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芬兰抬头起身,右手抬起,中指的指背拂过唇边的鲜红血液。
卡盖闭上眼睛,他身下的阴影中伸出了数条细长黑影,不断伸长,最后进入了纽芬兰的影子。
他之所以愿意跟纽芬兰合作,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看见了纽芬兰与妖精交谈的场景。
反之也是,正是因为如此,纽芬兰也确信卡盖会同意与他共行,无非需要一些场面话给他台阶下而已。
卡盖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活下来,以及从这里出去。
就在妖精吹起大风,卡盖发现在眨眼间,普拉什他们都消失不见的时候,他很快反应过来,回头向传送门逃去。
然而,他却被拒绝了。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传送门的时候,那温和的光芒突然化作了雷电般的激流,将他弹了回去。
本来就算卡盖受了伤,只要等到晚上,还是可以随意行动,但这一情况显然将这种可能性摧毁了。
当时的这一幕,被撇过头去的纽芬兰用眼角瞄到了。
他不明白妖精这样做,是想让他杀了卡盖,还是完全没有在意这个影附族的人,但他决定试着向卡盖抛出橄榄枝。
“我可不是你的仆人。”卡盖一边起身,一边强调道,“你之后遇到什么情况,可别指望我会不惜性命来救你。”
纽芬兰说道:“我说过,我不养狗,更不养宠物狗。”
卡盖的眼神冷了下来。
“三次。”
纽芬兰说道:“在之后直到离开遗迹前,最多帮我三次。当然,如果敌人厉害到完全无法抵抗的程度,你可以直接逃,我也不要求你去送死,不会让你给我当替死鬼。”
卡盖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了。
纽芬兰转过头去,看向妖精离开前给他留下的传送门。
卡盖起身走到纽芬兰身后,身体缓缓消失在了他的影子中。
纽芬兰走到传送门前。
之前卡盖被传送门拒绝、排斥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虽然纽芬兰知道自己肯定不会遭遇这种情况,但是心中还是会不禁生出这样的担心,随后大脑便会自动开始思考应对措施。
“你怎么了?”
藏在他的影子中的卡盖问道,但声音却仿佛是从纽芬兰自己的体内发出来的。
纽芬兰将揉着额角的手指放下,朝传送门缓缓伸出了手。
手指与光芒相遇,如水如风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纽芬兰放下心来,走了进去。
青绿藤皮般的通道壁,平整而粗糙。
这条通道里也有树洞,在五六米高的位置,大小不一,小的如弹孔,大的如拳头。
纽芬兰望着从树洞中照进来的光芒,想着自己在蘑菇外面的时候,并没有在菌丝上见到任何圆孔。
那么自己刚才所在的通道和如今所在的这条通道,真的是在蘑菇内部吗?
还是说,这些树洞恰好是在自己在外面没有观察到的方向上的。
行走了一段距离,穿过一处狭隘的窄道,纽芬兰的视线落在地上。
是什么东西行经过的痕迹。
纽芬兰看向前方。
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树桩。
在通道里,竟然长着一棵树。
树上的叶片极为繁茂,将纤细的树枝压得极低,仿佛麦子般垂下了头。
树下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睡。
纽芬兰走到那人身旁,静静地看着这个人。
是个男人,一身弓手打扮,长弓落在他左手旁不远处,而他的面容此时竟是枯槁宛若枯树。
“你认识这个人?”卡盖在他的影子里问道。
纽芬兰没有回答,而是先问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找阿卡特。”
“她没有把我当仆人!”卡盖沉声说道。
纽芬兰没有对她的狡辩发表意见。
卡盖说道:“之前她来到桑塔特城附近的时候,听说这个人是附近闻名的天才冒险家,而且还是城主之后,所以对他产生了兴趣。”
纽芬兰说道:“既然能将影附族的王族之人收作人质,想必她的身份要高贵得多吧。是比斯塔的哪个大公侯王爵之后吗?还是哈奥拉斯来的?”
卡盖冷笑一声说道:“现在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如果她真的想杀你了,我劝你就算出去了,也还是尽早自裁比较好。”
“尽早自裁。嗯,意思就是,如若不然,我会生不如死?”纽芬兰说道,“这么说来,她是傀儡师一族的?”
卡盖沉默了下来,想着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有点聪明。
“地位尊贵而且还参政的傀儡师家族。”纽芬兰轻声道,“原来是比斯塔的「拉玛诺德迪奥斯」公爵之后。我记得傀儡师一族的家教都十分严苛吧。她身边跟着的都是些没到实力不及称号级冒险家的人,这么看来,她应该是偷偷溜出来的,而且她还把关系很好,身份特殊的你也带出来了。如果这事被她的长辈发现了,想必她要受到不轻的惩罚吧。到时候至少要关一两年禁闭吧,你觉得等她出来之后,再动用自己在家族的力量,报复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境小城附近的冒险家,是什么可能办到的事情吗?”
卡盖依然沉默着,想着纽芬兰的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纽芬兰看着死去的艾尔蒙德,话锋一转,说道:
“他之前是阿卡特的队友。”
卡盖问道:“之前?这么说,后来他是背叛了那个男人?”
纽芬兰说道:“还导致他小队里死了两个人。”
卡盖冷哼一声,语气讥讽说道:“毕竟是你们人族,这种事情不奇怪。”
纽芬兰没有对卡盖这个外族的讥讽回去,而是点点头。
卡盖从他身后的影子中现身,走到他身旁,看着艾尔蒙德的尸体,说道:
“你们人族是沃恩奈什上最贪婪,最自私的种族!在真正面临生死攸关的情况时,会抛弃一切的底线、原则、尊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挣扎着寻求任何不计后果的帮助——只要那可以拯救自己。然而当重获安全后,又会开始满口仁义道德,尽可能地撇清一切污泥,来标榜自己有多么高尚!真是——令人恶心到了极点。”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憎恶。
纽芬兰仍然没有反驳,在静静听完后,说道:
“确实如此。”
卡盖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张神色平静的脸,觉得有些没劲,回到了他的影子里,不再说话了。
纽芬兰的视线落在艾尔蒙德的身旁。
那里放着个瓶子,瓶里盛有半瓶橙黄色的液体。
纽芬兰盯着这瓶东西想了想,想起来这是阿卡特之前喝过的蜂蜜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