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呢。”
卷发少女说道。
黑衣少年嗯了一声。
似乎是觉得有些没趣,卷发少女不满意地轻哼一声,站起身来,转身朝后方走去。
黑衣少年伸手将身前的空中一张极薄的灰蒙幕布扯下,消失在了树后的阴影中。
“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从伯德诺尔的口中爆发出来。
“看来的我运气还是挺好的嘛!”
在之前对尼格罗的攻击中,伯德诺尔发现了尼格罗在面对血流与魔力时,都直接用短剑与其相交,而面对凝固的血刺血珠时却基本选择了躲避,就算用短剑砍中血刺,也是将其切碎砍断,而非像魔力与血流那样直接破除或驱散。
于是伯德诺尔便赌尼格罗的族印的能力无法对固体生效,于是想到了使用固态的血块的方法。
但是伯德诺尔觉得固体血块中的魔力与侵蚀之力,应该还是会被尼格罗的族印能力驱散,如果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仅仅只是暂时地靠措手不及稍稍拖延他一瞬的话,并没有多少的意义,
于是伯德诺尔毅然决然地决定冒一冒险,引诱尼格罗近身攻击他。
他来到了尼格罗的断手旁,并且再一次赌尼格罗没有注意到这个断手。
先后遭遇纽芬兰与尼格罗,让伯德诺尔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差到家了。
那这似乎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这两次以性命为筹码的赌博接连赌赢了,这让他不禁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相当不错的。
对啊,不然怎么能走着走着,就捡到遗迹的钥匙嘛。
“这里面可是你自己的血哦,怎么样?因为自己的血而丧命的感觉?”
他看着尼格罗,脸上满是嘲弄与得意。
忽然。
咔嚓——
是结晶碎裂的声音。
伯德诺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
猩红的血色盾墙碎裂开来,大小不一的结晶在光芒下闪闪发亮,仿佛被冰冻了后被巨锤击打后震飞的樱桃汁。
啪嗒,魔典掉落在地上。
一道鲜血喷涌出来,浇了在这些樱桃汁般的结晶上。
伯德诺尔用仅有的右手掌捂着自己的胸口,挂着鲜血的下唇微微颤抖着,本就病态的脸色愈发惨白了。
“你刚才说什么?运气好,是吗?”
尼格罗甩了甩还沾在右手上的部分凝固的血块,微笑地俯视着他说道:“那还真是恭喜啊。我运气就不好,真羡慕你。”
伯德诺尔死死地盯着他,想着难道自己想错了?其实他可以驱散固体?可那为什么血盾会奏效?莫非是他故意的?
尼格罗大概清楚他在想什么,说道:“我确实对固态物质完全没辙。这一点你没有猜错,但是你的思维真的是很简单呢。刚才不都跟你说了嘛,那个什么族印是根据血脉传承的,怎么可能只有武器才能发挥效果呢?”
他说着,扒开了自己胸口的衣服,两颗细小的血珠正嵌进了他胸口的皮肉里,不过并不深入。
伯德诺尔眼皮一跳,他的确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族印的能力,竟然用肉体也能发挥。
是啊,这正是肉体的血脉中所继承的能力,反倒是武器之类的延伸外物想要发挥这股力量才比较困难。
神兵利器、妖精祝福、身刻铭纹等等,他本以为普通冒险家们唯一不依靠各种外物来增强自身的实力的方法便是对魔力和意力的修习。
但现实情况是似乎还有一种例外,那就是像尼格罗这样继承了族印的人。
这算什么,生下来便比别人多拥有一种能力,如此高人一等?
伯德诺尔想起自己的身世,神色微妙了起来。
他沉默片刻,看着尼格罗,沉声说道:“我小队的队员就在附近,我留下了自己的充斥魔力的血珠,如果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会发现血珠不对劲,到时候一起赶过来,你也活不了。我有一把遗迹的钥匙,你要是放了我,我就把钥匙给你。”
因为胸口被尼格罗斜着斩出了一道巨大口子的缘故,他本就沙哑的声音现在更加虚弱了。
“哦?身为冒险家的你,竟然愿意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尼格罗说道。
伯德诺尔轻笑一声说道:“哼,我本来就对冒险什么的没多少兴趣。”
“嗯。”尼格罗点点头,说道,“可我杀了你也能拿到钥匙啊。”
伯德诺尔盯着尼格罗说道:“我的队友……”
“没事没事。”
尼格罗摆了摆手,轻笑道:“来找我啊,那正好啊。反正他们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的。”
伯德诺尔说道:“你是有认识的人死在我或者我的队友的手上了吗?如果是我杀的话,那我可是在拯救她们,你明白吗?你应该感谢我!”
“我不明白啊。”尼格罗说道,“我也没熟人死在你手里,我压根就没几个熟人。”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伯德诺尔想不明白,在他看来,尼格罗既不是为了目光短浅的寻仇,也不是为了夺取他的钥匙,那有什么杀他的理由吗?
尼格罗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女人?”
“我说了,我是在帮她们解脱,让她们不被肉体束缚,解放她们的灵魂,不再遭受这地狱般的世界的苦痛!”伯德诺尔突然认真而狂热地说着,口中甚至喷出了几口血。
“哦——原来如此!”尼格罗点点头,正色道,“那我也是在帮你解脱啊,为了让你不被腐朽的肉体所束缚啊,为了解放你那高贵的灵魂啊,为了让你不再被这片地狱般的世界所折磨啊!”
“不需要!”伯德诺尔突然大吼道。
他举起沾满了自己的血的右手,血流如保护膜般包裹住他的手,不断流动着。
“看到了吗?!我就是这片地狱中唯一的裁决者!只有通过我的手,她们才能获得解脱,而我的使命便是将这些灿烂的花朵从血海中解放出来,使她们不受其玷污!”
“哦,哦,是这样啊。”
尼格罗点点头,语气比起之前那次显然要敷衍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盯着伯德诺尔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道:
“脑子有问题的杀人狂果然不能理解啊。不就是虐杀别人享受快感的心理变态吗?还裁决者呢,你怎么没把你妈裁决了啊?”
此时的他,从语气到神态到具体的话语,都与平日里那个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样子完全不同。
“是啊,我的母亲并没有获得解脱。”
伯德诺尔似乎是没有听出尼格罗的反讽,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右手颤动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老旧而保养得很好的精致口琴,将之捧在手心中,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
“她受尽了这个世界的折磨!最后在绝望与痛苦中悲惨地死去了!如果当时,当时我就有这份力量的话,她便不会遭遇这么多苦痛了,就能逃离这片地狱,前往神明的花园,永远地享受自由与快乐了!”
尼格罗看着这个口琴,猜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没错,这是她在这片地狱中唯一珍爱的事物。”
尼格罗说道:“但你很珍爱你的母亲啊。”
伯德诺尔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放在口琴上一动不动。
见他这副样子,尼格罗的嘴角忽然翘得很高。
一抹剑光在伯德诺尔的眼前闪过。
尼格罗挥动了短剑,砍下了他捧着口琴的右手。
断掌落在地上,口琴落在尼格罗的手上。
“你干什么?”
伯德诺尔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并非是因为他的右手也被尼格罗砍下了。
尼格罗的脸上挂着一抹兴奋的笑容。
他将口琴高高地抛向天空,然后挥动了手里的短剑,
“不要!”
伯德诺尔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想要起身用自己没有手掌的双臂去接,却被尼格罗一脚踹在了被斩开的胸口。
口琴化作碎片落在了地上。
尼格罗用脚踩在了碎片上。
喀嚓声不断响起,那是硬物被碾碎时的声音,就算此时伯德诺尔的心一样。
片刻后,尼格罗满意地挪开了脚,露出了下面那摊已经沦为废渣的垃圾。
伯德诺尔双眼圆睁,嘴巴也张得极大。
尼格罗伸手抓着他的头发,将他那几乎崩溃的脸举到了自己的面前,轻声说道:“你的母亲将会永生永世地待在地狱里,永远地承受折磨与痛苦。”
轻柔的话语钻进了伯德诺尔的耳朵,化作一团烈火缠绕住他那颗碎裂的心,开始炙烤起来。
“啊——”
伯德诺尔发出了痛苦的大叫。
尼格罗松开了手,任凭伯德诺尔跪在地上仰天大叫着。
他看着伯德诺尔的这副样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大声,越来越猖狂,笑声越来越畅快。
不远处的蕾拉看着这两个人,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谁更疯,甚至产生了尼格罗才是更加邪恶的人的感觉。
过了许久,痛苦的叫声消失了。
伯德诺尔跪在地下,头低着,法袍上那些红色条纹的颜色已经被他的血液染得更深了。
本就身受重伤的他,似乎是在崩溃中死去了。
尼格罗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舒爽地呼了口气。
随后他收敛了笑容,转过头来看向蕾拉。
看着他那神清气爽的样子,蕾拉的身体一颤。
“其实我不太喜欢跟疯子交流啦。”尼格罗微笑说道。
蕾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而且不要误会,我也不希望他的母亲遭受痛苦,待在地狱里的只有他一个人就行了。”
蕾拉又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尼格罗找到了伯德诺尔带着的那块玉牌,放进了怀里。
蕾拉一瞬间便惊恐起来,想着他会不会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手里有钥匙而将自己灭口了。
“虽然我是的确想去找他那些队友们啦,但是你的处境好像太危险了。”
尼格罗走到蕾拉身前,微微屈膝,将头低到蕾拉的水平视线,微笑说道: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
……