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伴随衣物撕裂的声音,匕首处却没有传来想象总的血肉感,而且刺进去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总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一瞬的诡异感让他愣了一瞬,他立马反应过来,心中爆发出极大的危机感。
他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但是来不及了。
他想要后撤,但是来不及了。
从他跑上来用匕首捅进纽芬兰心脏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体停止了动作。
一阵风吹过,带着烟雾和一道奇异的芳香一起飘向空中。
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喉咙口。
纽芬兰半蹲在他身侧,就像两人相遇时的那样。
他缓缓直起身体,平时他穿着那件贴身黑色薄大衣的时候,身材看着有些瘦削。而现在他的上身只有一件黑色的贴身短袖,一身极具美感的协调肌肉便凸显了出来。
在刚才的爆炸中,纽芬兰并没有受到任何伤,而平时穿的那件黑色长袍正盖在赫鲁莫握着匕首的手上。
赫鲁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原来刚才自己刺穿的并非纽芬兰的肉体,而是他的外衣。
判断自己的后续攻击,再躲过爆炸的同时脱下外衣并扔出,再加上伪装的惨叫,纽芬兰在那爆炸的一瞬间竟完成了这些事情。
本来以为只是个稍微聪明点的初级冒险家,结果就大意了。
难道真是阴沟里翻船?
“看来你这初级冒险家的牌子也是假的吧。”赫鲁莫说道,他看着自己颔下的匕首,不敢有任何动作。
纽芬兰不想向他解释自己是因为不愿去做刺杀任务,所以到现在还只停留在初级刺客,自然也不能从初级冒险家向上进阶。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或许可以帮到你。”赫鲁莫看着纽芬兰说道。
纽芬兰还是没有讲话。
看着只是沉默不言的纽芬兰,冷汗缓缓从赫鲁莫的脸颊上滑落。
“我、我愿意把跨越肯尼迪尔还给你们!”他缓缓说道,把手伸向右侧的口袋。
“不准动。”
纽芬兰终于说话了,低沉冷淡但极为清晰且标准的密米尔王国通用语从他口传出。
感受匕首离自己的喉咙又贴近了一点,赫鲁莫的手悬在空中,没有敢再动一下。
纽芬兰轻声说道:“卷轴在哪个口袋。”
“衣服左边的口袋里。”赫鲁莫迅速说道。
纽芬兰又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我不介意杀了你再搜你的身。”
赫鲁莫的嘴唇动了动,乖巧得像只受惊的鹌鹑道:“右边。”
纽芬兰伸手拍了拍他衣服右边的口袋,确认没事后从里面掏出一张魔法卷轴放在一旁。
赫鲁莫朝他露出了有些谄媚的笑。
纽芬兰看着他的笑容,右手的匕首却更贴近了他的脖子几分,同时左手摩挲着下嘴唇,似乎在回想确认着什么。
几秒后,纽芬兰将手伸进赫鲁莫的怀中。
赫鲁莫脸上的笑容迅速凝固了,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纽芬兰。
随着纽芬兰用匕首在他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后,他的表情又重归平静了,只是不断颤抖的身体表明他的心情并非如此。
纽芬兰的手从他的怀里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个浅绿色的方型玉牌,玉牌上有着奇异的花纹,与古代荒漠的符号有些相似。深绿色的光芒流转其间,即使在白天也能看到。
纽芬兰将这玉牌放进裤子边上的口袋里,然后左手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在赫鲁莫惊恐的眼神下,将他的外衣割成两半,扒下来后扔在了一边。又把他身上带着的所有刀刃武器也扔在了一边。
纽芬兰说道:“慢慢把手举起来。”
赫鲁莫当然只能听他的话,慢慢将双手举起来。
纽芬兰来到他身后说道:“我的匕首现在就在你的脑后,只要我没让你动,你就不准动,如果你转头,它就会跟着你的头一起转,当然它会先插在里面。明白吗?”
赫鲁莫不敢点头,只能继续用鹌鹑般的声音说道:“明白了。”
只是一想起他被夺走的玉牌,他的声音变得痛苦了许多。
纽芬兰没再说话。
微风吹动树叶,唰唰轻响。
过了一会儿,周围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赫鲁莫不禁开口道:“纽芬兰先生?”
“纽芬兰先生?”
“纽芬兰先生?!”
无人回应。
赫鲁莫的头微微动了动。
“想让我的匕首跟你的头一起动?”纽芬兰平静得显得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
“没有没有没有……!”赫鲁莫在一秒内连续否认了好几遍,“我只是怕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这要是突然窜出来什么魔兽我不是完了。”
纽芬兰举着匕首走到他面前,单手用两根来自他那件外衣的布条将他的鼻子塞住了。
赫鲁莫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不敢有任何举动。
纽芬兰说道:“每秒走一步,一直向前走,我会一直跟在你背后,如果你敢有什么别的动作,不用我说了吧。”
“不用!”赫鲁莫听着他的话照做,就这样一直向前走。
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后,纽芬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和赫鲁莫正处在一条小路中央,这周围的树较少,没有什么能躲避的地方。
“停。”
纽芬兰的声音在赫鲁莫的耳后响起。
赫鲁莫停下了脚步,不知道纽芬兰还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受到了疼痛,有什么东西在他皮肤上流淌,疼痛来自于他的头顶,他想着是纽芬兰正在他头上动刀,那流淌应该就是他自己的鲜血,于是不禁大叫了起来。
“啊!!!”
纽芬兰低声道:“闭嘴。”
平静的话语极为有效,纽芬兰没有再做其他举动,赫鲁莫也闭上了嘴,但心中开始害怕起纽芬兰不会是有折磨人的兴趣吧。
纽芬兰抬头开了一眼天边,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然后说道:
“两分钟后,我会给你下一个命令。”
赫鲁莫的身体有些止不住地颤抖着,事到如今他才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惹上了这么一个人,同时在心中默念着秒数。
然而近三分钟过去了,纽芬兰却始终没有下达命令。
赫鲁莫不禁喊了好几声“纽芬兰先生”,最后一咬牙抖了抖头,都没有受到威胁。
于是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脑袋,最后猛地向前翻滚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
空无一人。
赫鲁莫松了口气,紧接着将鼻子里的布条扯掉,然后想起那个绿色的玉牌被夺走,怒火攻心,咬着牙大吼了一声。
小崽子,敢不杀我就给我等着吧!
他咬着牙这样想着,一股诡异而熟悉的香甜味窜入他那被解放的鼻腔。
而这香甜味似乎是从……是从……
他猛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
手掌上并没有粘上什么鲜血,而是一些透明微黄的粘液。
他的后脑的确有那道血痕,但其实根本没有流多少血出来。
那些流淌在他皮肤上的就是这些粘液。
他知道这是什么粘液,瞳孔迅速放大。
与此同时,唳叫声在他的头顶响起。
五头巨隼带着极度的怒火笔直冲向了他。
赫鲁莫大惊,习惯性地将手伸向怀中,却想起自己的外衣连带着身上所有的武器和装备,包括制作陷阱和触发陷阱要用到的东西都被纽芬兰拿了出来。
失去了这些,身处林中,独自面对巨隼的盗贼赫鲁莫无异于裸体。
他的视线扫向四周,然而周边完全没有能遮挡的障碍物。
这点纽芬兰刚才也考虑过了,所以才刻意选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
而且——
赫鲁莫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一棵树旁,纽芬兰站在树边,平静地看着他。
他竟是要亲眼确认自己的结局,确保不会出差错。
“你他妈的!”赫鲁莫激愤地大叫起来。
他不明白,纽芬兰为什么没有把他杀了却让他步入这样的死境,难道只是想看他那无用地挣扎,最后沦为隼口之食的样子吗?
灰色的羽翅遮住了赫鲁莫的视线,他开始挣扎,用脆弱的肉体做着最后的反击。
凄厉的嚎叫在空中飘扬,赫鲁莫的视线中最后看见的,是那面直插云霄的高墙。
纽芬兰确认赫鲁莫必死无疑后,便转身迅速离开了,他的身上还留着一些隼蛋的香甜味,之所以没有亲手杀死赫鲁莫,也是为了让他代替自己成为巨隼的目标而已。
就算他把赫鲁莫杀了,然后把蛋放在他身边,也不一定能安全脱身,因为死人不一定能骗得了高智商的魔兽,而活着的人类在它们的眼里却没多大差别,就像人类看它们一样。
赫鲁莫假借肚子痛的名义藏起来,等到纽芬兰和纳克萨等人进入洞穴后再将飞去觅食的五头巨隼以及其他别的巨隼一并引来,是为了让纳克萨拿出跨越肯尼迪尔,并趁机夺走。
打从一开始,纽芬兰便肯定这个男人心怀不轨,因为他愿意帮助战斗而且不参与分享。
要知道与纳克萨他们这样年轻的新人不同,从墙内跑出来的冒险家肯定是老手,那就绝不可能是这样不求回报的大善人。
在两人进入洞**部打探情况,他在拐弯处谎称什么都没有听见时,纽芬兰便在考虑要不要杀了他。
而确认要杀了他,则是在他引来十头巨隼之后。
纽芬兰之前便揣摩过赫鲁莫说的话。
从遗迹深处而来、小队全军覆没、一路上没遇到别的冒险家,所以很久没有进食喝水……
从遗迹深处来应该是真的,但小队是否全军覆没则是个疑点,至于因为没有遇到冒险家而很久没有进食则十分荒谬。
他根本没受什么重伤,所以就算他只有一个人也能狩猎一些小型野兽来填肚子。
那么只有可能是他刻意避开别人,甚至避免一切战斗。
究竟为什么要做到如此谨慎呢?
联系起他一直将手伸向怀中确认着什么,纽芬兰觉得他的怀里肯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重要到他不愿将之先暂存到隐蔽的地方,而是始终贴身保护。
之后纽芬兰便在打着这东西的主意,而且不能让纳克萨小队的人知道。
纽芬兰没有在纳克萨他们面前直接揭穿赫鲁莫说的关于洞窟内部情况的谎,甚至还主动提醒他,也正是因为如此。
而刚才赫鲁莫问他有什么目的时,他的目的就是杀人越货,但总不能说出来。
纽芬兰把玩着手中的玉牌。他之所以主动提出引开巨隼,也是为了单独追杀赫鲁莫,不让纳克萨他们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至于赫鲁莫为什么需要跨越肯尼迪尔,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为了在遗迹开启后第一时间离开。
那么说明这块玉牌在这片遗迹中并没有用,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离开遗迹后依然有价值。
而他此前一直避开其他冒险家,则证明这块玉牌可能便是遗迹内的宝物,落在他手中后害怕被他人夺走。
至于纽芬兰为什么刚才没有问赫鲁莫关于遗迹以及玉牌的事情,则是因为他不相信赫鲁莫说的话,要是其中半真半假反而会影响他的判断。
就像阿卡特跟他说的关于这片森之遗迹的事情一样。
总之根据客观事实作出的推测,其真实性大部分情况下都大于这些同行的冒险家们的嘴巴。
纽芬兰的手掌翻转,玉牌消失不见。
天空已经完全亮起。
距离引开五头巨隼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了。
该回去看看纳克萨他们的战斗情况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