡下哈维斩击,跟铁一样硬的翅膀,不禁怀疑是不是真的处理一下就能食用。
希克萝的眼睛微微发亮,眉头也舒展开,声音变回了以往柔和的样子说道:“我,我也来帮忙。”
夜晚,纳克萨和哈维先后醒来,吃过了一些隼肉后又继续睡下,纳克萨的神色已无大碍,看样子明早应该就能恢复了。但哈维的面色变得极其苍白,声音也相当沙哑,应该还要休养一阵子。
特里昂斯子醒来后开始处理那几个偷过来隼蛋,操控着土元素做成土箱土盒,试着能不能好好运输和存放这些蛋。
纽芬兰和往常一样,在溪边找了块石头坐着,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望着小溪,而是望着远处的高墙。
深夜。
希克萝来到他的身后。
纽芬兰始终没有说话。
所以最后只能由她先开口了。
“能给我讲些你的冒险故事吗?”
她的声音还有些唯唯诺诺。
这次,纽芬兰没有用其他借口拒绝她,他稍加思索,随便地挑了个时间点,开始随便地讲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说起的那些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行动的时候,故事中只有他一人,身边没有一个伙伴。
故事都很简单,过程中那些复杂的东西,比如冒险家间的勾心斗角都被简化了。
这当然是他刻意为之,因为这些东西讲起来太麻烦,他比较懒。
于是希克萝听着这些故事时,便听出了几丝孤单和寂寞,不禁觉得他有些可怜,然后便不知不觉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纽芬兰稍微有些不自在,没表现出来。
他默默地移开了一些距离,没有被她发现。
石头不大,虽然两人还是离得很近,但至少没有很挤。
希克萝抱着自己的双腿,头侧靠着膝盖,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看着纽芬兰。
之前纳克萨让她去接近纽芬兰时候,想到好不容易可以既能说服自己,又有正当理由的时候,她内心的喜悦漫至全身。
那晚也是在溪边,她像这样看着他,只不过当时两人间的距离没有像现在那么近。
从两人见面的第一次开始,她的目光便经常会落在纽芬兰的身上。
一朵花长得足够艳丽,行人便会多看几眼。
一棵树长得足够高大,旅者也常驻足仰望。
当一个人长得足够好看,自然也会引来瞩目。
纽芬兰便是这样的男人。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心性平静得有些冷淡的人,平日里既不吸食那些产自西南的烟草,又不沾一滴酒,更不踏入娼馆一步,习性孤僻而禁欲,在大多豪放不羁享受生活的冒险家中实为异类。
而且他平日里隐藏气息尽量不被人注意,但还是会无可避免地吸引一些目光。
像是西街裁缝店的寡妇,法师公会里经常在门口晒太阳的两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导师,冒险家公会前台的女招待,经常在暗士公会后面的花园里给花浇水的小姑娘……
希克萝也在其中。
在纳维斯镇的广场上,她第一眼见到纽芬兰的时候,便被他的样子吸引了。
白皙的肤色,精致的五官。纯黑长发被紧紧束起,平静得有些淡然的眼睛藏在微垂的眼皮下,举止从容、寡言少语又为其气质添上一份神秘。
简直像是从王国的宫廷文艺画中走出来的人,唯美而又自然。
在乡野小镇上长大的少女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可她又不敢冒然接近他。
内心对陌生人的猜疑,伙伴的敌意,以及在他身上感受到的一种莫名的遥远的距离感,都在阻止她意图触碰的欲望。
不过好在,如今猜疑不再,伙伴的敌意也荡然无存。
而那份遥远的距离感,也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在溪边的草地上、在山路的悬崖边、在洞穴的石壁旁。
它一直在一点一点缩小。
直到现在,巍峨高墙外,朗朗明月下。他就在坐在她的身旁,触手可及,画中的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
进入遗迹后日夜交替如白马过隙,数日时光转瞬即逝。
如今再回过头来,最初的敬畏逐渐转化为尊敬,后来又变为仰慕。现在,这份情感中似乎又添入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酸甜中夹杂苦涩的西柚,且如珠似玉,令人无法割舍。
想着明早就要别离,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相见,她有些遗憾,分外不舍,于是趁着这最后的时光仔细地端详起他。
目光触及他的侧脸,便再没有移开。
晚风徐徐,虫豸轻鸣,溪水簌簌。
漫天繁星点缀天空,汇聚成一道银河落在溪水上,水面反射出柔和而清冷的光,仿佛空中星河的镜像。
似乎是感受到了逐渐热切的视线,纽芬兰转头看向她。
希克萝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脸靠在膝盖上,侧着头看着他,两人的眼睛离的很近,所以能将彼此看得很清楚。
一缕漆黑的发丝。
一片柔软的红唇。
一颗深邃的瞳孔。
一抹精美的淡笑。
星光为她的脸颊上铺上一层朦胧的胭脂,淡淡樱色逐渐渲染开来。
她那绿宝石般的眼眸里映照着银河、明月,闪烁的星辰和深沉的夜空。
在那一切的中央,还有一张平静而孤单的面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